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如犯了错的小学生,老实巴交地垂着头。
    为了掩饰尴尬,他摸出香烟点了一根。
    然后端起茶,啜了两口。
    许久不见动静,楚云有点坐不住。
    抬头看了眼余怒未散的楚红叶:“当时情况险峻,我又是经验丰富的老兵,不过去看看情况,说不过去。”
    楚红叶微微眯起那猩红的眸子,月光下,宛若厉鬼…
    端正了一下坐姿,楚云又道:“其实没什么,一群不入流的雇佣兵而已。搁我以前在神龙营上班,一声号令,就把他们全给灭了。”
    吐出口烟。
    见楚红叶仍不出声,楚云叹了口气:“危险肯定有,可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你快死的时候。他们救你了吗?”楚红叶缓缓前行,逼近楚云。
    “情况危急,他们要是不走,就全炸死了。”楚云纠正道。
    “所以你该死?”
    楚红叶离楚云只剩不到一米。
    后者近乎能闻到姑姑身上那毁天灭地的狂怒。
    “我自己选的——呼!”
    楚云话音未落。
    楚红叶扬起手掌,猛地朝他还留着疤的脸庞抽去。
    楚云没躲。
    哪怕劲风凌厉,如刀子般刮在他脸上。
    尽管这一巴掌要是真抽到脸上,没准能把他脖子拍断。
    他硬邦邦地坐着。纹丝不动。
    楚红叶那巴掌,终究没有拍下来。
    而是停在了离脸庞只有几寸的位置。
    “明天让楚少怀帮你去拿药。”楚红叶冰冷的指尖,触摸着楚云脸上的疤痕。“你记住,我只说一遍。”
    “我不管他们是无辜的人质,还是英勇的执法者。谁都可以死,但你不可以。”
    “如果那晚你死了,我会杀光所有人。”楚红叶目光阴毒地盯着楚云。“我是说,所有人。”
    楚云无言以对。安静聆听。
    “我警告你。不要再有下次。”楚红叶极为霸道。“你若死了。我会杀光所有人。包括你老婆。”
    “她是无辜的。”
    这世上,楚红叶大概是唯一能在楚云面前,嘴炮他老婆而不遭报复的女人了。
    而他还不敢生气。
    “你若在我身边!我保你长命百岁!”
    “她不行,就该死!”
    苏小小。听见没?
    还敢说你姐夫我霸道么?
    我不是真正的霸道,楚红叶才是!
    “我会好好活下去。”楚云抽了口烟。微微仰头。“你离我这么近,我都看不清你的脸了。”
    被俯瞰的滋味,很难受。
    尤其还是被这个女人俯瞰。
    他的脑子里出现了小学三年级写作业,她拿鸡毛掸子一旁监督的画面。
    那是萦绕心头多年的噩梦,至今念及,仍瑟瑟发抖。
    楚红叶将剪刀扔在石桌上。眉宇间,戾气渐散。
    “姑姑,还没切蛋糕吧?”楚云看了眼时间,马上十二点了。
    楚红叶走回客厅,楚云紧跟其后。
    他很孙子的点上蜡烛,将不伤人的塑料刀递给楚红叶。
    “等等那小子?他忘记准备礼物了。”楚云问道。
    “不等。”楚红叶接过刀。“吹蜡烛。”
    楚云无奈,只得替楚红叶吹蜡烛。
    “许个愿吧。”楚云说道。
    “许了。”楚红叶淡淡道。
    “这么快?”楚云很不识趣地问道。“许了个什么愿望?”
    “你死我后面。”楚红叶将蛋糕切成三块。
    楚云愣了愣。开始装蛋糕。
    他有点饿了。楚红叶却没兴趣吃。面无表情地坐在了椅子上。
    楚云狼吞虎咽吃完蛋糕,又喝了一大杯水,这才面露笑容,很虔诚地说道:“姑姑,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永葆青春,美艳绝伦!”
    楚红叶抬头,猩红的眸子淡淡扫视楚云。
    后者一怔。随即龇牙笑道:“前提是得把不好的情绪都忘掉!”
    “过夜吗?”楚红叶端起茶杯。
    “不了。”楚云摇头。“我还得赶晚班机回去。”
    顿了顿,似乎又怕楚红叶不高兴:“不过我可以多陪你聊会天。要不,唱首生日歌给你听?”
    楚红叶豁然起身。
    朝后院走去:“滚吧。”
    “姑姑晚安!”
    楚云把剩下的两块蛋糕装好,拎着盒子走出春秋府,还很绅士地关上了大门。
    “诶。哥你要走啊?”楚少怀从不远处跑来。手里还拎着礼物。
    “明知故问。”楚云瞪了小弟一眼。将手中蛋糕丢给楚少怀。“吃了。”
    楚少怀不满道:“又不等我吹蜡烛?”
    不过还是接过蛋糕,泄愤式的狼吞虎咽。
    兄弟俩蹲在路边,一人吃蛋糕,一人闷头抽烟,看起来很落魄。
    可二人旁边停了辆千万级跑车,也就不显得那么寒碜了。
    “以后少惹她生气。别整的她更年期提前到来。”楚云吐出一口浓烟。
    楚少怀差点被蛋糕呛死。
    他抬头看了楚云一眼:“哥。你疯了吧?我什么时候惹姑姑生气了?倒是你在明珠干的那些好事把姑姑气的够呛。”
    “我就是未雨绸缪一下。又没说你真惹她生气了。”楚云皱眉道。“你这些年的书读狗肚子里去了?”
    楚少怀闷闷不乐,把第二块蛋糕也端起来吃了。
    “盒子里装的什么礼物?”楚云扫了眼。
    “找薛御医抓的药。”楚少怀努嘴道。“专门祛疤的。”
    “靠谱。”楚云拍了拍楚少怀脑袋。“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不枉费我从小这么疼你。”
    “哥。”
    楚少怀吃光了蛋糕,摸了摸嘴角道:“你别老躲着姑姑。没事就常回京看看。姑姑虽然脾气不好,人也霸道,但总归是为咱们好。你老这么躲着,会寒了她的心。”
    楚云抬手就是一巴掌:“给你脸了?”
    楚少怀挠挠头,下手还真他妈黑。
    四九城出了名的楚狂少还从没挨过这种暴揍。连楚红叶都没打过他。
    “哥。要不今晚回家住?”楚少怀提议道。
    “不去。”楚云断然拒绝。
    楚少怀也不意外。姑姑的春秋府他偶尔还来。但隔壁的楚家,自打爷爷过世后,他就没进过门。
    “那留姑姑这?”楚少怀问道。
    啪!
    又是一巴掌抽脑袋上:“你他妈就这么想我死?这鬼屋你敢住?”
    楚少怀抱头鼠窜:“哥!你也太没幽默细胞了吧!我这明摆着跟你开玩笑,你听不出来吗?”
    “送我去机场。”楚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跳上了骚气跑车。
    楚少怀驾车走后。
    一处角落,缓缓走出一名相貌平平的青年男子。他神色沉稳,融入黑暗中仿佛成了透明。极善于伪装、潜伏。
    完成任务,他正要转身离开。
    身后,却响起一把平静的嗓音:“小姐说了。你得死。”
    然后,相貌平平的男子惨死。
    并如他的职业一样,凭空消失了。连一滴血迹都不曾留下。仿佛从未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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