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眼便到了孟世伊与汤文迪相约去马场的这天,接近辰时时刻,汤文迪便坐着马车来孟府接孟世伊了。孟夫人已然为她备下了骑马装,一身属于夏天的樱草色衬得孟世伊如玉般温润。汤文迪与孟夫人见了礼打了招呼,两人便去往马场。

    马场位于昆阳城城郊五里,还是较近的,经过整修后焕然一新,也有了个好名字‘罄沐马场’。这日天高气朗,温风徐徐,青碧色的天空镶嵌着一轮璀璨的金日,几朵如白玉的云点缀在旁,漫山遍野的青草似是翠玉般清润欲滴。

    远处一身穿杏黄色骑马装的穆永清,驭马向着汤文迪处驰来,朗声笑道:“迪姐姐,这里。”

    汤文迪与孟世伊此时已下了马车,见穆永清来,便出口道:“郡主,你先去,我先带世伊去选马。”

    穆永清此时早已玩心兴起,便笑着道:“好,我等着你们来。”说罢调转马头便又回到场内。

    汤文迪将孟世伊领到马厩,此时汤家小厮已然牵出两匹马,头颈宽厚高昂,躯干平直粗壮,蹄质坚实。一匹全身被毛为绯红色、长毛为墨黑色,一匹通身为白青色,两匹均是优秀的河曲马。

    汤文迪走上前温柔地摸了摸白青色的那匹,转头向着孟世伊说道:“你初学,还是以安全为主,我特意选了匹温顺的,你看如何?”

    孟世伊近日才要习马术,所以孟家还未找到合适的马匹,今日她也只是想着先来看看情形,并没有想到汤文迪会为自己准备。见那马此时正轻轻地蹭着汤文迪的手,似通人性一般地与汤文迪示好,就知这马必然温顺,心中颇为感激汤文迪的细心与用心,真诚地道:“谢谢你,文迪。”

    汤文迪笑笑道:“我想着你才来,许是并没有寻到合适的马匹便备下这匹,它叫‘飞云’,你也可以给它重新命个名字。”

    孟世伊摇了摇头,温和道:“这名字就很好,我很喜欢。”

    汤文迪又走到那匹绯红色的那边,刚抬起手,只见那马儿默契的上前用头蹭了汤文迪的手心,又高昂地抬起了头鸣叫。汤文迪笑得更开心了,向着孟世伊道:“它叫追风,跟了我三年了。”又揉了揉追风的被毛,牵起缰绳道:“走罢,去场内我来教你。”说罢两人便走进马场内。

    汤文迪虽然性格直爽率真,但心思细腻且又有耐心,孟世伊也聪颖又认真学,不一会儿,孟世伊倒是能驭马走一段了。

    汤文迪笑道:“你倒是聪明,我要教不动了。”

    孟世伊也笑了玩笑道:“世伊多谢师傅夸奖。”

    汤文迪领着孟世伊驭马慢行,两人有说有笑的。只见这时两个闺秀驭马前来,其中一女子行至汤文迪旁,道:“汤姑娘,孟姑娘,好巧。”

    汤文迪与孟世伊闻声转头看向说话的女子,原来是张尚凊。汤文迪敛起了笑容,正色道:“张姑娘,好巧。”

    张尚凊言语间有些挑衅道:“汤姑娘,素闻你马术卓绝,尚凊不才,想领教领教,如何?”

    汤文迪淡然的问道:“哦?张姑娘是想比试不成?”

    张尚凊一笑,答道:“正有此意。汤姑娘赏光吗?”

    自从上次赏花会,汤文迪已然厌恶张尚凊。可此时张尚凊显然有意挑衅,想了想,给她些教训倒无妨。汤文迪便一口应下:“乐意奉陪。”

    张尚凊见汤文迪应了,心中冷笑,指着树林里说道:“那好,我们就以此地为始发,到对面树林里拿下标码数的锦旗,先回来的就算赢,如何?”

    汤文迪无所谓道:“我都可以,张姑娘定吧。”

    张尚凊更加得意了些道:“那就定了,不过没有彩头可不美好,不如输家为赢家刷马,如何?”

    汤文迪道:“好,就定这个。”

    此时一旁的孟世伊心中有些担心,不由得想要出口阻止,唤道:“文迪... ...”

    只是未等孟世伊说完,汤文迪转头向孟世伊心有成竹地道:“你放心,无碍。”

    孟世伊自然是知道汤文迪的本事的,所以她才有些担心。这张尚凊是知道自己马术必然比不过汤文迪,却执意要与汤文迪比试,这其中怕有不妥。但汤文迪已然打定主意应战,自己是无可奈何。不过想想,这光天化日之下,空旷的马场,又比的是汤文迪拿手的马术,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罢。

    说罢汤文迪与张尚凊出发了。此时,跟着张尚凊一同来的姑娘看向孟世伊道:“孟姑娘。”顿了顿又微微頟首道:“我叫袁皘。”

    孟世伊也頟首示意道:“袁姑娘。”

    袁皘微笑着温声道:“上次在赏花会未得有幸与孟姑娘相识,但孟姑娘的才学却令我十分钦佩。”

    孟世伊淡淡回道:“袁姑娘过奖了。”

    此时穆永清驭马飞驰来到孟世伊此处,显然是来这里找汤文迪的。穆永清左看右看,看不见汤文迪,便问孟世伊:“孟姑娘,迪姐姐呢?”

    孟世伊心中无奈,将汤文迪与张尚凊打赌赛马一事告之穆永清。只见穆永清越听,面上欣喜之色越深,最后大笑道:“迪姐姐果然巾帼英雄。”孟世伊见穆永清如此,心中直叹气扶额。

    这时,汤文迪与张尚凊早已驭马走远了,汤文迪马术比张尚凊要强,所以一直是她领先。汤文迪先于张尚凊进了树林,将锦旗拔下掉头往回走。却没想到刚刚走出没两步,追风大声嘶叫,前踢高抬,似是受了惊吓一般。

    汤文迪赶忙勒紧缰绳,控制追风,但追风却无法平静下来。汤文迪只好趁着未被甩下马背之时,轻身跃下马。汤文迪心中疑惑,看追风如同着魔一般嘶叫跳跃,竟是连她都不认识了。汤文迪大喊:“追风。”

    只见‘咻’的一声,似有什么打在了追风的颈上,追风便倒地了,随后接着又一声打在了旁边的草丛中。之后便有一男子驭马行至汤文迪面前,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汤文迪愣怔地看了他一眼,未作回答,跑到了追风的一旁蹲下,检查着它的身躯。汤文迪撇到了追风后腿似有一血印,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很细小的伤口。

    “是金蟾蛇,”那男子此时已然下马,站在汤文迪身侧,又指了指旁边草丛中道:“此蛇有剧毒,身量纤小,一般很难发现,你的马就是被它攻击后便似疯了一般躁动。”

    汤文迪看见那蛇,心中一惊,看向那公子问道:“多谢这位公子,只是敢问公子,我的马可会有事?”

    那公子答道:“这要看之后医治的情况了,也许有事,也许没事。”

    这金蟾蛇毒需要花费大笔财力买药,还要十分精心照顾才有可能好的,所以他也就说的很含糊。因为他明白,在许多人眼中,马就算再好也是牲畜,谁又知道这马的主人可愿为它费心。

    汤文迪闻言,心中颇为伤感,抬手轻轻地抚着追风的被毛,语气十分坚定地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一旁的公子见此情景,颇有些意外,心中难免动了恻隐之心,道:“在下杨景轩,姑娘且先在这稍等片刻,我去喊人来。”

    汤文迪望向杨景轩,眼中透着感激,诚心道:“谢谢,我叫汤文迪。”

    杨景轩与其他同窗来马场旁的林子是来练箭术的,听闻这边有马鸣叫,自己离得也近便来这边看看情况。果不然就遇到了金蟾蛇惊了汤文迪的马。杨景轩唤来了马场的守卫与兽医,将追风妥善的安置好了。

    见着汤文迪眼中担忧的神色,杨景轩不由得轻声道:“不必太过担心,它中毒不久,还是有得救得。”杨景轩没有想到一位世家闺秀竟然如此以诚待马,这可是有些自以为好武颇有心得的男子也不定会做到的,大多数人见着马已然中毒或生病,或许就扔至一旁任其自生自灭了。

    杨景轩看着汤文迪,想了想道:“汤姑娘骑我的马罢,这里离马场还有一段距离的,我送你回去。”

    汤文迪因心中挂念着追风有些晃神,闻杨景轩言,神色一愣,转瞬摇摇头道:“杨公子已帮我救了追风,怎好再烦扰你。我自己能回去的。”

    杨景轩笑了笑,道:“难道让堂堂七尺男儿骑马,眼见着姑娘走吗?汤姑娘不必客气,你上马罢。”

    汤文迪被他逗笑了,也不推辞了,道:“那好,谢谢你。”

    说罢,汤文迪上了马,杨景轩牵着,两人便往马场走去。

    此时,马场内张尚凊早已回来,手里虽并没有拿到锦旗,但依然用时比汤文迪短了许久。孟世伊心中更是担心起来,心想着不知道汤文迪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孟世伊望着树林的方向,见着远处有一人牵着马一人坐在上面,待走近一看,正是杨景轩与汤文迪。孟世伊与穆永清皆是诧异,不由得走上前去。

    孟世伊急切地问道:“文迪,你怎么了?怎么这么久?追风呢?轩表哥你怎么来了?”

    汤文迪答道:“出了些意外,追风受了伤。是这位杨公子帮我救了追风,他是你表哥?”

    杨景轩向孟世伊道:“刚刚我听到林中有马嘶叫便过去看看,原来是那马被蛇咬伤了,我见林子离得马场有些距离,便将这位汤姑娘送回来了。不成想倒是遇见了你,看来这汤姑娘与你是好友了。”

    孟世伊温和回道:“汤姑娘在教我马术。”

    穆永清问道:“迪姐姐你有没有受伤?”

    汤文迪回道:“我没事,追风怕是不好。”转头向杨景轩福身道:“今日之事,汤文迪感谢杨公子搭救之恩,定将铭记在心。”

    杨景轩急忙道:“不必如此,我也是巧遇到了。既然汤姑娘无事,我就先走了。”又向着孟世伊道:“伊表妹初学马术还是要当心些,我先走了。”

    孟世伊回道:“好,我记下了。”说罢杨景轩便上马飞驰而去。

    见杨景轩已走,汤文迪怒视着张尚凊,厉声道:“今日出了意外,张姑娘,不好意思了。改日我们再比,定要分个胜负来。”

    说罢便拉着孟世伊走了,穆永清也向着张尚凊冷哼一声随着走了。张尚凊此时心中暗恨,本来打探到穆永清约了汤文迪今日来马场。今晨,她提起将金蟾蛇放到锦旗附近,还撒了蛇粉,就是算计着汤文迪定要应了与自己比试。

    刚刚在树林听到汤文迪的马发狂嘶叫,便驭马回到了马场,见着汤文迪迟迟未归,本以为成了,谁想到冒出个杨景轩救了汤文迪。张尚凊看着汤文迪一行人的背影,暗暗咬牙,手攥紧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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