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卡尔和莱斯特很快到了甲板上,但情况并不如现象的乐观,泰坦尼克号仍然在半空中悬着——船身之间发出可怕沉闷的响声,非得来个形容,那大概就像雷神托尔那个傻大个正在挥着锤子,使得天地间一片狼藉。

    “穿上救生衣,莱斯特,霍克利先生!”安德鲁斯正在紧张地指挥着,“天太冷了,那好歹能给你们点儿温暖和安全保障。”

    “事实上,我们穿得足够多以至于北极熊看到我们大概都要掩面逃跑,安德鲁斯先生。”莱斯特开了个玩笑,“怎么样了?我是说泰坦尼克号。”

    安德鲁斯叹了口气:“她要沉了,超重始终是致命的。我没想到它的尾部会翘起来,真是要命、真是要命——这都是我的失误。”

    莱斯特连忙劝解他:“这不是您的错,先生,您做的足够好了。先让妇女儿童上船是吗?我们能撑到救援来临,相信我,安德鲁斯先生。”

    这位地道的英国绅士凝视着莱斯特的眼睛——见鬼,他看上去还那么年轻——人生刚刚开始,然而目光却如同最锐利的利剑,有着一往无前的决心和勇气,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并选择了这个看上去青涩无比的年轻人。

    他给了他一个拥抱——男孩儿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仿佛有一种坚韧之力自其中勃发生长——在任何时候都不会熄灭的——

    “谢谢你,我的朋友。”

    卡尔罕见地保持了沉默,他漂亮的浅棕色眼睛微微眯着,他看上去正在思考着一些事儿——一如往常,但放在这时候却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你想什么呢?”莱斯特目送安德鲁斯远去,一转头就对上了有钱人阴沉复杂的眼神,这把他吓了一跳。

    卡尔笑了笑,揉着他的头发:“没什么,宝贝儿,你抱他,我不高兴了。”

    “上帝,安德鲁斯先生是个值得尊敬的长辈!”莱斯特喷了喷鼻息,“我不信这个,你最好从实招来。”

    卡尔的表情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天空却忽然爆出几声鸣响,白色的礼花在夜色中炸开,星辉般的火焰拖曳在水面之上,每个人都仰头看着,暂时忘却了所有的恐慌和悲伤。

    那很美,真的,非常美。

    年轻人的表情在明亮的火光映衬下纤毫毕现,那些温暖的光泽在他金色的发尾上跳跃,几乎将它们染成了白色。

    “莱斯特。”卡尔轻轻地叫着,目光温柔地洗礼着男孩儿脸上的每一寸细节。

    “什么?”莱斯特回应着。

    “不,没什么。你喜欢这些是吗?等回了美国,我给你放一晚上好吗?”

    “土豪,你真可爱。”

    莱斯特傻乎乎地笑了,卡尔给了他一个吻,听见自己的心脏按照同一个节奏持续有力地跳动着——

    让他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17因为爱情

    三艘救生船被投放到海面上——没有一艘满员——毫无意外的全是一等舱的贵族女眷,那些金贵的夫人小姐们满脸惊恐,却掩盖不住眼中的冷漠和侥幸,她们静静地看着甲板上大呼小叫、前仆后继的乘客——或许其中还有她们的亲人也说不一定,却始终没有一个人提出出让自己的座位。

    莱斯特摸了摸手臂:“真是生动一课不是?往后谁还敢娶这些女人?”

    卡尔皱着眉,浅棕色的眼珠满含审视地看着那些救生船在白色的烟火下摇曳渐远:“......也许。但有时候为了更高的利益,贵族们总是愿意牺牲一点儿什么。”

    “包括一个体贴靠谱的真爱?”

    “包括一个体贴靠谱的真爱。”卡尔卷着嘴唇嘲讽道,顿了顿后又补充道,“当然,我想他们并不介意按着这个模板找个切合心意的情人——如果必须,甚至一打也没什么问题。”

    莱斯特翻了个白眼:“听上去真是——完完全全的你们的风格。”

    卡尔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上去正要说点什么——或许是表个决心之类的,一个冷漠的女声却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这声音锐利得刺耳,以至于在嘈杂的大背景中足以使人清晰地听到它每个拖长的音调和圆润的转音——

    “卡尔,我不明白,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露丝呢?”

    布克特夫人捏着一双手套——上帝,她甚至还戴着参加宴会用的羽毛小礼帽和全套的白钻石铂金首饰,表情冷静而矜持,活像她并不是站在一艘即将沉没的邮轮上,而是一个发言台什么的。

    卡尔掸了掸领子,脸上露出一些刻薄的表情:“很显然,你的女儿在给我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羞辱后不知所踪——也许和那三等舱小子在一起,也许和她的弗洛伊德毕加索,你知道的,她爱他们爱得发疯。”

    为卡尔的语言艺术,莱斯特简直想立刻像个傻狗熊似的抬起手拍上两下。

    说真的,他从没想过如何遣词造句能把一个追求真爱的女孩儿表述成一名脚踏三条船或者更多的婊||子——而且他说的还是事实,每个字儿都真诚得好比黄金,

    布克特夫人显然也气得不清,她哆嗦着嘴唇看样子想要问点什么,但她了解她女儿的个性——这使他失去了诘问卡尔的所有勇气,她对跟在身后的女仆轻声说:“给我准备一杯茶好吗?我过会儿回去喝。”

    卡尔看着她,目光啼笑皆非:“布克特夫人,你在说什么蠢话呢?没看出来这船要沉了吗?人人都在往外跑,而你呢——哦,让我想想,回去喝杯茶?波塞冬大概更愿意请你去海底喝上一杯新鲜的墨鱼汁。”

    布克特夫人大吃一惊,很快她就有些维持不住这样冷漠端庄的姿态了,绝大多数的人都挤在船边上,力争能把自己的妻子或是儿女送上船去——她甚至在其中看到了约翰·阿斯特,这位第一等的有钱人既要争抢座位,又要护着自己怀孕的小妻子不被人撞翻,看上实在是狼狈极了。

    布克特夫人慌乱地回过头,顾不上任何礼仪地拽住卡尔的袖子:“天呐,天呐,卡尔,你得把露丝找回来,我们要快些离开。”

    莱斯特抱着手臂懒洋洋地说:“别蠢了女士,他现在是我的了——我俩是一对,明白吗?”

    卡尔飞快地抹平了上翘的唇角,揉了揉年轻人柔软的金发,轻声说:“确实如此,布克特夫人。您的女儿现在不归我管了,您可以选择先走,或者勇敢地——独自一人——找到她。”

    布克特夫人苔绿色的地划过一些什么,她很快地转身,动作粗鲁地从女仆手里抢过自己的毛皮大衣——然后步调从容地走向了一副——威廉此时正在把人往救生船里塞,他看上去烦极了,布克特夫人似乎想跟他打个招呼来着,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推进船舱里:“好了好了,还有空位,随便谁,快上来!女士小孩优先!”

    “......我觉得我暂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莱斯特目光冰冷,嘴唇微微张着——他在电影里看过无数遍这个画面,但那毕竟只是演技不是,但事实显然毫不留情地摆了他一道。

    演技来源于生活,这话真是该死的对极了!

    卡尔笑了笑,他看上去一点都不想就此发表言论,半个字也不,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系在莱斯特脖子上:“别看了,我们得先找到洛夫乔伊,然后赶紧上船。”

    “......我说过绝不会戴上这玩意儿以便它勒断我脆弱的脖子,卡尔。记得吗?”莱斯特抽了抽嘴角,纠结地用手指抬起那根项链——

    “我想他说的很对,霍克利先生。莱斯特与海洋之心,这组合听上去糟糕透了。”

    “施特劳斯先生——啊,还有施特劳斯夫人,晚上好。”卡尔转过头,那对老夫妻就站在他们身后不太远的地方——手牵着手,刚才说话的正是伊西·施特劳斯。

    艾达温柔慈和地微笑着:“晚上好,霍克利先生。晚上好,莱斯特。现在可不是个太适合问安的时候不是吗?我听说你有意出售海洋之心?”

    卡尔耸了耸肩:“事实上,是莱斯特想。但阿斯特给了个低价,老实说,我不能接受那个——这生意告吹了,顺理成章。”

    艾达阻止了想要说话的老施特劳斯,目光殷切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我想买下它——用我手里那部分梅西百货的股份,您觉得怎么样?”

    卡尔简直吃惊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可、可我听说,您有百分之五。”

    “是的,全部。”艾达俏皮地眨了眨眼,“你还没到我这老眼昏花的年纪,霍克利先生。”

    “我不明白,艾达夫人。海洋之心确实昂贵,但却远比不上全美第一的梅西百货的股份。”

    莱斯特轻声说,如果仔细一些,不难看出年轻人灰色眼睛中流淌的情绪——那全然是疑惑、不解,或许还有诸如担忧之类——

    然而却没有一丝贪婪之意。

    艾达温柔地说:“我得说,你真的像他——瞧啊,这就是我愿意这么做的原因。”

    这位面容苍老的妇人松开紧握着丈夫的右手,款款走进愣神中的年轻人——她唇角的笑容柔软美丽,哪怕岁月流淌,她仍旧有着难以匹敌的魅力和优雅,她为莱斯特摘下那条如今已是天价的项链,附在他耳边轻声说:“我曾经喜欢过他。”

    艾达给了他一枚做工别致的金钥匙,老妇人有些挑剔地看了看,然后满意地微笑道:“看起来它更适合你,莱斯特,金钱的魅力,哈。”

    伊西抿着唇,生硬地说道:“现在我满足你了,施特劳斯夫人。假设你能对陪伴了你半个世纪的可怜丈夫发发慈悲,上船去吧,你必须得离开了!”

    “不。”艾达捧着项链走到他跟前儿,眼神柔和——却像是本尼维斯山峰一样狠狠地压在施特劳斯先生心上,“为我戴上它。如果你不走,我为什么要走呢?我以为你明白——我爱你,深如海水。”

    伊西先生看上去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他死死地抱着艾达,像个小孩儿似的大声哭喊起来,但他没叫她走——这就是全部了,他们一道葬身在北大西洋,总比一个人孤零零地躺着要好。

    这就是尽头了,无论年轻的时候有过怎样的争吵和不顺,无论他们曾有多少次对别人动心,他们始终未曾离弃彼此,从前是这样,往后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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