薛长卿在这小平房内,已经住到快忘记了时间。
    尤其是在他正式退位,并成为长老会掌门人之后。他便有点大隐隐于朝的意思。除了长老会的一些工作,他基本不太介入红墙事宜。
    近十年。
    他甚至连长老会的事儿,也没怎么理会了。
    专注地在小平房内养生,过他颐养天年的小日子。
    如果不是李北牧的出现。
    如果——
    或许并没有这么多的如果。
    李北牧一定会归来。
    楚殇,也不可能藏到老死。
    别人或许不了解这些。
    但贵为红墙第一人的薛长卿,作为一个活了两个世纪,快一百岁的老人。
    他对这个世界的一切,有着足够充沛的了解。
    也知道未来会如何发展。
    又将走向哪一步。
    李北牧,必定会回来。
    他很了解李北牧。
    就像楚家老爷子足够了解他一样。
    “我要出去一趟。”薛长卿忽然开口说道。
    眼神变得格外清澈。
    丝毫没有年近百岁的老人浑浊。
    “您要去哪儿?”何三冲毕恭毕敬地问道。
    “去见见老楚。”薛长卿笑了笑。“除了他的追悼会,我暗中在一旁看着。算算时间,我已经很久没和他谈过心了。”
    何三冲没有再多问什么。
    对于当年的红墙一哥之争。
    何三冲的了解也并不多。
    毕竟年龄摆在这儿。当年所发生的一切,他和许多人一样,都只是道听途说。并没有机会掌握核心内幕。
    此刻薛老要出一趟红墙。
    何三冲唯一要做的,就是把关出行安全。
    除了他亲自随行,暗中的龙卫,更在全线做好了防御工作。
    如今正是非常时期。
    薛老出红墙,并不是一个安全的决定。
    作为心腹部下,他们必须确保薛老的出行安全。
    老爷子的灵位,摆在楚云在楚家的房子里。
    但墓地还是有的。
    而且就在楚殇的旁边。
    最让人感到惊骇的是,两座墓地,都是空的。
    一座,是假墓地。
    另一座,是空的。
    老爷子的骨灰盒一直存在楚家。摆在楚云的房间内,并没有下葬。
    这是老爷子生前安排的。
    似乎想跟自己的亲孙子,多相处相处。
    但这些年来,楚云极少回楚家。碍于一些特殊的原因,也没怎么跟老爷子的骨灰有过多的沟通。
    薛长卿,肯定不会亲自去楚家的房间见老爷子。
    他径直前往公墓。来到了墓碑前。
    “一生坦荡,风骨永存。”
    这是楚家老爷子墓碑上镌刻的八个大字。
    也浓缩了老爷子的一生。
    对此,薛长卿是认可的。
    并给予崇高的敬意。
    啪嗒。
    薛长卿独自站在墓碑前,点了一支烟。
    然后放在墓碑之上,面色平和地说道:“楚老。抽支烟。”
    然后,薛长卿坐在了墓碑旁,为自己点上了一支烟。
    他每天就抽一根。
    也往往会在关键时刻抽上这支烟。
    今天的香烟,他用在了此时。
    漫长地沉默。
    待得薛长卿抽完了手中的香烟。
    方才面带轻松地说道:“我相信,你对这盛世,是满意的。但也只有你会满意。”
    “我没有食言,更没有独断专行。红墙的气氛,始终还算轻松。该放的权,我已经放出去了。我没有搞让你生前担忧的一言堂。更没有耽误这个国家的发展。”薛长卿缓缓说道。“李北牧的这次回归,其实对我的计划也是有帮助的。原本,我需要花费很多时间,来解散长老会。来除掉那群顽固分子。但现在,有他助力,我会轻松许多。”
    “说起来。当年你对长老会的评价,现如今全都一语中的。腐朽,顽固,自私自利,只考虑自身利益,而忘却了长老会存在的初心。”薛长卿缓缓说道。“是时候,该大洗牌了。该消失的人和规则,也应该消失了。”
    说着说着。
    薛长卿又点上了一支烟。
    他唇角泛起一抹苦笑:“和你聊天,我总会更加的专注和认真。就连那已经榆木的脑袋,也活泛了起来。”
    “连烟瘾,也变大了。”薛长卿说罢,忍不住微笑道。“楚老。你能算到你这宝贝孙子的未来吗?你知道他现在,已经展现出令人欣赏的领袖才华了吗?”
    “他继承了你的大度与包容。他的人格与道德,甚至连他的敌人,都是欣赏的,是敬佩的。”薛长卿缓缓说道。“他或许暂时还没有你的儿子那么强大。但我想,他将来应该可以一战。我希望我能活到那一天。这也已经是我最后的愿望。”
    吐出一口浓烟。薛长卿陷入了沉思。
    他苍老的脸庞上,有一抹异色闪过。
    眼神,却愈发的清晰。
    “楚老。未来的格局,你能预料到吗?你希望你的孙子,成为红墙的主人吗?”薛长卿缓缓说道。“他能够,成为红墙的主人吗?”
    掐灭手中的香烟。
    薛长卿缓缓站起身。
    此时,那根自动焚烧的香烟,也已经焚烧殆尽。
    “未来。能如你所愿吗?”薛长卿转身,深深地向小了他快五岁的楚老爷子鞠躬。态度恭敬,诚意满满。
    在薛长青的心中。
    风骨永存并不能完美地诠释老爷子的一生。
    国士无双,楚老当得起。更是薛长卿这一生中,唯一敬佩过的男人。
    曾经没有出现过。
    未来,也不会再有。
    ……
    李星辰紧锣密鼓地安排着。
    他已经动用了薛老为他提供的所有资源。
    他没有退路可走。
    他必须踏碎前方的一切艰难险阻。
    除了打败李北牧。
    李星辰的所有道路,都已经被封死了。
    他必须如此。
    否则,他将一无所有。
    他将浑浑噩噩地过完他这一生。
    “李北牧的缺点,是什么?”
    官惊雷问道。
    “这是我这一生,都在找寻的答案。”李星辰说道。
    “是人就一定会有缺点。有破绽。李北牧也不能例外。”官惊雷说道。
    “他连自己的儿子死了,也无动于衷。哪怕就在现场,他也没有阻拦李景秀做这一切。”李星辰说道。
    “这只能证明,亲情并不是他的破绽和弱点。”官惊雷说道。
    “他用大半辈子,打造了古堡势力。这或许会是他在意的东西。”官惊雷分析道。
    “他不会在意。”李星辰摇头说道。
    他虽然不知道李北牧的破绽在哪儿。
    但他终究是李北牧的亲弟弟。
    他了解自己大哥的为人。
    也知道大哥对什么,是完全不会在意的。
    所谓的古堡势力,对李北牧而言,只不过是他这些年闲着没事做,慢慢积攒的。
    哪怕这份黑暗力量,已然足以影响世界格局。
    可对李北牧来说,他真正在意的。仅仅只是红墙内的格局。而非他在海外的势力。
    红墙,是他这辈子都会耿耿于怀的。
    “看来,我们必须正面去对抗他。或许,并没有偷工减料的空间。”官惊雷说道。
    李星辰闻言,也仿佛是忽然醒悟了一般。
    “真正的强者,哪有什么绝对的破绽?”李星辰点了一支烟,目光坚定地说道。“如果有,如果能够轻易地找到。他岂会长盛不衰?岂会有资格,向薛老发起挑战?”
    “看来,真的只有正面打败他了。”官惊雷说道。
    “我们一直在准备,在筹谋。”李星辰说道。“又有何惧?”
    “那就启动计划吧。”官惊雷缓缓说道。“打败他。我们将在这红墙内,拥有一切。输了,也不过是被打回原形。并没有输的更多。”
    李星辰微微点头:“行动吧。”
    ……
    车厢内。
    陈生嘟囔道:“从最近收集到的情报来看。李星辰已经开始行动了。”
    楚云微微点头,他也感受到了红墙内的波动。
    新老势力的对抗,俨然变成了李北牧和李星辰之间的对抗。
    双方背后,都有庞大的红墙力量支撑。
    这场兄弟角逐,也最终会改变红墙格局。
    甚至,摧毁李北牧的个人形象。
    似乎不论输赢,薛长卿都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老狐狸终究是老狐狸。
    一出手,便展现出非一般的手腕和城府。
    哪怕是强大如李北牧,也被迫地进了这个怪圈。无法挣脱。
    “按照你之前的推算。”陈生好奇问道。“李星辰的胜算并不大?”
    “不是不大,是根本没有。”楚云眯眼说道。“他要是能打败李北牧。也不会一直受制于李北牧。连后代都不敢光明正大的培养了。”
    “但现在,他有薛长卿的支持。而且看力度,薛长卿应该是全力支持他打败李北牧。”陈生说道。
    “如果有人支持就可以打败。那李北牧也就没那么可怕了。”楚云说道。“你相信一个长期仰人鼻息的李星辰,可以打败黑暗之王李北牧?”
    “我也不懂他们红墙格局。”陈生摇头说道。“但我想,他们应该可以和李北牧一战。至少不会输的太难看。”
    “那就拭目以待吧。”楚云微微抿唇说道。“我想知道,他们会以怎样的方式开始。至于结局——我已经不太感兴趣了。”
    或者说,楚云在这场斗争还没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结局。
    当然,只是李星辰的结局。
    至于李北牧和薛老之间的战斗。楚云是充满期待的。
    他很想知道,这两位枭雄级的人物,会如何展开角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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