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阴沉沉的,天空飘起了零星的雪花。

    或独行、或三五成群的修士术士们陆续赶来。他们在山下出具电子票,经过工作人员核实身份,这才能上山。

    来到山神庙,按先来后到的顺序排队,在工作人员的指挥下,按顺序进入山神殿。

    姜鹤的网店出售电子票时有说明,每人在山神殿的时间不能超过十分钟。因为来的人太多,不宿短时间两天内接待不了太多的修士术士。

    还有就是,凭票上山的修士术士,可以在山上一定的范围内自由活动或打坐修炼,时效是专门为修士术士开放的这两天时间。另外还有一些合理的约束条件。

    对以上规定没有异议的人,购买网店的电子票,凭票上山。

    上山的修士术士们很安静,即使在排队等待的时间,他们也没人互相交流,都在抓紧时间吸收山中的灵气为己用。

    那些最先拜山神出来的修士术士们更是早早地找好看中的地方,专心打坐修炼,希望此行有所收获。

    姜鹤沉睡前以自身为阵眼,在一定的范围内布置了五行阵。她这个五行阵阵中有阵,有防御阵、有困阵、有幻阵、有杀阵……只要众修士术士遵守规则在开放区域内活动,阵法不会触发,大家相安无事,你好我好。

    有不遵守规则,做些小动作的人,根据其行为会随机触发其中一个或多个阵法。总之,众修士术士想要踏足非开放区域根本没有机会,除非有能力破了姜鹤的阵法。

    徐谨巡视一圈回到姜鹤身边,隔着看不见的阵法屏障,盯着她的睡颜好一会儿,转身离开。

    灶房掌厨的霍东篱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没醒?”

    徐谨选了一个木墩坐下,“没有。”

    “你有没有想过,她这种状态,或许不是坏事。”

    “怎么说?”

    “普通人生病的时候,有一种说法,睡眠有助于病体痊愈。”

    “你的意思是,她这样,是在通过睡眠修复身体损伤?”

    “极短的时间内短发变长发,身体突然长高,就算是修士术士也做不到。这是涉及时间法则的变化,即使是神,也不能操控时间。”

    徐谨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她的这种我们暂时无法理解的变化,应该要付出我们所不知道的代价。她现在这个状态,应该就是在应付那个代价,感觉是在保护自身,修养身体。”

    徐谨站起来,上前从霍东篱刚揭开锅盖的大铁锅里抓了两个鲜奶馒头,不嫌烫地咬了一口,“你忙,我出去盯着点儿。”

    霍东篱摇头,“关心则乱。”

    安静地帮忙打下手的孙强左右瞅了瞅,凑近霍东篱,小声告状,“有个满脸胡子的大高个儿,往咱们牛棚西边的那个柴禾堆里偷藏东西。”

    “胆子不小。我让你认人,你认得出来吗?”

    “认得出来。你说过,发现什么也悄悄的。我看他藏东西,没敢声张,也没多看。”

    “你做的对。从现在开始尽量别出去。进进出出的这些人,随便一个人抬抬手就能要你小命。”

    孙强惜命,满口答应。

    很快午饭时间到了,霍东篱打电话通知徐谨,可以安排工作人员分批过来吃饭了。

    徐谨这边立刻为工作人员安排起来,之后通知凭票上山的修士术士,这里免费提供一餐,想吃的自己带餐具过去灶房打饭。

    这一天,山神庙虽然聚集了二百多人,包括工作人员在内。但在白天时候没出任何乱子,大家相安无事到天黑。

    徐谨看着墨黑的天空,打开对讲机通知所有工作人员,“按事先安排好的,抓紧时间轮流休息,十点过后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不用想也知道,想搞事的,一定会在深夜动手。

    这时,沉睡一天的姜鹤终于醒了。她翻了个身,并没有起来,也没有通知任何人。她安静地躺着,眼睛并没有闭上,却可以轻松使用神游术了。她用很短的时间,巡视一遍开放区域内的情况,没放过任何角落。

    无论工作人员还是拜山神的修士术士,都很安静,大多都在打坐修炼。她看到徐谨在通话,霍东篱正指挥十四岁的徒侄清洗餐具,孙强为几个端着餐具排队的修士盛菜夹馒头,天华揪住一个矮个子的男修丢到角落里,坐镇的一位大师级修士正被徒子徒孙伺候着喝茶……

    吸引她注意力的,是一个抱着襁褓的女修。女修相貌清丽,气质出众,看着非常年轻,像个未成年的少女。女修独自一人占据开放区域内最不显眼的角落,对着襁褓内的孩子哼着摇篮曲。

    神游中的姜鹤打了个旋儿,飘到女修头顶位置,凑近仔细看襁褓。襁褓的花色、牌子不是她关注的地方,而是裹在襁褓中的孩子。

    小小的脸,紧闭的眼睛,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在户外、在这寒冬之夜睡的格外香甜。姜鹤猜,这个孩子顶多五个月大。

    姜鹤飘离这里,继续巡视。每隔一段时间就能看到一个打坐修炼的修士或术士,也有少数人两两聚坐一起低声交谈。

    结束神游,她没有起来的意思,也没有吃饭的欲望,即便今天一整天都没吃饭。她最近思考的时间有限,不是在沉睡,就是在沉睡。她有模糊的感觉,她的身体恢复到正常状态,需要至少半个月的时间。

    而且,像今天这样,睡过一整天的时间将会变得稀松平常。过了这个坎儿,她不仅能恢复正常,修为大概也会更上一层楼。

    在她睡着后出现的另一个她,似乎从她一夜短发变长发那天开始,一直没有出现。她不清楚原因,但有一个感觉,她的身体恢复了,另一个她估计也能正常在夜间苏醒。

    没能想太多事情,她打了个哈欠,缓缓地闭上眼睛,很快又进入沉睡状态。

    夜深人静的时候,徐谨再次绕到姜鹤这里,隔着看不见的屏障看了她好一会儿,正准备离开,姜鹤突然坐了起来。

    徐谨对上姜鹤的视线,立刻明白了,眼前这个姜鹤,并不是平时的姜鹤。白雾聚拢,遮挡人的视线,徐谨立马就看不到人了。

    嘭,东北方向一声炸响,打破夜的宁静。

    打坐修炼的、低声交谈的、闭眼假寐的……所有人望向东北方向。

    徐谨心道出事了,立刻打开对讲机,“汇报情况。”

    只一瞬间,踏雾而行的姜鹤出现在事发地点。以雾化手,掐住掩藏在几个修士中的一个男修的脖子,把人提到半空中。以雾化病床,托起浑身鲜血倒在地上的男修。

    附近的工作人员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姜鹤把白雾变化而来的病床送到工作人员面前,“治疗他,他是无辜的,是受害人。”再把掐住脖子提在半空中的男修丢到地上,“他以及他的门派,违反山中规则,十年内不得踏入游医门属地。”

    工作人员看不清白雾中的人长什么样,无法确定她的身份,“您是……”

    “此地守山人。”姜鹤留下这样一句话,与周身的雾气一起从大家眼前消失无踪。

    从对讲机中听到一切的徐谨下令,“一切听从守山人的安排,立马执行。”

    两位工作人员相视一眼,异口同声说,“是”。

    其中一人连床带病人送往坐镇大师所在。另一人粗暴地拎上猛咳不止的男修跟在后边。他们心里清楚,这一晚上都不会安生了。

    聚拢围观的众修士盯着空中某一个点,心思各异。但有一样想法相同这个阵法好厉害!先前完全感应不到。

    嘭,嘭,西南方向传来两声炸响。大家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西南方向的事发地,再也无法专心修炼。

    这时,一个样貌普通的中年女修从牛棚旁边最大的柴禾推跟前走过。她藏在袖子里的手不动声色地弹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火球,脚下不停,神色如常地像过路人一样走向别处。

    火球落在提前藏好的助燃材料上,呼一声点着了柴禾堆。火焰在零星雪花飘落的这个深夜,显得危险而妖异。

    隐身在附近的工作人员一个水球砸过去,没能成势的火灭了,黑暗中一句“即刻抓捕……”的命令传达下去。

    山神殿内,南崖门弟子并没有拜山神,而是利用属于他的十分钟,迅速准备好法事用具,再把一个金色罗盘对准山神石像,右手拿桃木剑,左手端着一碗腥臭味浓郁的污血,嘴里念念有词一会儿,一碗污血泼向山神石像的面部位置。

    想像中的山神石像被泼的满头满脸污血的景象并没有发生。那碗泼出去的污血,诡异地反泼回来,直袭对方面门,反倒泼了对方一头一脸。

    污血从对方脸上淌下来,却没有一滴落到地上的,以各种不符合物理原理的状态,全部由跳脚的对方的衣服吸收了。

    关着的山神殿的门自主打开,对方和他的一应用具悉数从山神殿中飞出来,落地滚动,发出各种各样的声响。

    等待进入山神庙的修士术士惊讶地看着这一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脚踏白雾的姜鹤从山神殿中飘出来,伸手做了个抓取的动作,一堆做法道具中有一个金色罗盘飞进她手中。她看了几眼金色罗盘,语气平静无波地说,“太真罗盘赝品”。她随手丢出去,正好砸在爬起来准备逃走那人的脑袋上,把那人当场砸昏。

    在众修士术士不知所措的时候,被调虎离山的两个工作人员已经赶回来了。他们二话不说,连人带东西全部带走。

    这时,姜鹤已经出现在另一个地方,抱着婴儿的女修跟前。

    女修一脸防备地盯着从白雾中走出来的姜鹤,“有事?”

    姜鹤直视女修的眼睛,“谁的孩子?”

    女修霍地站起来,狠狠瞪着她,“走开,我要叫工作人员了。”

    姜鹤隐入白雾中,“联系徐谨,让他帮你安排住处。”

    女修盯着神秘人消失的地方愣了一会儿神,立刻抱着孩子往山神庙方向跑。

    徐谨正在处理抓获的人,这些人基本都是没什么本事的小人物,即便审问也是一问三不知,都承认在帮一位神秘的大人物办事。他没耐心再审下去,吩咐工作人员,“上枷锁看押,明早带回分部。”

    特事办的枷锁是专为犯事的修士术士准备的,普通的手铐枷锁类工具可困不住修士术士。

    徐谨心里清楚,这些人都是弃子,被丢出来试水的。试的当然不是他们特事办的水,而是这个神秘的山神庙的水。对山神像泼污血,到底是哪个混蛋想出来的?

    徐谨皱眉,随着神明现世,很多人都坐不住了,往后的日子十有八九太平不了。不太平,他们这些工作人员就得废寝忘食地工作。

    艾秦抱着襁褓中的孩子探头探脑地找人,被工作人员叫住问话时,她小声说,“一个藏在白雾中的女修叫我找徐队长安排住处。”

    徐谨接到消息,赶过来见到艾秦,“你遇到的是这座山的守山人。跟我来。”

    艾秦搂紧怀里的孩子,快步跟上。五分钟后,她把孩子放到柔软的床上,弯下腰点了点已经睡醒的孩子的小鼻子,“宝宝,我们今晚有暖和房子住,开不开心?”

    回应她的,是孩子张嘴要奶喝的可爱反应。

    她笑眯了眼,从乾坤袋里往外拿东西,很快冲好温热的奶粉。等到温度正合适,给孩子喂奶。

    旁边的炕上,突然被白雾笼罩。

    她眼睛瞪大,下意识护住孩子。等了有二三分钟,笼罩住整个炕面的白雾散了,炕上多了一个沉睡的漂亮女生。

    她眨了眨眼睛,没敢说话,赶紧把剩下的奶粉喂给孩子,躺下来一边轻拍孩子哄睡,一边不时看一眼在炕上沉睡的人。守山人么!

    第二天早晨,姜鹤还在沉睡,没有一点清醒的迹象。

    徐谨过来看了好几次,一次是送热饭热菜,一次是收走冷掉的饭菜并留下许多零食,之后几次就是过来看一眼,偶尔会说几句话。

    “赶紧醒吧,有人明目张胆地在你的地盘上闹事,你不反击怎么对不得起别人的处心积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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