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可爱的孩子!”她赞叹,“太子妃娘娘,桃华想抱抱皇长孙,可好?”

    她大胆请求。

    锦月手臂不自觉紧了紧,潜意识抗拒。“你身子骨娇弱,恐怕累着你,还是不必了。”

    桃华尴尬。

    一直面无表情视锦月如空气的男人,终于动了动他仿佛目空一切的眼珠,锦月对上弘凌目光不觉后退一步。

    “走。”他只说了一个字,对那美人。声音落在锦月耳中,只觉陌生。

    美人小女儿娇嗔:“殿下,臣妾想……”可看弘凌脸色不好,也住了嘴跟在他身侧小鸟依人一般。

    □□窄小,弘凌就这样从她身边擦肩而过,锦月觉得自己仿若灰尘,已不能入他眼中。

    弘凌只是在肩膀相平时短暂一顿,侧眸看了眼襁褓中的孩子。

    小桓不知是被太阳晒热着了还是什么,伸出穿得胖胖的两只小胳膊,朝弘凌挥舞,嘴里打着泡泡吚吚呜呜了一句。

    锦月心中一紧,忙将襁褓捂好。

    片刻间,身侧除了弘凌留下的些许寒凉气息,已经没了他影子。锦月心中一松,也潜意识似有些失落,他看着自己的儿子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她真是该庆幸这些日子的担忧是多余的吧……

    思量间,锦月便听背后传来桃华美人的小声娇嗔。“殿下不许臣妾看,那臣妾让殿下生一个一样可爱的娃娃可好……”“皇长孙真是好可爱……”

    “姐姐。”香璇不觉扶住锦月的身子。

    锦月扯出个笑容,说“没事”,眼睛却定定落在襁褓中的孩子脸上,心中对自己道:她生下这孩子,与弘凌无关,只是她想要这个生命罢了。

    秋棠上前一步小声禀告:“娘娘,那个桃华美人仿佛是新上任的大司农的女儿,才跟随四皇子入宫的,除了她,上安宫中还有十来个美人,都是四皇子的属众上献的姊妹、女儿,四皇子一个都未拒绝,全数纳入宫中。”

    香璇给了秋棠个眼色让她别再说下去,秋棠是锦月入了上阳宫才跟过来的,不是特别了解锦月在东宫与弘凌的过往,看眼色才疑惑的住了口。

    锦月却淡淡道:“无碍,继续说。而今我与他各自安好,他目中无我,我目中,何尝有他。”

    锦月说罢,抱着儿子一步步从□□间走远。

    刚才那一瞬间,她几乎认不出那个遍身裹在黑色里的男人是弘凌,以前他只是冷漠让人觉得不好亲近罢了,现在却仿佛透着股阴冷和暴戾,让人害怕。

    香璇和周绿影对视一眼,虽然看不出锦月是否真的不在意,但用常人的思维来想,换做任何人,哪怕再大度的女人,都不会无动于衷吧。

    秋棠一行跟上锦月,锦月忽然问:“上官氏的女儿可也进宫了?”

    “仿佛是进宫了。连同上官氏都时常出入上安宫,仗着宫中忌惮太子,而尉迟心儿又住在上安宫为夫人,很是有脸面的样子。”

    锦月冷冷一笑。“回来正好,正好……”

    秋棠:“娘娘打算如何处置?”

    锦月缓缓眨了眨眼,冷道:“自是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

    六皇子弘实车裂行刑当日,皇帝派人接了四皇子弘凌入宫,现在太子是弘允,虽然未来得及移居东宫,但弘凌是断然不可能再住在东宫,是以暂住在上安宫。

    上安宫本是一座荒了三十年的闲置宫殿,现在收拾了出来给弘凌一行。

    宫殿不大,本来弘凌主仆一行宫中属官门客是够住了,但才入宫不到十日,上安宫中的夫人、美人日日渐多,弘凌不再如从前淡看声色,全然来者不拒,但凡要示好、献忠心成为他左膀右臂势力的,都纷纷供上亲属女眷。

    尉迟心儿和映玉都在列,不过她们现在却如浩渺烟波中一滴河水,众花朵中的一二罢了,并不得太多恩宠。

    皇帝、朝廷却随着弘凌后宫女子人数的增加,恐慌也愈增加。

    夜晚,秦建璋卧在病中却也不忘招了弘允和一干忠心臣子说话。

    “诸位爱卿都是朕倚重的忠臣,朕相信决然不会出尉迟云山那样背主弃信的叛臣。现在逆子回朝,你们说说,现在如何对付?”皇帝说罢便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满脸食无味、夜难寝的憔悴病容。

    “皇上,这几日来咱们鸩毒、暗杀都一一失败,上安宫被四皇子带入宫的高手环绕,确实难以攻破啊。”

    “是啊,上安宫防护滴水不漏,除非调配弓箭手加上火烧,才可能将四皇子及属众杀之。”

    随即几声附和声,对苍蝇都难飞入的上安宫,老匹夫们都颇为头疼。

    尉迟飞羽上前一步:“不可!现在四皇子的罪名已被洗去,我们这样无端大张旗鼓将他烧杀,恐怕引天下人非议。”

    “祁阳侯政见总与我们不同,我倒是想问问你,到底有什么好主意,若没有你就一味的否决,真让人怀疑你居心了。”

    他是叛臣尉迟之后,哪怕断绝关系也难以撇清,那老臣话中威胁尉迟飞羽听得出,不过……他确实有些私心。

    小黎在他府上住着,他很是喜爱这孩子,而上安宫那个又是小黎的生父。自己妹妹的两个孩子,都是上安宫那位的,他如何不能有些不同的居心。

    再者,许是他也受尉迟云山的冷落和抛弃,明白那种被父亲抛弃薄待的感受,其实暗暗里,他是完全理解弘凌的,有些同情弘凌,更是钦佩他毅力,与能耐的。

    尉迟飞羽自是不能说出心中所想,只道:“咱们多暗埋些眼线,总能揪住一二个陋处,届时再从那入手即可。”

    皇帝本以为尉迟飞羽这颗新秀会说出不同的话来,却不想是这么个中庸的话,不耐叹气,挥手令他退一边。

    杨丞相刚失了弘实这个女婿,女儿成了孀妇,对弘凌自是恨不能吃肉饮血。

    他上前一步:“上安宫对鸩毒、杀手防得严密,唯独广纳美人夫人,几乎来者不拒,咱们可以假意让人投诚,而送细作入上安宫,潜伏而杀之!”

    众君臣都是眼中一亮。

    一直一语不发的弘允却道:“这计策虽目前最可行,但却实在卑鄙了些,儿臣不赞成。父皇不必太过担心,而今不在战场,这京师中便是儿臣最擅长的地方。战场上或许儿臣与他难分高下,但在这里,我一定比他更胜一筹。”

    杨广坤满腔愤恨,朝端亲王递了个眼色。端亲王从前与童贵妃弘实母子很是亲近,自站在他那边,连声附和。

    弘允也懒得与他们争辩了,这群人要发泄愤恨,便由得他们去吧。

    “只是送入宫中的细作必须是上等人选,若是从前皇上赐去上安宫的那等,就不必了。”一大臣说。

    杨广坤道:“定不是那等。陛下且放心交于臣去办就是。”

    众人离去,皇帝单独留下了弘允说话。闲杂人散去,他越加满面伤痛。

    “朕夜夜梦见弘实死时的惨状,他虽喜好骄奢淫逸,却没有大的坏心,也未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却落得如此下场,受天下唾骂不说,还冤死不得全尸收场……”

    皇帝的悔恨和心痛,全数转成了对弘凌的憎恨,此刻已是恨之入骨入心了。“因为那孽子瑶华母子才被那宫婢害了,现在又是太皇太后和弘实,朕怎就生下了这样个修罗灾星啊!”

    弘允抬眸,见皇帝头发白了不少,孝心所动而心疼道:“父皇别太焦心,保重身体要紧。弘允竭尽所能,也不会再让六弟之事重演。”

    皇帝眼睛泛泪光,望着弘允,又似透过弘允想象这瑶华皇后和她的儿子:

    “若是瑶华的儿子没有被这对灾星母子害死,他也同你一般大了。你母后和瑶华是孪生姐妹,模样相同,你和你那位来未来得及出世的兄长,应当也长得极其相似……”

    弘允略略感慨,面对常年淡淡、气息奄奄无心旁人父亲突如其来的悲恸、宠溺目光,他突然有些不适……

    从大乾宫出来,弘允正想速速赶回尚阳宫见锦月。他问随扈小北昭珮殿锦月的生活可好,小北一一答话。

    “本宫连日繁忙,今日总算在二更之前结束了一天的事务,现在赶过去也不知她睡下没有。”

    “殿下对娘娘真是贴心,只怕六宫皇子都莫能所及。”

    弘允想着那张只有他巴掌大的小脸,盈盈含笑又不失倔强的模样,心中如有一淙暖泉,在心坎儿里咕咚咕咚冒着泡儿,方才皇帝对着他的脸追思瑶华母子的阴霾,也都尽数散去。

    “我已经忙得三天来不及见她一面,愧疚难当,你如何也学会拍马屁了。”

    “殿下冤枉,小北只是实话实说啊殿下。殿下哪怕没去见娘娘,但那心里是时时刻刻都装着娘娘母子的。”

    小北道。弘允英俊贵气的容颜一展,笑斜了他一起来往家里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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