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低头在她鬓边低语道:“仲君没事。”他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叶如蒙泪如泉涌,哽咽点头,颤着手轻轻拥住了他,她害怕碰到他身上的伤口,他全身都是血,她害怕。

    “别怕,我也没事。”祝融松开了她,用还算干净的大拇指抹掉她的眼泪,“别哭了,我心疼。”

    叶如蒙低泣着,忽然放声大哭起来,紧紧抱住了他。

    祝融闷哼了一声,忽地身形一颤,叶如蒙听得他呕了一声,紧接着便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喷在了她的肩上,那粘稠的液体顺着她的衣襟缓慢地漫延开来,他的身子忽然软了下来,重重地倚在了她的身上。

    叶如蒙心惊,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往后踉跄了几步,紫衣她们连忙上前搀扶,很快便有暗卫上前来,将祝融抬上了担架,叶如蒙看到他满口是血,而自己的肩膀衣襟也被鲜血染透了。

    青时这边才替叶仲君检查完身子,见此情形连忙赶了过来为祝融把脉,把脉后眸色凝重,“快送回府!”

    叶如蒙吓得眼泪都忘了掉,连忙抓住他问道:“青时,容怎么了?”

    青时对上了她焦虑的眼,微微放松了神色,“没什么,就是有些内伤,王妃放心,暂无性命之忧。”他这话还是往轻了说,主子肺腑受了很重的内伤,若救济不及时只怕会伤了根本。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能活着已算奇迹,主子这伤算是意料之中,难得的是那叶仲君竟然毫发无伤。

    因着不能颠簸,暗卫们将祝融放上了担架上,由四名轻功绝顶的暗卫火速送回容王府,青时将配好的药方交给暗卫,命暗卫先送回府去交由药师熬药。

    祝融回到容王府后,药尚未熬好,青时连忙先为祝融处理伤口。

    叶如蒙是骑马赶回来的,比他们稍迟一些,她冲回房间后簪钗都有些歪了,可是无暇顾及,室内,青时和两位御医正在剪祝融身上满是血污的中衣。

    这两位御医是太子下午的时候便派来待命的,皇上龙体未愈,太子这阵子一直在御书房代为处理朝政,同时也在处置祝司慎的余党,忙得不可开交。他听到消息后本欲出宫,却被身边的人劝住了,君为臣纲,他父皇经此打击,已经有意退位将江山托付于他,也就是说,他从今以后,在做任何决定之前都必须以大局为重了。最后,祝司恪只派出了锦衣卫捉拿李向晚归案。而他,只能呆在御书房中等候他的消息。

    青时见叶如蒙跑了进来,脸色惨白,略有迟疑道:“王妃,处理伤口时有些血腥,你还是回避一下吧。”

    叶如蒙连连摇头,“不,你们处理就好,我在一旁看着,我不打扰你们。”叶如蒙连忙退到了一边,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祝融。

    青时没有说话,仔细处理起祝融身上的伤口来。祝融仍未苏醒,只在青时帮他缝肩后的剑伤时呻吟出声,青时眉都皱了,这剑伤开裂得厉害,缝都有些缝不拢。叶如蒙看得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心疼得眼泪不住往下掉,却不敢哭出声来,怕打扰了聚精会神的他们。

    几人外伤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年老的御医对着祝融肿得都变了形的脚腕发了愁,对青时直言道:“大人,我摸了一下,王爷估计是自己接了骨,可是却接错了,这当如何是好?”

    “是啊,”稍年青一些的御医道,“若是接不好,只怕以后走路不太便利……”

    青时聚精会神已久,当下有些疲惫,站了起来喝了一口凉水,来到榻尾处,认真摸了一下骨,眉拧成川,这主子的接骨术还是他亲手教的,怎地给接成了这样?这都给接歪了,得掰回来重新接过才成。可是……他想想得觉得疼,有些下不了手。

    年老的太医见青时犹豫,生怕他会让他接骨,毕竟他经验丰富着,“这个老臣接不了,老臣年迈,恐无力接骨。”要是接不好,那可是会让容王爷落个终身残疾。

    年青些的听得他这么一说,也忙推托道:“大人,在下学艺不精,尤其不擅骨科,恐接不来。”

    青时自然知他们的心思,让他们来接他也不放心,便道:“我来接就是。”

    两个御医都松了一口气,只是又不免担忧,“此次接骨,恐疼痛异常,要不……让王爷服下麻沸散?”

    青时摇了摇头,“麻沸散伤人记忆,王爷从来不用。”

    年青的太医迟疑了一会儿,提议道:“足部离头部较远,应当无甚影响,在下建议,可以以针淬麻药,扎之以使足部麻痹。”

    青时闻言,倒是难得地笑了一笑,“言之有理。”

    待青时接完骨后,药也熬好送来了,众人退下后,青时将药碗放置在一边,对叶如蒙道:“王妃,王爷服药后可能半夜会吐出不少淤血,不必担心,到时传唤我过来便是。”

    “好好。”叶如蒙连忙应下,她整个眼睛都肿了,睫毛上还沾着来不及擦干的泪珠。

    “王妃,”青时劝道,“你别再哭了,要是王爷醒来见你哭成这副模样,他得多心疼。”

    “我知道的,”叶如蒙连忙吸了吸鼻子,仰头擦泪,“对不起,我、我就是忍不住。”看到他身上那么多伤,就像一刀刀割在她心上似的,她哪里忍得住眼泪。

    青时淡淡一笑,轻松地出了房门,总算处理完了。这会儿王爷昏迷不醒,王妃怎么喂药,那就是她的事情了,与他无关。

    叶如蒙自然是口渡的药,这药又腥又涩,叶如蒙喂完眉都皱了,连忙吃了颗蜜饯。蜜饯入口,她眉头总算舒缓了下来,可是闭着眼的祝融还是拧着眉一脸苦涩。

    叶如蒙见状,犹豫了下,见也没有人进来,低头亲吻住祝融的薄唇,将舌尖轻轻探了进去,祝融吃了甜头,含住了她的舌,吮吸着。

    叶如蒙红了脸,连忙起了身,她这是在做什么呢。

    祝融皱了皱眉,闭着眼低声唤道:“蒙蒙……”

    叶如蒙心中一甜,轻轻抓住他的手,他睡梦中还唤着她的名字,知道在和她亲吻。

    可是,祝融一会儿后又拧了拧眉,喃喃道:“好臭……”

    叶如蒙一个愣神,连忙哈了哈自己的嘴巴,臭吗?是不是她刚刚含了那个药有点臭?叶如蒙连忙又吃了几颗蜜饯。

    叶如蒙在祝融身边守了一会儿,便起身出去了,紫衣她们还守在外面,她低声问道:“君君怎么样了?”他弟弟已经被送回家去了,先前在崖底的时候她抱了他一会儿,他哭得可厉害。虽然青时说他毫发无伤,只是肚子饿坏了,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紫衣回道:“王妃放心,姐姐已经给君君仔细检查了一遍,她说只是饿到了,也没有受到太大的惊吓。”

    叶如蒙这才松了口气,“这就好,明日早上我再去看他。”君君有她爹娘照看,可是容,只有她了。

    半夜时,祝融果真吐了一回血,青时来后为他把了脉,让叶如蒙再喂他服了一剂药。天微光的时候,祝融醒了一回,神智还算清晰,只是身子还虚弱着,拉着叶如蒙的手不肯放,和她讨了几回吻。

    6.17

    第二日一早,还没等叶如蒙回娘家,叶长风和林氏便带着双生子过来了,林氏抱着叶仲君,桂嬷嬷抱着叶伯卿,在发生昨日之事后,林氏再也不敢将两个孩子留在家中了。

    叶如蒙连忙将叶仲君接了过来,叶仲君见了姐姐,咿咿呀呀地说着话,笑得眼睛都眯了,并不知道自己昨日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祝融还未醒过来,他躺在病榻上,全身上下都裹着白色的纱布,脸色苍白,看起来十分虚弱。

    叶长风看着双眼紧闭的他,心情很是复杂。说实话,他承认自己一直对容王爷有诸多的不满,除了介意他欺瞒蒙蒙之外,他也不满容王爷多次以权势欺压他。

    可是,他与蒙蒙本就是你情我愿,如今这二人相亲相爱,他为何仍吝于祝福,一直让自己的女儿心怀遗憾?说到底,不过就是他过不了自己心中那关,小肚鸡肠罢了。

    扪心自问,容王爷对蒙蒙、对他们一家人可谓掏心掏肺,他从来没有对不起过他们,反而一直在背后默默鼎力相助于他。如果不是他,只怕他们国公府的爵位就保不住了。

    叶长风昨夜想了一宿,不禁心生惭愧。这债,他算是欠下了,再也还不清了。

    叶如蒙正逗着叶仲君玩,叶仲君也笑得开心,却忽地又哭了起来,许是才吃完的奶,力气大,哭声响亮得紧,叶如蒙连忙抱着他便往外走,怕他吵醒了祝融。

    可她才刚踏出一步,便听到祝融沙哑的声音,“仲君。”

    叶如蒙一顿,连忙回过头来,可是祝融仍闭着眼睛,唯有眼皮下的眼珠子在转动着——他还没醒。

    祝融剑眉微拧,叶仲君还在哭个不停,祝融又叫了一声,“仲君。”紧接着,祝融双眼突然睁了开来,满是警惕。

    叶如蒙欣喜,连忙落坐在他榻边,柔声唤道:“容,你醒了?”

    祝融对上她的眼时,眸中的警觉瞬间褪散,目光落在她怀中的襁褓中,“仲君?”

    “是。”叶如蒙连忙将叶仲君往下抱了一点,“君君好好的呢。”叶仲君这会儿还在哭,只是哭得没那么厉害了。

    祝融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说也奇怪,他这一摸,叶仲君忽然停了哭,看着他,眼泪还没干便冲他咯咯直笑。

    叶如蒙笑道:“君君很喜欢你。”

    祝融听了,面色却有着说不出来的古怪。

    “我爹娘过来看你了。”叶如蒙笑道。

    祝融转过头,见到了一旁的叶长风和林氏,冲他们二人点了点头,“岳父岳母。”

    叶长倾还有几分踌躇,反而是林氏,主动走上前来,对祝融感激道:“容王爷,此次真是多亏了你,若不是你出手相救,只怕君君……”林氏说着,眼底的泪意又忍不住涌了上来,她觉得有些失礼,连忙转过身子去擦了擦眼睛。

    叶长风上前来,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诚恳道:“谢谢你,救了我儿。”

    祝融淡淡笑了一笑,“岳父岳母不必客气,蒙蒙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弟弟。”

    叶长风抿唇,点了点头,有些动容,“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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