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准备叫什么名字?”
    “七七给新城拟了个名字,叫长安。”
    “很有意境的名字啊,我记得,好像祖地就有这么一座大城。”
    “不错,不过我爹觉得不妥贴,所以我爹又想了个名字,叫做望天。”
    “望天?
    这是什么意思?”
    “据说,祖地上的皇帝,宫城前的华表上,会有两只面南而坐的石犼,叫做“望帝归”。
    城楼后也有两只石犼,面北而坐,叫做“望帝出”,它们负责监督皇帝的一言一行。
    “嗯,二老爷的意思是……我明白了!不错,咱们这城,就建在忆祖山外,随时可以兵进咸阳宫,叫望天城,实至名归啊。”
    “不错,今日之后,那城,就叫望天城了。”
    “七七姐想必会很不开心。”
    “那有什么办法呢?
    七七姐竟然逼宫,夺大王之权。
    我爹忠于王室,大义灭亲嘛。
    只可惜,今日之后,大王受了惊吓,时常惊厥,不能视事,到时候,只好拜托我爹代摄朝政啦!”
    “哈哈哈哈,此计甚妙!”
    徐英照、徐固城两兄弟越说越开心,此时,他们已率领佯作筑城的“八千民夫”,兵临忆祖山下。
    抬头仰望,千阶直上,如入云宵。
    徐氏两兄弟也不禁生起满腔的豪情,从此,这三山将属于他们徐家了。
    其实,五百年前,这江山就属于他们徐家了。
    只可惜,江山到手,还没捂热乎,就被逆臣叛贼夺去。
    而今,徐家的子孙将重新夺回这皇位,那杨瀚,再养他三五年,只等民心归附,便可送他一命归西,只可惜了大小姐,也要随他一起……终究也是徐家的人,两兄弟对这长房长女,还是有些不忍的。
    血浓于水嘛。
    可……为了徐家的万世基业,何人不可牺牲?
    徐英照拔出剑来,徐徐指向山巅,沉声喝道:“王后谋逆,我等勤王!来啊,攻上山去!”
    “轰~~~”没有人呐喊,可是八千子弟兵齐齐跑上石阶发出的整齐划下的轰隆声,却是带着无尽的肃杀之气。
    八千子弟兵,俱着白袍,就像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掩向咸阳宫。
    ……宫门外,徐震派在那里的侍卫眼看着山下一片雪白,呼啦啦地向山上蔓延开来,不禁喜形于色,立即转身向大殿上折去。
    “二老爷,八千子弟兵,已然掩杀上山,再有一柱香的功夫便到了。”
    大殿上,蒙战这一系的人都被押至一边,看管起来。
    宫里的侍卫也都缴了械,与他们看押在一起。
    还有一些既未投靠徐家,也未响应蒙家的小部落首领一脸惶恐,站在那儿不知该如何是好。
    徐诺微微一笑,步下丹陛,走到他们面前,柔声道:“大王糊涂,希图急进,实为取祸之道。
    我天贤家族,本有‘正朝纲、清君侧’之责,如今我只是遵祖训而行,待大王悔悟,自然要效仿周公,还政于王的。
    你等皆国之忠……”徐诺还未说完,徐震向徐天、徐下一使眼色,两人齐齐跨上一步,刷地一下,鞘中宝剑已然擎出,架在了徐诺的脖子上。
    如此变故,一下子又惊呆了殿上众人,就连被看押在一旁的蒙战等人,都抻长了脖子向这里看来。
    只有大王杨瀚,似乎真的吓呆了,坐在王座上,仍是一动不动。
    他身后两个打扇的宫娥,属于被人遗忘了的小角色,自然也是站在那里,不敢妄动。
    徐诺的脸色变了几变,才缓缓平稳了呼吸。
    她向四周看了看,就在徐天、徐下发动的同时,那些徐家子弟中一些人也是突然发动,拔刀拔剑,毫不犹豫地刺向身边的手足。
    同为徐家子弟的另一些士兵,却是毫无防备,惨叫一声,倒在了血泊之中。
    徐诺强抑惊怒,沉声道:“你们干什么?”
    徐震缓缓走过来,站到了徐诺的对面。
    徐诺颈上的两口剑异常锋利,光洁如玉的颈上,已经割开两道血线,渗出殷红的血丝。
    徐震的目光从那颈上一掠而过,轻轻叹息道:“七七,你哥哥,不是个好家主。
    你比他,实是强了很多。
    但是,在我看来,还是不够,要想让徐家更强大,不如我来做。”
    徐诺气得发抖,双拳紧紧地攥着,沉声道:“你这是背叛!”
    徐震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你还不是一样?
    你背叛了你的王,你的丈夫。
    我这个做叔父的,为什么不能背叛你?”
    徐诺脸色一白,怔怔地望着徐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徐震笑了笑,道:“你是女儿身,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叔父们担心呐!现在,你的胳膊肘儿还没往外拐,可有朝一日你有了孩子呢?
    二叔是过来人,当初你英照弟弟出生的时候,我把他抱在怀里,看着那一小团肉,那心情,真恨不得,把我所有一切都拿来疼他,只要逗他一笑。
    二叔是男人,尚且如此,等你真正做了他人妻子,做了他人之母,你会如何?
    叔父们是为了徐家,七七啊,如果你的心,真的在徐家,就不要怪我们。”
    徐诺心中说不出的难过,她一切都是为了徐家打算啊,可结果,最防着她的却是徐家的人,叔父们居然一起反了她。
    我,做人便如此失败么?
    徐诺闭了闭眼睛,两行清泪沿着脸颊缓缓流下。
    她黯然道:“那么,二叔如今,打算如何对待七七呢?”
    徐震向后退了两步,突然大喝:“徐诺身为王后,竟然逼宫篡位,悖逆君上。
    我虽是徐家一员,却也只能大义灭亲了!来啊,把这大逆不道的徐诺绑起来,交予大王发落!”
    ……千寻举着剑跑了一阵,就变成拖着剑了。
    千寻姑娘那双手臂,能有几两肌肉?
    菊若追在后边,焦急地喊:“千寻,你站住!你又不会武功,连只乌龟都杀不死,你去送什么菜啊!”
    “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千寻跑得飞快,气都有点喘不上来了。
    菊若气的想要追上去照着她的屁股就是一脚:“你跟大王有个屁的义啊。”
    “嗯……你白吃人家的大米啦?
    对了,还是人家把咱俩从青萍宫救出来的呢!”
    千寻给自己找到了理由,登时豪气干云,感动的鼻子一酸,流下一点清鼻涕。
    这山上的风,真冷啊!可怜她从御书房暖阁里冲出来,穿的一点也不厚。
    “站住,干什么的?”
    徐家几个戟兵正守在宫前,忽见一个小太监拖着一口剑,嗯……应该是手冻得失去了知觉,现在只是用三根手指捏着剑柄,猫着腰向他们跑过来。
    那副德性,实在没有半点杀伤力,所以几个戟兵虽然警惕,倒也没有如临大敌。
    只是握紧了手中大戟,向“他”望来。
    “我来救驾,受死吧!”
    千寻停住了,使双手握住了长剑,霍然高举。
    耶?
    千寻突然听到一阵杂乱的惨叫声,下意识地扭头向山下一瞅。
    山道上,正如飓风暴雪般涌来的徐家子弟兵,距山顶还有五十余阶,突然,天空中嗡地一声,一片乌云蔽空而来,及至近处,才看清是无数枝箭矢。
    “嗖—嘶—嗖—嘶—”“咻—咻—咻—咻—”没办法,箭矢制式不一,再加上落下的角度不同,发出的声音也各有不同。
    “噗—噗—噗……”这是利箭贯入人体的声音;“笃—笃—笃……”这是利箭射在藤盾上的声音;惨叫声起,如雨打残荷,山路上倾刻间就倒下了无数人。
    “嗡~~”第二轮箭雨又到了,那些侥幸没有中箭的,或者中了箭倒地惨叫的,都不禁露出了绝望的眼神。
    两轮箭雨之后,两侧山坡上,突然涌出无数的士兵,他们挥舞着刀枪,冲上了台阶,开始进行最后的收割。
    那些逃过了两轮箭雨,立即向两侧山坡窜去,想要利用复杂地形逃逸的徐家兵首当其冲,迎上了那如林的枪戟,如浪的刀丛……汩汩的鲜血,沿着那巨石的台阶滚滚而下。
    很快,那无尽的鲜血,就将冻结成殷红的冰,如同一张帝王加冕登上祭天神台时铺就的红毯。
    千寻呆了一呆,手一软,高高举在空中的长剑落下来,当地一声砸在她面前的青石板上,跳了几跳。
    几个举着长戟,看着山下神色惨然的徐家兵猛然惊醒过来,他们转身就想跑回大殿示警,可还未及转身,几口锋利的匕首已自他们的咽喉下边探了过来,像杀鸡似的利落地一抹,他们就像被割了脖子的鸡似的,打着转儿、喷着血沫子倒下了。
    千寻也是吓得一哆嗦,这……忒也吓人,差点溅她一身血。
    几个灰袍人站在那儿,面无表情地看着千寻,就像看着一只要杀的鸡。
    羊皓从灰袍人后边钻了出来,一瞧是千寻,向她咧嘴一笑,手一摆,那几个灰袍人就一阵风儿地卷去远处了,瞬时,又是闷哼与惨叫接踵响起。
    菊若壮起胆子冲过来,她也怕呀,她又何尝不是个小姑娘?
    可是忠心给了她勇气,还是硬着头皮冲到了千寻身边:“千寻,你怎么样,你受伤了?
    你脸色怎么?”
    千寻抿着嘴巴,向她摆摆手,虾子似的弯着腰,跑到墙角伸手扶墙,“哇”地一声就吐了出来。
    山道上,此起彼落的刀剑仍然映着寒光,带起一串串激扬的鲜血,惨叫声被呼啸的山风迅速卷进了远远的山坳。
    身材高大的徐海生披挂着一身铁甲,黝黑的铁甲上满是淋漓的鲜血,一步一步,稳稳地走上山来。
    司马杰兜着一件大氅,带着几个人出现在宫门前。
    一眼看见徐公公,司马公公立即矮了半头,哈着腰一溜小跑儿地上来。
    只是看见徐公公铁甲上斑驳的血迹,吓得司马杰一激灵,没敢大拍马屁,只是迅速解下自己的大氅,往徐公公身上一披。
    徐海生脚下不停,只使双手一兜,使那大氅罩住了铁甲,也罩住了他一身斑斑血迹,向司马杰沉声问道:“大王何在?”
    “勤政殿上!”
    徐海生兜紧一身的杀气,便往紧闭的宫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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