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锦月和弘凌的旧事,以及那日四皇子大婚当日落水,四皇子先救太子妃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似人人都期待上安宫和东宫的矛盾激化,为茶余饭后再添谈资。

    秋棠打听了宝弓殿九皇子处的那个林公公,林公公却也说是听奴才说的。这样一个个追究下去,要查出是谁造谣,恐怕要费一番大力气。

    锦月想想,还是算了。宫中最不缺的就是流言蜚语,让它自己淡去吧。

    这是十日后。

    桂花已在茂密枝头显露踪迹,空气飘香。锦月在东宫树下小憩,让侍女把桂花摘下来放入蜜罐中,以做桂花糕用。

    花朵含苞待放的时候花朵最干净,香气保留最纯正,用来食用将将好。前日尉迟飞羽才带消息来说,府里香璇和小黎两个都嘴馋着想吃锦月的桂花糕,天天盼望着院子里的桂花早点儿开,盼望着锦月得空出宫去看他们俩。

    香璇嫁去祁阳侯府也有些日子了,锦月本还担心她不习惯,现在看来,她是真找着好归宿了。因为现在东宫处在风口浪尖,锦月也不敢贸然出宫去侯府看小团子,幸而有香璇照顾着,她也放心。

    秋棠道:“娘娘让青桐去取针线,怎么那丫头还不回来。”

    周绿影也道了声是呀。

    青桐早上得锦月命令去掖庭领针线。

    正此时,便见青桐急急赶回来,神态匆忙有急色,禀道——

    “娘娘,刚才奴婢取了针线回来,在东宫外的看见浩浩荡荡一行十几个侍女内监簇拥着个女子,她们朝咱们宫里张张望望。”

    锦月放下手中的桂花枝:“浩浩荡荡……”

    秋棠道:“你倒是一口气说完,别说一半藏一半,让娘娘着急来猜么?”

    青桐忙和盘托出:“娘娘和尚宫大人恕罪,奴婢也是惊着了。原来那一群人是上安宫的四皇子妃一行,那四皇子妃打扮得精细华美,服饰显然已经僭越了她的庶皇子妃身份。”

    在听闻浩浩荡荡几字的时候,锦月已经隐隐有预感是上安宫的人。“而今四皇子势力如日中天,连上安宫的扫洒奴婢都走路都抬头挺胸长脸得很。何况四皇子妃还有个傅婕妤姑妈,和同族的太后撑腰,穿得华丽僭越,自也没人敢管束,罢了,不必管她。”

    青桐缓了口气,继续道:“奴婢不想与她们撞见,就等了一等,哪知她们一直不走,还在外头说上了这些日子宫中流传的流言蜚语。四皇子妃身边的侍女还说……还说娘娘是‘做了亏心事’心虚,怕了四皇子妃,所以才日日躲在东宫里不敢出去。”

    “混账!”秋棠怒斥道。

    青桐吓得噤声:“娘娘恕罪,这些是奴婢听她们说的。”

    饶是锦月已见惯了宫中的腌臜事,听这话也心中动怒。惹不起,竟然连躲都要被人嚼成做亏心事心虚,未免的得寸进尺了。

    “上安宫一行必然是听了流言蜚语,按捺不出来瞧瞧我这个觊觎他人丈夫的太子妃吧。”

    青桐噤声,她刚才不敢说出口的,就是上安宫的侍女说锦月勾引、狐媚子等字眼。

    锦月从石凳上站起来,将怀抱的桂花递给周绿影拿着,掸了掸袖子的叶片和薄尘,只剩两袖馨香。

    “客至门前,不待而非礼。青桐,你与青娥煮好茶,秋棠,随我去迎客。”

    “诺。”

    “诺。”

    东宫门外,傅柔月一行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今日秋阳高照,也是热黏黏的。

    左右侍女劝说傅柔月先回去歇着,傅柔月却不甘心,执拗着非要等着看这些日子流言蜚语的女主角、和自己心爱夫君有过染的女人长什么样子。

    “娘娘,快晌午了,还是回去歇息吧,太后娘娘交代了奴婢二人好好照顾娘娘,若是娘娘有个好歹咱们都不好交代啊。”

    “是啊。左右太子妃也只敢缩在宫中,不敢在娘娘跟前晃荡的,娘娘何必为个不值得的人伤身子呢。”

    傅柔月听得隐隐含怒,娇嫩的手一提裙子柔声斥道:“你们别管我了,我自己知道!”

    锦月出来时正好就看见了那穿着百花飞鹊锦绣长裙的妙龄女子,提着裙子使气斥侍女。傅柔月头上珠钗颤颤,胭脂、黛眉,连生气都都透着青春少女的娇美柔嫩。

    那二侍女被傅柔月一斥,思及太后和傅婕妤的交代本是为难,抬眸但见一行几个主仆从东宫巍峨大门出来,为首的女子身着妃色与正红、赤金刺绣的飞鸾拖地长裙,颜色尊贵,黑发间凤凰步摇随着她步履而有节奏的轻轻摇曳。

    她眉不画而墨、唇不点而朱,眸若墨玉含秋水,神态十分优雅,瓜子脸又平添几分娇媚,最独特的,是她顾盼间隐隐一股傲骨和冷静,任谁也不敢轻易挑衅和侵犯。

    不光二侍女,连傅柔月,也看得痴住了。直到锦月近至眼前,傅柔月才蠕了蠕嘴,掩下心中怯怯问道:“你是谁?”

    锦月勾唇淡淡而笑,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尉迟锦月,东宫的女主人。”

    ☆、第102章 一百零一章 惩戒

    半个时辰后,傅柔月由左右侍女扶着自东宫大门出。

    她面色痴痴行动迟缓,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险些被东宫的石雕门槛绊了一跤。

    “呀娘娘小心啊!”

    傅柔月抓住侍女的手,已忍不住红了眼睛。

    “春秀,太子妃容貌国色天香,举止言谈优雅博学,更不是一般大家闺秀能比。你说,我跟她相较,是不是根本没有胜算?四皇子是喜欢她的对不对?”

    侍女道:“娘娘别胡思乱想,太子妃也说了那些都是谣言,咱们上安宫现在和将来都只有娘娘一个女主子。再说……”

    侍女顿了顿。“再说娘娘青春貌美,四皇子殿下不也夸赞娘娘青春可爱么?太子妃再漂亮迷人,那也比娘娘大上好几岁。”

    另一个侍女帮着劝慰道:“正是,而且生育过的女子老得更快,太子妃二十多了,也就这几年的年轻了,娘娘却还不到十六,芳华正茂,所以要自信些才是啊……”

    锦月由秋棠和青桐陪着在东宫门内看着上安宫那群人走远,陷入沉思。

    秋棠小心问道:“太子妃何必跟她说那些话宽慰她呢,她们刚才在东宫外嚼的舌根可实在不礼貌极了,奴婢以为当给她们个教训,以免他日她们再欺上门来。”

    锦月鼻子深呼吸了口气:“刚才我确认过,谣言非她们造出,傅柔月身后不仅是上安宫,更是太后,东宫虽然是储君之所,但现在情况不如从前,我们惹她们不得。”

    “那这件事娘娘就打算这样忍着了吗?”

    目之所及,那行人已在长街尽头如移动的芝麻粒儿,渐渐消失,锦月幽幽冷道:

    “我虽没有为难傅柔月,却不是说‘算了’。谣言非她捏造,教训她并不能解决根本,既然要办,就要揪出罪魁祸首才能算完!若是我现在与傅柔月起了冲突,岂不是正好让宫里嚼舌根的人和那背后的祸首喜闻乐见么?”

    秋棠恍然大悟:“幸而娘娘聪慧,一眼看破关键。奴婢想法太冲动,险些坏事。若刚才娘娘与四皇子妃发生冲突,只怕立刻宫中又要起一波闲言碎语、添油加醋,不把背后的舌头拔掉,谣言就不会停止。”

    锦月一边往殿中回,一边道:“当夜桥上拥挤,一片混乱,我只当是有人不小心推到我罢了,而下结合这些流言蜚语,恐怕是推我那人,就是造谣的祸首。你所在的位置看得清,推我那人恐怕也看得清。当晚我落水时,你旁边站的是谁可还想得起来?”

    “这个,奴婢有些记不清了……”秋棠使劲回忆了回忆,猝然想起,“对了!当时娘娘落水,奴婢情急之下大喊救命,说娘娘不会游水,而后有人问我‘太子妃真不会游水吗?’然后我说……”

    秋棠蓦地噤声一秒,脱口道:“七皇子妃,是七皇子妃问的!她当时问了我之后,就开始使唤奴才赶紧救娘娘你,模样有些古怪。”

    锦月停下步子。“她?”

    青桐想了想道:“娘娘,若真是七皇子妃散播的谣言,那宝弓殿林公公得知也就不足为奇了。七皇子的广明殿与九皇子的宝弓殿就隔着条甬道而已。”

    郑淑妍因为嫉妒太子妃破坏婚礼,而被褫夺了皇子妃的身份,被贬斥为昭训,禁足在广明殿中。

    锦月重拂了拂袖子,声音柔韧含冷:“本宫安静太久,是该有点儿动静了。准备笔墨。”

    隔日下午。

    锦月带了延尉监掌管宫人刑法和保管宫规之职责的延尉监“司刑女史”,以及延尉执刑随扈十来人,加上东宫锦月自己的随侍十来人,浩浩荡荡一队簇拥着,从东宫出来。

    一路上遇到的侍女、内监无不退让,见太子妃被浩浩荡荡簇拥着前行,并抓了其中一些宫人,个个吓得跪在路边大气不敢出,胆小些的都哭了出来。

    “你,还有你,有人听见你们造谣生事,过来跪下!”

    “抬起头来!对,就是你,昨日和人闲言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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