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鸿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比前不久仙灵演化的那座阵法更加浩瀚。

    他身处海界,身边每一朵浪花,每一滴水珠,都由天命构成。

    “这是太冥虚无间,天命具现之地。”旁边响起仙灵的声音,任鸿扭头望去。

    在他左侧,模糊看到一位身材矮小的仙童。朦胧水汽阻隔视线,让他看不真切。

    “你往前看。”

    任鸿往前望去,在前方有一道伟岸身姿,正以大法力收拢天机,演化大衍算盘。

    “老师?”那身姿对任鸿而言很熟悉,当初筑基成功,他就恍惚看到过这位男子和一位女仙编写《紫极书》。

    任鸿念头一动,浮黎镜魄蓦然从眉心升起,三尺白毫驱散水汽,镜光洞彻乾坤,让他将四周看得更加真切。

    玉虚上人身边有一道道天命轨迹交错飞舞,时而化作游龙,时而凝作彩凤。于他身边编织成一张大网,构成大衍算盘的基石。

    这一刻,任鸿对《天衍算经》有了更深一重的理解。

    天衍之术捕捉天机,制作算盘,不就是蜘蛛结网一般的行径?

    任鸿暗忖:以自身为中心,将所有天机纳入自己编织的天衍大网内,形成属于自己的算盘衍局。这就是一道大衍算盘。

    钧天仙灵朗声道:“这是老爷千年前演算天机的一幕。我昆仑一脉的算经,主旨就是‘身处天道之内,观天测地,以编织算经结局。’”

    他们这是结网捕鱼,自己站在天网中央,看着和自己相关的命运一点点从天道牵引而来,投入自己的天网构成算盘。

    “算经七重境界,其实差别就在于演算的广度以及能级。”

    “第七重算天仙上真,如老爷这般将整个人间纳入一张算盘。但我们的层次可就不行了。”

    以钧天仙灵的层次,推算同境界的真人都麻烦。而任鸿更别提,算一位金丹修士都不好弄。

    不知过去多久,二人所站的地方也被玉虚上人的天网笼罩。原本起伏的浪涛波澜,在这一刻悉数化作天网脉络。

    任鸿站在这里,能清晰看到千年之前的历史。

    从一千年,封印寒潭老魔开始,自己这位便宜师尊就在推算天数,编织天网。

    千年前,三清教主联手伏魔,昆仑派大兴……到北斗派衰败,昆仑定紫极神图。

    “怪了,这紫极神图不是五百年前,怎么是六百年前定下?”

    “这是老爷千年前的推演命盘。”仙灵站在一旁,也在细细考究命轨,只是他脸上多出几分尴尬:“千年前算定的东西,跟实际发生的事情,还有所不同。毕竟老爷这等大能,并不止一位。”

    玉虚上人的这道大衍算盘,从千年前开始,把未来千年命数算得清清楚楚。就连紫阳洞天和西昆仑的封山,也在预演之内。

    当然,这只是一家之言。如果其他天仙暗中干涉,玉虚上人预计的未来未必能全部落实。

    就比如紫极神图,最终并非昆仑一家,而是三家联手。西昆仑应该在五百年前封山,结果是三百年前封山等等。

    “虽然细节有些问题,但大体预演流程不错,有一些必然发生的定数。”瞧出任鸿神情不对,仙灵赶紧帮玉虚上人解释:“而且老爷的算盘出问题,主要责任在玄都宫和碧游宫两位宫主身上。”

    若单纯是紫阳夫人或者瑶池神母,尚干扰不了玉虚上人推演的命数。

    可加上另外两位教主就不同了。

    “太清玄都宫的《太上九元执天策》以及上清碧游宫的《截天注命神咒》是跟我昆仑《天衍弥罗算经》同等级的演算秘法。且跟我们的算法相互克制,老爷能算天下事,却难算这两位教主。”

    仙灵趁此机会,跟任鸿讲解其他两脉的算法理念,让他日后小心两脉仙真。

    而任鸿一琢磨,回应说:“倒是有点听明白。我们玉清一脉是将自身化入天道,结网捕鱼。”

    “可太清一系是站在岸边,隔岸观火。以超然姿态观看命运,用垂钓方式,从河流中钓出自己需要的天机。”

    太清一脉不涉足天道,玉清一脉自然难以测算这些变数。仔细看老师推演的命盘,似乎没有关于玄都宫的多少推演,而是一片片留白。

    “没错,就是这个理。”仙灵拍手笑道:“你倒是理解的快。那太清一脉是天底下最超脱的一群人。玄都宫处于天外清世,九重云间,最难测算。至于上清……”

    提及上清道统,仙灵小脸皱成一团。

    任鸿继续说自己的理解:“上清一脉的演算方式跟我们类似,但他们并非算天,而是算己。我们处于天道之间,捕捉天道洪流,顺天地大势结网捕鱼。而他们则搅水瞒天,截取天机逆流而起,以自己心意修改天机,是拿鱼叉站在河里插鱼。”

    末了,他感慨道:“纵然天机茫茫,大道莫测,我只取其一。这想必就是碧游宫的截之一道精髓。”

    “没错,三清之中上清法门最为自在,但他们测算天机所耗费的心力,不比我们少。”

    顺天结网,得大势相助。玉虚上人轻轻松松将千年命数纳入算盘。但逆天而行,强算千年后的事情,碧游宫主不是做不到。甚至他能更加准确的算到某一件事,将这件事扭转为必然发生的定数。但要说测算的广度,远不及玉虚上人。

    一个广而博,一个准而精,展现玉清和上清截然不同的风格。

    “如果为我们自身推演,上清一脉的截天之法或许很有用。但我们现在要找的,是老爷在千年测算中遗留的各种信息。”

    一边说,仙灵一边埋头观测。

    他看到八百年前,北斗派遗落了一件法宝。而那件法宝在某处山谷变化,形成一座星神峰。

    他看到七百年前,一对仙家夫妇吵架,然后双双走火入魔。而他们的儿子在外拼搏,开辟了仙门一脉道统。

    这桩桩件件发生的时间,跟现实没有半点出入,早在千年前就被玉虚上人算定。

    任鸿也在观看玉虚上人推算的各种琐事。

    二人借这道算盘,了解千年天下事。虽错误不少,但也开阔二人眼界,不至于和新人小白一般在修行界行走。

    末了,千年演算到了最近这一百年。任鸿看到玉虚上人算定的昆仑七子一一出世。

    但关于这昆仑七子的来历和身份,玉虚上人并没有真正决定,只是利用七件仙器,筛选有资格执掌仙器的一些候选人。

    比如金阆辟邪剑,与这把剑有缘的人足足有十二位。那些人的来历出身统统能通过眼前的命轨算盘看清。

    但在任鸿记忆中,其中有几位并非昆仑人士,而是拜入其他门派,其中就有五雷派的贾昱。

    “千年前,老师筛选有缘之人,可实质上有缘之人并非一位。进一步筛选方式就是他们活下来,然后拜师昆仑。”

    任鸿看到巨阙玄光盾的三位候选人,樊玉春兄妹都是其候选。但现实中人选已定,由其兄长执掌。

    至于浮黎鸿元镜,他看到在千年前,老师便定下九个候选,而自己正是其一。

    “不过要说可能性最大的,还真是邱玉子他那个徒弟。”

    任鸿将浮黎鸿元镜的其他几个人选一一记下。其中有两个人选还没出生,如果任鸿将其收入门下,说不定能帮他们执掌仙器。

    万妙珠也是如此,任鸿默默记下几个人选。但就在他准备招呼仙灵时,突然余光瞥见旁边的一道信息。

    那是玉虚上人在千年前,算定千年之后灵阳县有一场地震。

    关于地震的起因,算盘模糊不清,有一部分留白。但是结果却真真切切的点出。

    昆仑援手,一女上山。

    “一个女孩?”任鸿心神一震。

    “怎么只有一个女孩?”

    现实里,是三男二女一起上山。

    “难道这也是变数?如果说是女孩,是齐瑶还是苏……”以算经观测,任鸿神情突然变化,忽青忽白:“怎么是她?”

    “咦——”仙灵走过来,也看到任鸿所见的这一幕。

    他掐指一算:“此女就是老爷的那个记名弟子?千年后转劫归来?不过有点不对,她好像不是跟你一起上山的那俩女孩之一?”

    “对,这丫头早就不在灵阳县住了。”任鸿想了想:“我记得她七岁那年父母双亡,好像被亲人接走。”

    任鸿依稀记得,此女也是一大户人家的小姐。小时候在自己家中好像还有一面之缘。但后来没过一年,她父母双亡,被亲人接走,离开灵阳县。

    “老爷算定此女是他记名弟子。但竟然在大地震之前就离开了?”

    哪怕仙灵面对自家老爷千年前推算的命盘,也开始犯嘀咕。

    “这准确率比昆仑那道算盘差远了。早知道能跑出来,我先把玉虚宫那道算盘记下。”

    玉虚上人千年前于莲花山余留一道大衍算盘。但在其飞升之前,也就是五百年前于玉虚宫,又重新推演了一道算盘。

    那道算盘因为演算诸仙飞升之后的事情,没有两位教主和其他天仙上真干扰,准确率在百分之九十。

    但可惜的是,仙灵当初没有操心,根本记不得那道算盘的内容。如果能记下那道算盘的内容,他二人就能步步占据先机。

    任鸿盯着天网命盘,心生疑惑。

    老师算定自己和鸿元镜有缘,但灵阳县地震上山只有一女,那么自己是怎么入昆仑的?莫非这里头还有变数?

    他低头琢磨天机,旁边仙灵推了他一把:“先别管这些。先找紫阳洞天的信息,看看我们怎么帮紫阳洞天寻找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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