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绣从阿蛮怀里抬起头,夜风带着些许凉意肆意包裹着他们,阿蛮低下头,温柔而真挚的眼神与她定定而望。
    小绣将侧脸贴在他的面颊之上,缓缓的勾起唇角,露出一丝微笑:“傻阿蛮,我相信你。”
    她相信阿蛮的真心,也相信苏晋斋,即便他以后什么都记起来,不再爱她,也会真心相护她。
    以后会是什么模样,就随它吧,至少现在他爱她,这就够了。
    阿蛮抿唇一笑,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在夜色中流动着异样的光彩,忽然,他双臂箍着她的腰身略微向上用力,一下子将她抗在肩头上,抬腿向前大步跑着,边跑边欢笑道:“走喽,回去喽!”
    小绣趴在他的肩头,双臂从后圈住他的腰,抿唇轻轻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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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日初升,霞光万绽,锦花绣树被缕缕阳光照耀得异常绚烂。
    小绣从睁开眼就没有见到阿蛮,她在客栈里到处都找不到他的身影,她抓着客栈小二的衣襟焦灼的问道:“你看没看见同我一起来的那个男子?”
    小二一脸懵然,似乎是对小绣的话感到费解,歪着头嘴里含混不清的吭哧着,却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小绣一把推开他,又再次向阿蛮的房间跑去,空荡荡的房间里根本就没有他的影子,她无力的瘫软在地,心尖上一股无端的恐慌涌上来,像海水一样弥漫了她的全身……
    难道,阿蛮想起了一切,离她而去了!
    这种认知让小绣五脏六腑皆似被针扎一般,她的眼底立刻腾起了雾气,顺着脸颊扑落落的往下流,她大声嘶吼的唤着他的名字:“阿蛮!”
    “绣儿,我在这儿。”
    阿蛮温润沉稳的声音从屋顶上漫来,小绣一怔,从地上挣扎的爬起来,向外跑去。
    站在客栈后院里,小绣向屋顶看去,日光太过耀眼,卷起他的寡淡的外袍在碎碎金光里荡啊荡,满城锦绣花色瞬间暗淡去,惟独万丈金光中阿蛮颀长身影,照得她两眼斑斓生光。
    “阿蛮……”她哽咽的唤着他。
    阿蛮看着她脸颊的泪珠儿,心头登时被刀捅了一样痛,立刻飞身过去将她抱在怀里,他双目微阖嘴唇翕动,面上神情甚是狂乱:“绣儿,你怎么了?”
    小绣从他怀里抬起头,心有余悸的伸出手捧住他的脸,她的双目还透着一抹悲恸,细碎泪珠儿顺着眼角簌簌滴落,衬得一张小脸惨白,她扁着嘴哽咽着:“阿蛮,我以为你走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阿蛮不知她为何会如此伤心害怕,见着她的眼泪,一颗心像是被揉碎了似的,他将手覆在她的手上,似乎承诺一般道:“绣儿,你放心,此生我绝不负你。”
    小绣抽噎的点头,阿蛮为她擦拭掉眼泪,轻笑道:“你这粘人的小家伙,我不过上屋顶观察一会儿,你就哭成这样,这般离不开我。”
    小绣的脸被他说的红一阵,白一阵,一把挣脱开他,怒气冲冲道:“你好好的上屋顶干什么?”
    阿蛮却沉下眉眼,抬手拦住她的腰肢,携着她纵身一跃再次落在屋顶之上,他极目眺望着远方,看着长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他沉声道:“绣儿,你嗅到了么?”
    “嗅到什么?”小绣皱了皱鼻子仔细的嗅着,发现除了浓郁花香什么味道都没有。
    “是死气。”阿蛮的声音一沉,双眼射出一股子凌厉。
    小绣一怔,脸色一白,有些惊恐道:“什么,死气?”
    阿蛮剑眉斜挂,神色犹如鹰隼,凌厉逼人:“你瞧这一城的人,目光呆滞,行为木僵,犹如三岁孩童,好像比之前更甚。”
    小绣忽然想起方才的小二,她只是问了一个简单的问题,他却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似的。
    “绣儿,昨日那云浮可是未曾在道观里弹琴?”阿蛮忽然开口,脸色阴沉,后有恍然颔首,轻嗤道:“的确,昨日她未曾弹琴。”
    “如此说来,这城中百姓忽然加重痴呆,与她无关?”小绣捉摸着阿蛮话中的深意猜测道。
    “看来,此事真的大有文章。”阿蛮眯着眼居高临下的观察着花锦城,一对深藏在剑眉下的黑瞳射出炯炯光芒,就像划破乌云的闪电。
    忽然,客栈外响起一阵吵闹的铜锣的敲击声,阿蛮循声看去,却见是打更的更夫拿着铜锣在逐街而走,木讷的脸上基本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机械的敲着锣,口中僵硬的吐着音节:“云浮姑娘午时在道观抚琴,临别一场,就此封琴,望各位父老乡亲全部到场听琴。”
    “云浮姑娘午时在道观抚琴,临别一场,就此封琴,望各位父老乡亲全部到场听琴。”
    ……
    阿蛮看着那更夫傀儡一般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脸色凝重了下来,小绣抓着他的手臂,不解道:“封琴?”
    阿蛮眯着眼道:“咱们也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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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走进道观大门,放眼望去,这里的人还真是多,人山人海,几乎花锦城里的人全部倾巢而出,把这道观内外挤了个水泄不通
    。
    “云浮她是想干什么?”小绣探到每个人脸上的都涌动着悲伤,似乎对云浮要封琴之事不能释怀,她有些想不明白,这个云浮忽然封琴究竟想要做什么。
    “看下去就知道了。”阿蛮揽过小绣的腰身隐在人群当中,仔细的观察着,突然,耳畔嘈杂的人声陡然一止,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道观内的石坛之上忽然落了一把琴,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然后,半空中簌簌掉落下来无数的斑斓花瓣,霎时间漫天飞舞,飘飘忽忽地随风而动,像是翩翩起舞的蝴蝶,又似天女撒下的仙花。
    而云浮就在这落英缤纷中,衣衫袅袅的缓缓落地,身上被正午的日头镀上一层金光,娇躯轻落如花枝微颤,黛眉微扬,顾盼流溢,仿如一枝初绽的花儿,犹带微露,又好像误入凡尘的仙女下凡。
    满城百姓无不在欢呼,膜拜着:“仙女下凡了,仙女下凡了!”
    云浮落在琴后,美目在众人身上一一流转,嘴角轻轻勾起笑容,纤纤十指落在琴弦之上,曼妙的琴声便流泻而出,宛转动荡,无滞无碍,指尖灵巧地挑拔四根琴弦,就好像是拨弄在人的心弦之上。
    所有人都听的痴迷,似乎在这种惬意的琴声下可以不知不觉地放松下来,情不自禁地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小绣的意识也有些迷离,那琴声仿若咒语在耳边回响,她眼前视线开始模糊,身旁的阿蛮她也渐渐感觉不出,感官里只剩下面带微笑的云浮,和在子牙琴弦上弹动的指尖。
    渐渐的,渐渐的,眼前之景变了,模模糊糊的看不分明,如困在一片朦胧的梦境当中,然后随着耳畔的琴声猛然一簇高昂,小绣陡然一激灵,双目一震,她看清了眼前之景。
    她此刻落足的是一座木屋矮墙,篱笆小院之内,身旁一棵粗壮垂柳摇摇曳地,随风扭动,小绣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四处张望,这里竟然是沈须归的家!
    小绣有些迷惘,她怎么会来到了此处?
    屋门忽然被人从里推开,一个男人缓缓走了出来,先是莹白的一角衣尾,然后伸出一条修长的腿,目光渐渐而上,一张一如初见的脸,清隽卓然,神色淡漠,似从清淡的水墨画中走出。
    小绣双目一滞,红唇微张,即便是一模一样的脸,可她一眼瞧着,就知道那个人是苏晋斋。
    苏晋斋抬头看了一眼庭院内立地如杵的小绣,便淡淡的收回眼皮,一甩衣尾坐在门口的石阶之上,手中拿着一块苏绣手绢仔细的擦拭着骨剑剑刃,始终未言一语。
    “法,法师……”
    小绣的眼瞬间就红透,泪水夺眶而出,是苏晋斋归来了,是他回来了,可是阿蛮呢,阿蛮去了哪儿?
    “你还知道归来,就知道贪玩,蝶妖就藏在不远处,你就不怕被她吃了,当做口中餐?”
    他抬起头凝望着小绣,是她熟悉的乌黑瞳仁,只是那双眸子,始终是淡漠的神色,清粹冷冽如秋夜寒露。
    小绣哭的更凶了,抬起手掩盖住了双眼,哭的肝肠寸断,苏晋斋有些不耐的蹙起了剑眉,缓缓收了骨剑,抬腿向她走去。
    二人咫尺而立,苏晋斋冷凝如冰的眼里终于是漾起了波澜,看着小绣眼角不断滚落了泪珠儿,他的眼角眉梢似乎是染了一丝笑意,抬手拽出她盖在眼睛上的手,屈指敲在她的额头上,竟是一掌将她拍回了原形。
    他将她抱在怀里,揉弄着她毛发,轻笑道:“你这狗儿,思绪简单,还学人家掉眼泪,当真是顽劣淘欢,让人头疼。”
    说罢,他抱着毛绒绒的狗儿小绣弯身坐在石阶之上,一边向后微仰头微晗双目,一边抚摸着她的毛发。
    他垂落的墨发落在怀里的小绣身上,酥**痒,竟是那么真实。
    他熟悉的气息,被他抱在怀里的感觉,让狗儿小绣渐渐不在悲伤,她眨着双眼,看着眼前的男人,难道,一切又回到了以前?
    还是之后种种才是梦幻一场?
    小绣抬眼看着屋檐上的一方天幕,几丝薄云,脸颊上是细细软软的风抚,四周没有车马喧哗,也没有嘈杂人声,只有风吹垂柳的轻吟。
    熟悉的景,熟悉的人,熟悉的静谧,让她在伤感中竟然也感觉到了几分心安和沉静。
    这也许,是小绣心中最渴望的一片柔软,彼时,她要的不多,不会贪婪他的爱,而苏晋斋,并无那么多苦楚,也没有那么多无奈。
    如果,就这样一直下去,就当个宠物陪着他,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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