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月知是临行前最后的片刻了,迟疑之后还是亲手舀了一碗热笋汤,递到弘允跟前:“战场刀剑无眼,你一切多加小心,别伤了自己。”

    弘允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了锦月的,锦月自小和他熟悉倒没有觉得什么,弘允却有些脸热,忙轻呷了一口汤掩饰过去,虽然外头冰天雪地,可心却如碗中的热汤一样滚烫发热。

    “你亲手熬的?”

    “嗯。你养尊处优的玉口如此金贵,只能亲自熬给你喝。”

    弘允不觉轻笑。

    “你说得对,我自小养尊处优,虽看了不少兵法,但战场确实不是我所擅长,此去能不能安然回来我也不能保证。”

    弘允放下白瓷碗如实道,见锦月有忧心的神色,他心中一暖,莞尔,“不过只要想着你和孩子在这儿,我便是拼了一条命也要凯旋啪回来的,只是到时候我真怕你已经不在宫中。”

    弘允:“锦月,答应我,哪怕你要走,也请等我回来之后亲自送你走。宫中我嘱咐了李汤,他主事延尉惩处,有他和母后照拂你,我也能放心离开了。”

    锦月点头。“我要走,但不会偷偷逃走,再说上官氏还未伏法,我还未为我娘洗雪冤屈,还不到走的时候。”

    这一日,弘允翻身上马,领兵北上。

    *

    十二月,大周天地云动,原安城外数十里,两军相接,烽火连天、硝烟弥漫,难民一路南下,涌入司渧,走得快的已经涌入长安城边缘。

    大漠之师常在苦寒之地操兵打仗,现在又是严冬,正是他们所擅长的作战环境,南军再勇猛机智,到了冰天雪拼耐力、体力的时候,个个都蔫儿了。

    诸将再了得、弘允计谋再好,士兵体弱,一切都是徒劳。

    是以,首战告捷之后,接下来连送三道战败消息入长安。

    长安一片惶惶,朝廷亦然,有胆小的官员甚至因为害怕旧太子攻城而借机告老还乡。

    宫中,也时而能在角落听到太子的传闻。弘凌明明在千里之外,可是,他的名字、他的故事,却总是围绕在锦月耳边,令她不听也不行。

    下午雪刚停了,锦月带了些糕点意欲去栖凤台看皇后,路上便听到角落里侍女小声说话——

    “要是旧太子攻破长安,咱们可怎么办才好啊?”

    “还能怎么办,咱们当奴才的命不值钱,你还能跑么?”

    “我好怕……”

    “怕什么,你长得这么俊,指不定旧太子还能将你看上,当个妃嫔伺候呢呵呵……”

    两侍女正在小声打趣,不想回头就见新任太子妃的华撵队伍停在一旁,吓得忙跪在雪地里求饶。

    锦月冷冷瞟了眼二人在雪中冻得通红的手。“秋棠,你留下告诉她们什么是宫规,影姑,我们继续走。”

    “诺。”

    “诺。”

    背后传来秋棠教训二侍婢的“不得妄言提旧太子”的话,锦月望着雪下的红墙绿瓦,手不禁落在的隆起的小腹上。

    弘凌,你要到何等地步,才能罢休?是否真要覆灭城池,不顾千秋万世的骂名,弑父杀君,踩着众多尸骨登上皇位。

    纵然登上九五之尊,背个篡权夺位的骂名,被天下人唾骂,就能快乐吗。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为什么汉朝一直打匈奴打不过,真是天气太寒冷,而且北方吃羊肉民族体质太剽悍了。想想在零下二十几度的狂风中,南方的人别说打仗了,你就是站着都能冷挂了。┑( ̄Д  ̄)┍

    ☆、第80章 1.0.5

    【第七十九章】

    锦月的华撵从大乾宫侧门大兴门转入,行了片刻便到了皇后的栖凤台。

    宽敞的殿里光影明暗,左右各点着一盏黑漆金丝楠熏笼,熏烟朦胧绕殿,姜瑶兰正斜倚在榻上半眯眼沉思这什么。

    自太皇太后薨逝她便开始精神不济,弘允领兵北上后,她思子孤寂,更是憔悴了,锦月走到殿中行礼问安她恍然发现有人来。

    “锦月拜见皇后娘娘,福寿安康。”

    “起来吧,崔景怎么不通报本宫一声。”

    “娘娘,刚才奴婢通禀过……”

    姜瑶兰哦了一声,揉了揉太阳穴。

    崔景从周绿影手里接过食盒道:“还是嫡亲的儿媳妇好,比那些尽会做样子的庶出的贴心得多。”

    她是指庶出皇子的妃子们。

    “挂个名头的当然不能与亲的相比。”姜瑶兰稍显憔悴蜡黄的略弯了弯嘴角,对锦月说:“你有心了,怀着身孕还大冷天给我送热糕点,不枉我疼你一场。”

    锦月微微颔首:“皇后娘娘视我如亲女,锦月不过送些饼饵来罢了,比起皇后娘娘的无微不至的关心还差太远。”

    姜瑶兰面上薄薄的一层笑意,轻呷了口普洱,戴了长甲的手轻轻一抬,崔景便让侍女们都出去了。

    锦月微微抬眼,只见水汽氤氲在姜瑶兰脸上,她面容略略模糊。

    “听闻你在萧府的妹妹萧昭训,也一同北上投奔四皇子了?”她问。

    “虽然她曾是我妹妹,但后来各处两宫不便亲密,锦月并不知她北上了。”映玉属于东宫,而今自己身份明暗,处理东宫的一切都应十分小心。

    姜瑶兰绵长地嗯了声。

    锦月感觉到皇后犀利的探究眼神,小心收敛好自己情绪。

    今日的皇后仿佛冷厉了些。她知道皇后的致命秘密,若放在常人身上定然早没命站在这儿了。皇后留着她只是碍着婆媳关系,和弘允,这脆弱的和谐友好若是一不小心打破,后果不堪设想。

    姜瑶兰打量了一顿,道:“你父亲姐妹都背叛朝廷北上,投靠旧太子,帮着打弘允和朝廷南军,若是倒时你死我活,你希望谁赢?”

    锦月一凛,半点不敢说错:“自是五殿下,和朝廷,锦月嫁入了皇家就是皇家的人,只知尚阳宫,不知尉迟府。”

    许久没听见姜瑶兰说话,锦月浑身开始冒冷汗,想起小黎被藏在昭珮殿中,若被发现后果不敢想象,心头七上八下。

    姜瑶兰终于收回目光,放下茶杯。

    “你能这样想当然是极好。尉迟云山丢下你与你兄长祁阳侯北上,也当真是狠绝无情,全然不顾你们性命,你们便也无需为他们心软难过。”

    她换了口气,语气凉凉。“虽然你曾在东宫与旧太子有过段感情,甚至育过一子,但你要记清楚而今是什么身份,到底是谁的妻子,可知道?”

    锦月把头又低了低,大气不敢出。“是,儿媳谨记。”

    皇后精神奄奄,挥了挥手:“弘允离宫时特别嘱咐过本宫好好照拂你,我就看在儿子面儿上也会对你好的,你好好做好自己的本分,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只要不出错,本宫都会好好待你。”

    只要不出错,这意味可就深长了,锦月思量,出去时,崔尚宫一路相送。

    到栖凤台大门口,崔景解释了皇后的反常冷漠:“皇上昨天来了,和娘娘有些不快,所以心情不太好,皇子妃别往心里去。”

    “不快?”锦月故作惊讶,“皇后娘娘和皇上鹣鲽情深,怎会发生不快。”

    崔尚宫叹了口气:“战争不顺,前线又传来不太好的消息,皇上昨夜喝了些闷酒,眼一花将娘娘认成了故去的瑶华皇后,娘娘所以才心情不悦。”

    “竟是如此……”锦月不动声色,说了两句套话应对,并让周绿影送上一对手镯给崔景:“方才母后面前我不好送与你,多谢崔尚宫多番照拂提点,否则我真不知如何周全自己了。”

    崔景虽对皇后忠心,却也因着锦月不是外人而少防备,见翡翠手镯碧莹莹若春水泛波,高兴不已,格外小声嘱咐锦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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