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几天她也想开了,按照家里这么个乱法,一切从权力出发,她在婚姻上就完全没有自主,嫁给谁都一样,反正她注定是要给未来的天子当正妻,至于未来的天子是谁她还真是一点都使不上力气。

    姓刘的男人骨子里流的都是高祖那坚韧寡恩薄情狠厉的血,是刘彻的话还算知根知底,总好过重新体验一次其他渣男再吃大亏,不过如果不是刘彻,她或许也会感到轻松。

    随他们去吧。陈娇感到深深的无奈和无力,她觉得自己现在比母亲长公主还看得开,长公主才是霸道惯了根本吃不得半点亏。

    车驾到了清凉殿外长公主总算是气消了不少,永安小心翼翼的覆辙她从车驾的踏板上慢慢走下,低声道:“回长公主,奴婢已经问过了,陛下在清凉殿的花园后庭,您现在要过去还是在大殿里等陛下?”

    “去找天子,我一刻也等不了了。”长公主说完又恨声道,“今日气闷的厉害,你们好好抱着阿娇,谁敢怠慢她一点仔细你们的命!”

    “公主放心。”永安恭顺又不卑不亢的回答。

    才走了几步长公主忽然又回过头来接过乳母手中的陈娇蹙眉道:“算了,还是我来抱着阿娇吧,今日总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一刻也离不开她。”

    长公主抱着陈娇带着侍女宦官一行人快步穿越清凉殿测点的虹桥和游廊,随着引路的清凉殿小黄门一路向景帝所在的宫室而去。

    由于走得快在后庭的花圃转角处长公主一不留神险些撞到迎面而来的高大男子。

    “什么人!”长公主心情本就不好,这时不管是那个不开眼的撞到她面前她一定要好好责罚他!

    那险些撞到长公主的异装高大男人并没有任何惊慌,他甚至出奇平静的打量着眼前凝眉的长公主,碧蓝色的眼眸中有一种陈娇无法解读的诧异和不解。

    “馆陶长公主恕罪!”为那男人引路的黄门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监督刘彻行刑的牛黄门,这回见到长公主阴沉的面色他第一个跪了下来,“是小人不开眼没引好路,这位是匈奴使臣禅姑衍大人,长公主莫怪。”

    “匈奴使臣?”

    长公主闻言打量着眼前高鼻蓝眸,长发结辫的高大男人,不知为什么有一瞬间长公主竟然觉得眼前的匈奴人有几分面熟。

    “匈奴右谷蠡王禅姑衍见过长公主。”在长公主游疑的目光中禅姑衍微微颔首,戴满宝石戒指的粗犷大手按于左胸,向长公主行了一礼。

    长公主怀中的陈娇也在打量这个如小山般壮实的男子,从他的神情陈娇不难看出他是一个傲慢而强势的男人,有着王者的气度与高傲,但他此刻的行动却又如此高雅有礼,不禁让人刮目相看。

    禅姑衍没有得到长公主的回应,他却自行抬起头微微一笑,竟然用流利的汉文说道:“若干年前小王在匈奴就听说过大汉文皇帝的长女馆陶公主高贵优雅,有昆仑神女一般的姿容美貌,平生得见深感幸甚。”

    所有的汉人几乎有同一个行事准则——伸手不打笑脸人。长公主忽然被匈奴使节这般恭维即使心情并不算好也不能再发火了。可是她毕竟是如今大汉最尊贵的公主,并不屑于这些外邦蛮族的恭维。

    长公主眼帘微垂只对跪在地上的牛黄门道:“既然你自己都知道有错,那就下去领十板子。”

    “是,是,是,小人这就去领,长公主罚的是。”

    牛黄门伏在地上说话的功夫长公主抱着陈娇早就走远了,唯有那位右谷蠡王禅姑衍站在原地朝着长公主离去的方向露出玩味的笑容。

    ☆、第23章 私下谈话

    长公主抱着陈娇来到清凉殿的花厅之外,隐约听到里面传出的笑声与说话声。

    “谁在里面?”长公主刚刚见到匈奴使节出去,没想到天子的花厅里还有其他人,他一招手门外听差的小宦官便躬身快步走了上来。

    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机灵的宋成。

    “回长公主的话,今日陛下带匈奴右谷蠡王游我汉庭的时候正巧在天禄阁那里看到十皇子读书,十皇子面对匈奴使节理解周整,出言有理,陛下随口考了十皇子几个问题,十皇子都对答如流,在匈奴使节面前陛下高兴的很,直接就把十皇子带到了清凉殿。”

    “陛下最近总是召见十皇子?”长公主问道。

    宋城斟酌着回答道:“陛下时常去天禄阁看几位小皇子读书,小人跟着倒觉得每次对答陛下的提问十皇子似乎说的最让陛下满意。不过小的也不懂太多,听不出个好坏,只知道陛下高兴。”

    陈娇听了宋成的这一番描述,心想刘荣之国的事情确定后刘彻如今是真的更得宠了。

    长公主沉吟了片刻走到门边并没让人进去通报,只是静静地站着。

    花厅里传出天子浑厚的的笑声和小孩子稚嫩的说话声。

    “彘儿说话真是妙语连珠。”景帝笑着说完又道,“彘儿,你坐在父皇坐的这个位置可还舒服?”

    刘彻的声音与景帝相比十分明显,带着清脆的稚气:“这是父皇的位子,父皇让儿臣坐着儿臣就坐着。”

    景帝低低的笑道:“那你将来想做天子吗?永远坐在父皇的这个位置上。”

    “此事由天不由儿,儿臣不敢妄言。但是儿臣知道天下是父皇的天下,儿臣是父皇的儿子,无论坐在哪里都要以大汉天下为重,对儿臣来说,守护大汉就是儿臣对天子最大的孝。”

    刘彻的话又引来了天子的一阵大笑。

    果然年纪小小便与众不同,刘彻啊刘彻,有这般头脑和心志,这个天子的位置又怎么会落入别人之手。陈娇在心里无奈的笑,太子是何人?是天子的储君,无论力量如何角逐,如果储君不是作为天子之弟的梁王,那么必然是刘荣和刘彻的其中一人。

    众多皇子中,若没有天子认可的喜爱和聪慧,就算是窦太后也无法主宰太子的人选。陈娇觉得前世父母选择了与王美人联手并不是因为那个坊间流传的美好承诺“金屋藏娇”,而是先有了天子对刘彻“梦日入怀”的刮目相看,才有了“金屋藏娇”的锦上添花,不然程夫人也是八面玲珑的女子,为什么堂邑候和长公主没有选择刘德或者刘非呢?

    权力与政治永远都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长公主对宋成使了个眼色,宋成立刻明白弯腰挨着门放缓了声音道:“启禀陛下,馆陶长公主求见。”

    “传。”景帝的声音传来不久宋成就毕恭毕敬的打开了门,长公主抱着阿娇走进来。

    行礼过后景帝很随意的抬手解释道:“朕听说姐姐清早到宣室殿来见过朕。匈奴使节来朝,所以,让姐姐久等。”

    “适才见到了那位匈奴使节,右谷蠡王。”长公主淡淡道。

    景帝起身缓缓绕过几案,从容的说:“自从开始匈奴边贸以来,收获颇丰战火平息,匈奴使节今次是来求娶汉庭公主的。”

    长公主今日心绪并不好,几乎没有斟酌就随意笑了一声道:“周文仁大人出的主意确实好,匈奴不必烧杀抢掠就能得到更多,珍宝美人还有宗室女子。”

    景帝眼中的目光忽而冷了下去,他劲长有力的手指敲打着桌面,没有回答。

    长公主意识到自己的失仪,转开话题道:“陛下准备选择哪些女子去匈奴下嫁呢?”

    景帝负手而立道:“让皇后选几位姿容尚佳的宫女便是。”

    说完这些景帝转身若无其事的道:“姐姐怎么又进宫来了?”

    景帝这话说的比较隐晦,实际上就是问长公主来见他的意图。

    “特来挨母后一顿训斥,找陛下诉苦。”长公主没有再伪装脸上的笑容,她看了一眼刘彻,勉强笑道:“彘儿和阿娇出去玩一会吧。”

    刘彻很乖巧闪着大眼睛点头,走过去那叫一个自然的拉起陈娇往外走,走到门口还特别懂事的让开了门低头道:“阿娇姐请。“

    陈娇一千一百个无奈,又不能在天子和目前面前让皇子难堪,晃来晃去跟刘彻出了门。

    才出门过了一个回廊转角陈娇就立刻甩掉了刘彻的手。

    刘彻刚刚那副“纯良乖顺”的表情早就消失不见了,他的眼睛在陈娇脸上看来看去然后坏坏的笑起来:“原来见阿娇一次要隔几个月,现在才发现几天不见阿娇就要变样子。”

    陈娇本来是想开了,嫁不嫁给刘彻她真是管不了,随父亲和天子他们折腾去吧,最坏不过就是跟刘彻从头过,她如今也在学习权术谋略,加上重生对命运已知的掌握她还不信自己做不了一个主宰自身高贵强大的皇后了,一个坑她要是还能栽两次她就……干脆喝水呛死!

    可是实际上当她真的再面对刘彻的时候她还是觉得感觉怪怪的,有点浑身不自在。

    陈娇不习惯刘彻看她的眼神,啧了一声不耐道:“什么变不变的,你总是盯着我干什么。”

    “变了就是变了,还不承认。”刘彻转过身摇着头叹道,“阿娇真是不讲道理。”

    他还觉得不讲道理了!

    陈娇被刘彻气笑了,按下脾气道:“那你说说哪里变了?”

    刘彻转过身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支着下巴,看了陈娇一会才说:“脸颊瘦了一点点,眼睛变长一点点,头发也长了一点。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哎,跟你们说你们也不信,包括你自己。”

    陈娇偏过头不屑的切了一声。

    刘彻也不跟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直接道:“下午跟五哥和端儿约好一起玩,你来吗?他们到漪澜殿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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