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洲码头上,刚刚补给完的大海船,缓缓离开栈桥,顺着大运河,往京都方向划去。
    桅杆上的风帆好似巨大的翅膀,借着冬日朔风的力量,轻快前行。
    码头上,无论是渔家,还是赶来看新奇的陆洲百姓都是忍不住惊叹。
    “这船真是太大了,比漕运老大胡家的龙头号,还大一半呢。”
    “当然了,这是海船,平日是要出海的,当然是最结实,最大最气派了。”
    “这么大的船要多少人划桨才能走动啊,怕是要累死不少人。”
    有百姓议论纷纷,被某个坐在车里的商贾呵斥道,“你们说的什么胡话呢,这是林家的海船!林家是什么人家啊,善事做了一箩筐,满大越的水泥路都是林家铺的,怎么可能为了一艘船累死多少船工?”
    有人不服气,嚷道,“那你说,这船没人划桨怎么开动?”
    “说你们蠢,你们还不承认。
    谁说大船就一定要用船工划桨了。
    林家有前进学院在,什么好办法琢磨不出来。
    我先前去过一趟南海边,有幸上过一次大船。
    这船底暗了一些大小轮子,互相咬合着,轮子又带动船桨。
    这么大一只船,只要十个船工,就能开动,而且也不费力气,是用脚蹬轮子。
    船工还是四匹人,一个时辰一倒换,别说累死人,怕是都没出汗呢,就换班了。”
    商贾得意说了一番,果然引得众人都是惊奇,“什么轮子,这么神奇?”
    “你们家里没有新式钟表吧,我家里有,里面就是用大小轮子控制,掐算时辰的,准着呢。
    比刻漏可是方便太多了,听说前进学院还在继续琢磨呢,以后还要做出能戴在手上的,更好看更方便。
    想知道时辰,撸开袖子一看就知道了。”
    “哦,还有这样的东西!明年我也要我儿子去考学院,万一进去了,以后就什么都不用犯愁了。”
    “我让我儿子也去!”
    “我儿子是铁匠,你儿子是种地的,去干什么?”
    “这你就不知道了,前进学院有专门学种地的呢,咱们今年种的稻子,就是人家传出来,教大伙儿育秧种下地的。”
    偌大的海船正乘风破浪,走在大运河上,把众人的议论和惊叹远远甩在了后边。
    林荣一身棉布袄裤,站在船头,手里的望远镜搭在眼前,望着远处的村镇田地,嘴角忍不住就翘了起来。
    自从当初离家到如今,也有三四年了,回来看看,真是见到什么都觉得欢喜亲切。
    站在他身后的甲三和甲四都是一身灰衣,普通管事常随的打扮。
    他们是当初林家救下收留那批灾民孩子里,年岁比较大。
    如今已经十八九岁了,跟着林平在太平港的两年,一个取了海女的丫鬟秋霜,一个娶了本地的小户女子,都是孩子爹了。
    两人平日跟在林荣身边,帮忙打理查船坞和船队,也是得用的。
    这次能够回到林家,他们也是欢喜。
    毕竟他们逃难的时候,家里人就已经死光了,从被林家收留,送到学堂读书的一刻起,他们就是林家人了。
    更何况在太平港这几年,主子们待他们更是亲人一般。
    工钱赏赐只多不少,又一力张罗替他们成亲,娶妻生儿,延续香火。
    这般他们还不知道感恩,那真是禽兽不如了。
    对于林家,比之他们自小出生的老家,他们心里更多一份亲近和想念。
    “少爷,咱们还有两日就能到了!”
    “是啊,家里人一定在码头等着了!”
    林荣放下望远镜也是笑道,“是啊,这几年,也不知道家里变了什么模样?
    你们看,这运河两侧,几乎都是稻田,肯定有咱们家的一份功劳。
    还有远处的水泥路,马车走起来,不比咱们大船慢多少呢。
    怪不得,贵哥儿写信说,明年他就能到太平港去看爹娘了。”
    甲三举起手,任凭冷风吹得衣衫猎猎作响,笑道,“我就盼着到家,吃上一碗大灶间的红烧肉,哈哈,我都梦见两三年了!”
    “咱们石堡不是也总做吗,怎么还这么馋?”
    林荣笑骂,应道,“回去之后就让胡叔安排灶间做一大锅给你吃。”
    “谢少爷!”
    甲四也跟着欢喜,高声道谢,“您不知道,少爷,咱们家里的猪都是自己喂的,杀了割肉,炖成红烧肉最香了!哪里都比不了,小时候在京华堂,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吃到。
    听说如今学院和小学堂隔几日就能吃一顿,真是太让人嫉妒了!”
    三人都是笑起来,说起吃食,林荣也是口水泛滥,“我就想吃大伯娘做的浇汁儿鱼,炸的外酥里嫩,浇上糖醋汁儿,简直太下饭了。”
    秦山码头离得京都有差不多一百里,早就修了水泥路,但林老爷子带了孙女,还是提前一日就出门了。
    林安已经上山安顿去了,林保要守老宅,剩下林华和李贵就陪着爷爷和妹妹一起来接亲大哥。
    原本修建水泥路,夜岚和娇娇是计划模仿后世的收费公路,但是大越的经济状况,同后世实在没法相比,为了发展,为了方便百姓出行,商贾南北刘通,只能免费了。
    但还有养路工和水泥路附近设立的小学堂要供给,于是,只能每隔一百里设立一个收费的小驿站,安排附近村屯的老弱过来开个小茶水摊子,卖些简单吃食之类,算是给过往之人提供方便。
    然后门前有个箱子,过往商贾和行人可以按照心意往里面添些银子或者铜钱。
    每月,养路工和附近村屯的里正们会聚在一起,打开特质的锁头,取出箱里的银钱,用于小学堂的学童们,还有养路工的工钱。
    若是放在后世,这样的箱子,说不定每月都要空空如也。
    但这里是大越,民风本就淳朴,又因为有了这条水泥路,商贾和行人方便太多,冬日不必担心被风雪阻隔,夏日不必被烂泥陷住马车轮子。
    所以,人人都是感激之极。
    只要歇脚,见到这样的箱子,或多或少都会放上一些。
    时日久了,约定成俗,每一百里,二十辆车以上的大车队给二两。
    十辆车的车队给一两银子,单车独马或者普通行人就看心意,几两不嫌多,几文不嫌少。
    这般下来,居然每月也足够供给养路工和小学堂所用。
    偶尔赶上换季前,路上忙碌,这功德箱里的银子也就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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