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说说说说,又说起了和风花雪月无关的事儿,说起了这识人之道,为官之学。金秀总是觉得,和善保在一起,说着说着,就容易说起别的事儿来,反而是两个人之间的情愫,有些时候,总是没法子说的很仔细,很明白。
    金秀觉得奇怪,但又觉得,这或许是两人之间独特于别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和寻常人不同。说不来的感觉,但金秀还是觉得如此相处,两个人宛如自然天生的关系,十分融洽,其余的事儿,其余的感觉,她也就不去多求了。
    两个人说了一番官场上的事儿,善保说如今当差的规矩和潜规则,实际上他也不算是什么官场中人,只能算是官场边缘人,但他知道的,到底要比金秀多的多,而金秀所知的理论知识,包括哪些所谓的官场厚黑学,又远远比善保了解的深厚,两个人相互映照,倒是了解颇多,金秀又把资治通鉴里头的事儿剖析给善保听,两个人说说谈谈,又一下子半个中午就过去了。
    日头西沉,再坐在亭子里就实在太冷了,金秀起身,赶着善保走,“你快些回吧,不然家里头太太又要惦记着你了。”
    善保今日是心满意足,这些日子金秀忙,他也要处理家里头各种事务,故此两人好久没有坐在一起如此私底下说话了,之前金顺洗三,乱糟糟的热闹,又有福康安来打岔,两人竟然没有怎么好好说话,今日这一个多时辰,善保说的痛快,听得也仔细,“秀儿你的大才,胜过我百倍!你若是日后当差,必然比我们这些男儿厉害多了。”
    “致斋你不必妄自菲薄,我这个人,虽然这些懂一些,可不过纸上得来终觉浅,还没有什么实际处理差事儿的经验,再者,刚才咱们谈到了人,人无完人呀,每个人都是有缺点的,只要是被被别人抓住了缺点,那么进可以破之,退可以控之,如此才算是识人有得,能得其妙。”
    “我也是有缺点的,”金秀笑道,“没有人没有缺点,只要我们能找到。”
    “秀儿有什么缺点?”善保笑道,“我总以为你差不多就是完人了。”
    “或许是……”金秀想了想“或许是心太软?”金秀笑道,“对于任何人总是还保有善意,我早就知道了舒妃是什么人,通过交谈就知道了她是什么性子的人,昨夜还是想着要她来庇护我,没想到她竟然想置身事外,就把我丢了,所谓君子以直报怨,她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该客气,可我还是留了一条路子给她。”
    善保一点即通,“是让她可以还能够在皇贵妃面前耀武扬威的路子吗?”
    “是,”金秀叹气,她这么复盘了自己所作所为,末了还是这一个事儿做的没到位,“我不该如此让舒妃得意的,一来于自己没有好处,二来只怕是让皇贵妃更是讨厌舒妃,甚至更讨厌纳兰家,时日久了,对于纳兰家未必是好事儿。”
    皇贵妃的意思,现在不算很重要,但是在将来,会变得非常重要,这一位永盛皇帝如今的皇贵妃,会因为以后的母以子贵,成为永盛皇帝第三位皇后,继承之君,自然会听从母亲的意愿,那么到了那个时候,纳兰家更是一点水花都溅不起来了,死灰复燃毫无机会可言。
    人区别于动物最大的特点,就是做了一件事儿后,会总结反思,吸取经验教训,金秀今晨到纳兰家听戏的时候,实际上压根就没有在看戏台上唱了什么,而是低头反思总结,她那个时候还想不到,这会子和善保探讨研究一番,她倒是想到了这一点,“算起来还是心太软了,应该让舒妃吃点苦头的,”金秀不高兴的冷哼了一声,撅起了嘴,略微有些沮丧,“如今这样一来,只怕是还让舒妃得意去了。”
    “该给她吃些苦头的,”善保也叹气,“若是你如此,只怕是还真的不是帮了她,而是害了她,她若是那样的性子,如何能够和皇贵妃斗?你却又不能入宫了。”
    “这话还真的有道理!”金秀微微一惊,她颇为惊讶的看着善保,“致斋你所言极是!德不配位,最后是肯定会出乱子的。”
    善保的意思就是在于,舒妃没有那么厉害的招数也不是那么厉害的人,但表露出来如此咄咄逼人,却让人,特别是皇贵妃觉得,舒妃这个人是一个很难对付的高手,那么接下去肯定还会再用高级多些的招数来对付舒妃,但舒妃又不是真的厉害的高手,到时候只怕是死的很惨,也是说不定的。
    金秀不仅汗然,“这么说来我还真的不是帮她,还是害了她,那么说来,我倒是也没做错。”
    “这都是旁人的事儿,不管是舒妃还是纳兰家,我倒是担心你,”善保温柔的眼神望着金秀,“皇贵妃外头是管不着的,宫里头肯定是她一个人说了算,若是你选秀入宫成了宫女,只怕是吃亏的地方就更多了。”
    “这是自然,但我却不会入宫,”金秀笑道,“这事儿所以还不用担心,那么说来,我这次事儿,还不算做错。”
    这个时候善保就表露了一些在揣摩人心上惊人的天赋,他认为金秀为舒妃出谋划策的事儿,不是让舒妃好,反而让舒妃的处境更坏,且对于金秀自己个也有不好的影响,但金秀不以为然,她有些忽视了后面这一点,这个忽视,现在似乎看上去无关紧要,但在日后让金秀吃了大亏。
    送走了善保,恰好富祥醉醺醺的回来了,他见到金秀,笑道,“大妞在外头呢,是不是来接阿玛?我都说了,不必等我。”
    金秀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上前扶住了富祥,“我这刚好送客呢,原本是没想着等阿玛,这不,一举两得,都干了。”
    金秀扶着富祥进了屋,又转身出去准备晚饭,玉芬笑道,“爷刚回来的时候,瞧见钮家大爷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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