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原本就因为大堂之中朱由检的话心思有些乱,此时哪有心情去与朱由检猜来猜去的,她气哼哼的转过头,看也不看朱由检道:“公子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我才不想去猜。”

    朱由检这是给自己挖了个坑,锦绣直接不接茬,连个台阶都不给,他只好自问自答了的道:“上午在大慈阁的时候秀儿不是好奇那上谷八景吗?本公子这不特意来给秀儿讲解了。”

    锦绣道:“那时候好奇,可是现在却没心情听了。”

    朱由检正要再说,却听到门外响起了“笃笃笃”的敲门声,接着就听到门外传来骆养性的声音,“五哥,里面忙着呐?卢书生有事找你请教。”

    朱由检一听,就知道这老骆是故意的,自己那悄悄摸摸的样子估计都被他看在了眼里,他朝着锦绣看了一眼,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只得朝着门外走去。

    打开了门,朱由检便看到骆养性和卢象升站在门外,只见卢象升满脸尴尬的道:“卢某方才想到朱公子房中找朱公子商量些事情,骆公子说朱公子在锦绣姑娘房中,卢某本想晚些再来的……”

    骆养性见卢象升吞吞吐吐的样子,他可不管这些,直言道:“我就说五哥现在没什么要事,有什么需要晚些再来的,你看五哥这衣衫整齐的样子,又不是在忙些什么,你有什么要事就赶紧说吧,我只能帮你到这了。”,说完,骆养性转身就跑。

    朱由检也不理会骆养性,对着卢象升道:“不知卢兄要与我商量何事?”

    卢象升道:“如果朱公子方便的话不如移步我房中?”

    朱由检想了想,这里确实不是商量事情的好地方,他点了点头然后回头朝着房中的锦绣道:“秀儿,公子现在有点事,晚点再来与你讲。”

    房中的锦绣轻不可闻的“嗯”了一声,朱由检迈出房门从外面关上,然后与卢象升一起走开。

    二人回到卢象升房中,卢象升为朱由检倒杯茶,然后道:“朱公子此次南下苏州可是准备经济南而过?”

    朱由检不知道卢象升为何有此一问,便道:“卢兄此话何意?自此地南下苏州府,济南不是必经之地吗?”

    “正因为如此,我才想与朱公子商量一下,看看可否绕过济南,走东昌府经兖州南下,卢某北上之时经过济南,如今的济南已是是非之地,若是卢某一人走济南回常州,倒是没什么关系,只是此行之中有朱公子和锦绣姑娘在,若想顺利经过济南,恐怕不易。”

    朱由检不解的道:“据我所知山东的旱灾对济南的影响并没有那么大,为何卢兄却说要绕过济南走东昌府再经兖州?无论是东昌府还是兖州府的天灾可比济南要严重的多。而且为何我与秀儿在便不容易过济南了?”

    卢象升叹了口气遗憾的道:“济南本该是山东最后的倚仗,如今却是……唉,那里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朱由检皱着眉头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卢兄详细与我说说。”

    卢象升点了点头道:“朱公子可听闻过沧溟先生李攀龙?”

    朱由检点了点头,他不知道卢象升提起李攀龙是何意,这人都死了几十年了。

    卢象升接着道:“山东的总督便是李攀龙之孙李临浦,这李临浦倒也算是个好官,而且为人是出了名的孝顺,可是事情恰恰就出在这个孝字上。如今李家的老太君就是沧溟先生的发妻,如今年近百岁,我听闻这李家的老太君以前也是个了不起的人,还是隆庆爷敕封的一品诰命。如今年事高了,越发的和善慈祥,这老太君见山东连年天灾,赤地千里,饿殍满地,心下不忍,一面拿出自己的积蓄救济灾民,一面求神拜佛祈求上苍保佑山东百姓,就在这种情况下有三个自称是崂山道士的人找上了那位老太君,说他们三人可以求三清道尊降下法旨行云布雨。”

    朱由检道:“若是遇上旱灾,若是果真能降下甘霖,不论他们是真有本事还是装神弄鬼,那都是一场功德。”

    “的确如此,也不知那三个崂山道士用了什么手段,竟果真求得上天降下了一场小雨,无论是总督府的那位老太君还是济南的百姓都大呼神迹,只是那雨却是连一炷香的时间都不到就停了,老太君和那些观看三个道士求雨的百姓心下也不由失望,而那三个崂山道士却说,三清道尊的雨原本是要下上一天一夜的,只是这济南府内有邪祟作怪,三清道尊一怒之下便把雨水停了,直到济南何时邪祟除尽,何时再行布雨。”

    “那后来呢?”

    卢象升喝了口茶接着道:“济南府的百姓本来看了那三个道士布雨的神迹便对他们有些信服,只是提到邪祟之事,那总督府的老太君还不甚相信,但经那三个道士再次露了几手神迹后,连总督府的老太君也是信服了,而且那三个道士竟是当真找出了邪祟。”

    朱由检心下好奇的问道:“真的找出了邪祟?他们是如何找出的?”

    卢象升道:“我经过济南府的时候曾亲眼见过那三个道士施展手段,虽然我是不信那些鬼魅邪祟之说,但也弄不明白他们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朱由检道:“你说与我听听,江湖道士我也曾见过,看看我能不能猜出他们的手法。”

    “当时因为离得远,我也没有看的太过真切,只是见那道士拿着符纸木剑一阵挥舞念咒,后来那符纸无火自燃后便在那些中了邪祟之人的头顶冒出一个绿色的邪祟鬼影。”

    “听你这么说我倒也大致了解了一些,只是没实际见到,也不敢确定心里所想是否正确,只是若是如此,想来那三个道士也不过就是骗些钱财罢了,你为何说济南走不得呢?”

    “这些年下来,那三个妖道招收了许多的信徒,而总督府的老太君便是最忠实的信徒,不仅给他们在济南府建了道观,还每日为他们捐赠香火,渐渐的,这三个妖道便敢自称是三清道尊的化身。因为这几个妖道时常露几手神迹,不仅信徒越来越多,连祸害也越来越大。”

    卢象升似是想起了济南的祸害,叹了口气接着道:“起初那几个道士不过是到山里去找些山猪野兔这些,说这些野物已是成精成怪,总督府的老太君便请济南的猎户到山上补了好些野猪、野鸡、野兔,然后请那三个道士开坛做法,那三个道士取了符纸只是在哪些被绑住了的野物上面念了几句咒语那些符纸便无火自燃,而且更奇怪的是,那些符纸竟当真显现出了精怪的样子。后来济南府的百姓便花重金请那三个道士去看风水,然后便出现了人身上也有邪祟的事情。被三个道士发现邪祟的人更是不惜卖房卖地也要去邪祟,只是如此倒也罢了,那三个道士不过骗些钱财。到了后来那三个妖道竟以三清的名义诱骗女信徒至道观之中淫乐,若有不从便以异教的名义将人或殴打致死,或焚烧致死,总之是落不得什么好下场,而那三个妖道最喜欢的竟是童男童女,有些愚昧之人知道那三个妖道的喜好竟亲手将自己的儿子女儿送给了那三个妖道以供享用,稍有些理性的便带着孩子逃了,而但凡外地的童男童女经过那里,就没有能逃得出那三个妖道的魔爪的。”

    朱由检面色难看的道:“那济南官府不管吗?”

    “济南府的府衙看着总督府在那里,他们如何去管?而且那三个妖道背后可是有总督府的老太君撑着呢,就是山东总督李临浦想去找那三个妖道的麻烦,也被老太君以不得冲撞三清的名义打了回来。”

    “你不是说那总督府的老太君很是和善慈祥吗?为何出现这种事竟还一味包庇那三个妖道。”

    “那老太君也是被三个妖道迷住了心窍了,她便一直认为山东境内之所以连年灾祸就是因为得罪了三清道尊,此时她哪还敢再去触怒那三个化身三清的妖道,只想着舍下济南府的一些百姓,把三清供奉好了,便能救助全山东的百姓。”

    朱由检闻言怒道:“愚昧,愚昧之极,如此情况那山东总督竟还讲什么孝,那便是愚孝,不孝有三,其一便是明知父母有错还一味顺从,陷父母于不义。你还说那山东的总督是个好官,我看却是个大恶之人。那济南府我倒是还非走不可了,我倒是要看看那三个妖道到底是长了几只眼睛几只手脚,不管他们是什么妖魔鬼怪,装神弄鬼的把戏,我便要让他们通通现出原形。”

    卢象升听闻朱由检的话,觉得他年纪还小,不知道其中的危险,便劝道:“朱公子切不可冲动行事,以我们这几人如何与那三个妖道对抗?我们要对抗的可不止是那三个妖道,还有总督府的老太君,和全济南府的信徒。”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劝朱由检不要冲动了,那次庙会之时骆养性劝他的话还犹在耳边,在废墟之下的时候,他还在后悔之前没有听从骆养性的劝阻,可是这次情况却是不同,若只是他与锦绣二人的安危,他能避开也就避开了,可是那济南府的百姓却活在三个妖道的罪恶之下,若不知道也就罢了,此时他知道了便不能视而不见。

    朱由检冲着卢象升摇了摇头,道:“我主意已定,卢兄不用再劝,若是卢兄担心自身安危,到时候便绕道东昌府便是,我朱……朱五是一定要走济南府过的,而且这是我管定了,不收拾了那三个妖道,那苏州府我不去也罢。”

    卢象升道:“卢某并非贪生怕死之人,只是朱公子何必以卵击石?做那等无谓的牺牲?”

    朱由检看着卢象升略有些失望的道:“我本以为卢兄也是心怀家国天下之人,虽然卢兄的话是为我好,但此时我却无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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