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谈不上书法风格,但字都是会写的,自从有钱买纸笔以后,为了省笔墨纸张,臣妇一直练的簪花小楷。”
    “只有用树枝在地下写字时,才出笔敢大方一些。”
    林燕娘一脸认真地解释,显然还在计较琴棋书画的事情,只不过她不好意思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无辜。
    也就熟知她本性的男人,看得微微勾唇,暗道媳妇儿这是要扮猪吃虎呢?
    皇上也没多想,只当她急于表现,便笑着摆了摆手。
    “行了,知道你会,你不用担心旁人如何看你,你是朕封的二品诰命,京中像你这么年轻的诰命可不多,大可抬起头来,理直气壮。”
    “是,臣妇遵命。”林燕娘见皇上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也就见好即收,行礼谢恩。
    皇上又看了郭瑞玉一眼,见她一脸气愤却又楚楚可怜地站在那里。
    想到她背后家族,便叹了口气,安慰道:“瑞玉丫头也莫沮丧。”
    “你们原本就不熟,你猜不到她心思而作出误判,也在情理之中,你也不是输在这里,而是你之后的表现,自乱阵脚了明白吗?”
    听了皇上点评,郭瑞玉一脸惶恐地行礼,急忙道:“是瑞玉急切了,表现不好,还请皇上恕罪。”
    一说恕罪,皇上目光便沉了沉,想到先前林氏说过的话,心中便有几分不喜。
    无端端竟给他也扣上一顶要问罪的帽子,就为了体现自己的惶恐?
    想来她也没这个胆子,或许,心眼儿或许是天生的。
    “罢了,抚琴而已。”皇上说完便转身回皇后身边坐下。
    皇后征询地看向他,他微微一笑,待坐下又看向另一边还没走的沈丞相和他女儿沈含香。
    想到沈含香善舞,突然目光一转便看向已经将孩子抱在手中的小女子,突然笑问:“林氏你可会跳舞?”
    “禀皇上,臣妇自幼习武,练拳、射箭,惯在山中奔跑、爬树,还会在溪边捉鱼。”林燕娘抱着孩子又是款款倾身,一脸恭敬地解释。
    瞧着是个朴实本份的姑娘,有问必答而急于表现。
    但皇上却明白这份急于表现,并不是本心地显摆炫耀,而是想要证明自己实力,获得高门婆母的认可。
    因为明白这份心思,也就越发怜悯这小媳妇,皇上知道她理解差了,也不解释,便笑道:“罢了,你也坐下歇歇吧。”
    “是。”林燕娘目光含笑,坐下后便看了云靖宁一眼,云靖宁本就在看她,看得一脸笑容,她微微嗔了一眼,却没多嘴。
    到是孩子伸着小手不时朝爹爹打招呼。
    林燕娘想着出来也有许久了,便征询地使了个眼色。
    云靖宁点头,又低声与另一边的祖母低语了几句,便起身走上前。
    林燕娘连忙抱着孩子跟上。
    云靖宁说孩子还没歇中觉,要带孩子回去了,告退的理由就是这么简单。
    皇上一个长辈还能不允?立刻挥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老侯爷和老侯夫人这才上前,跟着告退。
    他们本来就是后面一起来的,皇上皇后也不为难他们,到是蕙春郡主坐在长公主身边也不起身,垂眸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老侯夫人走前看了蕙春郡主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沈丞相也连忙跟着告退,这时皇上便道:“瑞玉和含香都是闺中姐妹,到时朕自会给她们指上好亲事。”
    帝王一句话,两个心仪云靖宁而急巴巴闹着进宫来的姑娘,心里顿时凉了半截,眼中满是惊慌,却是不敢违逆,一脸委屈地拧着帕子。
    云靖宁连郭瑞玉都没什么印象了,更何况是沈含香?左右不过是当年蕙春郡主中意的媳妇人选罢了。
    出了中宫走在出宫路上,老侯爷先看了云靖宁一眼,再朝后伸手:“燕娘你今天表现很好,现在也歇歇吧,小家伙让我来抱。”
    林燕娘本不想麻烦祖父,转念一想便将孩子递了过去。
    之后她掏出丝帕给云靖宁擦了擦额头的汗,关切地问道:“这里可有让人歇脚的地儿?要重新上药吗?”
    她鼻子灵敏,自然闻得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儿。
    “不了,再忍一忍就回去了,到时你用我擦擦汗,再上药,我需要歇着不能再乱动了。”
    天知道那蚂蚁咬似的感觉有多难受,比去年在她家中养伤时难受多了。
    好在这件事儿总算是顺利告诉了媳妇儿,媳妇儿也忍了下来,刚才在中宫表现还那么出色。
    最让人惊讶的是,皇上竟然给足了面子,维护了她。
    只不过此时此地,却不好多说什么,没多久身后就传来脚步声,是沈丞相父女后面追上,两边人在宫道上又寒暄了几句,便一起出宫。
    沈含香本想上前与云靖宁和林燕娘打招呼,但见他们俩人手牵着手,目光不由一黯,便没了勇气上前。
    林氏嘲讽瑞玉的那些话,还在她耳中鼓荡着,让她不敢冒险,以落人话柄,有损家族声誉。
    沈家可不是河阳侯府,没有长公主的靠山,可经不起那些闲话笑话。
    沈含香委屈地低着头,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
    走在前头的沈丞相已好奇地打量起林燕娘。
    忽然夸道:“镇北将军的夫人可真是奇女子,今日一见,也让沈某大开眼界,不愧是将军选中的人。”
    身为一品丞相,称云靖宁将军,却自称沈某而非本官,可见其低姿态。
    云靖宁正要说话,谁知沈丞相又开口了。
    他笑道:“只不过在京城之中,将军又是那么耀眼之人,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这路可很艰难,将军夫人保重。”
    云靖宁顿时目光沉沉地看了沈丞相一眼。
    “多谢告诫,云某的态度与云家的立场,今日已向皇上表现,若是有人无视皇上的话也要来拆散云某夫妇,可不是得罪云某的问题,而是大逆不道、其心当诛了。”
    他的声音清冷,却也不急不躁,只是淡淡说明一个事实,跟皇上对着干,这心思就耐人寻味了。
    “当然云某的郡主母亲,闹了闹了,打了打了,就这样吧。”若想利用他母亲的性子来搞事,也要掂量掂量。
    “将军说的是。”沈丞相笑了笑,并不因云靖宁这些不善的话而不悦,只是说出他认为最合情理的事实。
    “其实只要将军与夫人后退半步,纳上一两房小妾,所有问题迎刃而解,何乐不为?”他笑了笑,说得云淡风轻。
    “丞相大人此言差矣。”云靖宁立刻反驳,微微嘲弄地看了沈丞相身后一眼。
    “幸亏云某不信堂堂丞相家的千金会甘愿作妾,不然还要以为丞相大人在兜售自家千金了。”
    “将军多虑了,沈某的女儿,已得皇上掌眼,将要挑选相配人家赐婚了。”沈丞相连忙解释。
    “那就先恭喜沈丞相觅得乘龙快婿。”云靖宁笑着道了喜,再说道,“丞相为文官,自是不知武将门第的想法。”
    “你们身在京城三妻四妾后宅争风吃醋视为佳话,但这恰是我们武将最惧怕之事。”
    “惧怕自己在战场拼命,家中小妾谋算正妻嫡子,后宅不宁何以安家?不安家何以安天下?”
    “尤其咱们戌边之将,多的是几年不归家,家中发生了什么也远水难解近火,连自己妻儿都护不住又如何护一方安宁?”
    “常年戌守边将可以带妻儿走,若三妻四妾美妇成群,这是去执行军务还是去郊外游春?”
    他说着无视沈丞相脸色的尴尬,呵呵一笑又道:“武将乃血性男儿,想的是回家能看到贤妻麟儿,不被庶务分心。”
    “而不是沉迷温柔乡,被美色蒙蔽了双眼、侵蚀了本性,忘了年少时意气风发的初衷。”
    “我想,对于这点,丞相大人应该也能认同,美色误人,尤其身在高位,温柔乡即坟场。”
    这话中带着暗示和嘲讽,家中已有美妾十数人的沈丞相顿时涨红了脸色,尴尬地附和着:“是啊,将军所言正是我辈所想。”
    平白被个年轻人教训了一顿,沈丞相心中懊恼,便转移了话题。
    他看了老侯爷手中的孩子一眼,笑道:“将军之子颇受皇上喜爱呢,瞧着也是招人疼爱。”
    既然说到孩子,云靖宁便没作声了,自有老侯爷来应酬。
    两个朝堂上精明人自然懂得话术精妙,谈笑风生气氛便没那么尴尬了。
    也就云靖宁和林燕娘,说话不留情面,又总怼得人无法反驳,实在不讨喜。
    就这么一路闲聊着,快出宫门时突然张公公领着人赶了上来。
    原来是皇上对林燕娘有赏。
    与上午封诰赐赏不同,这次竟是赐琴棋书画。
    云靖宁和林燕娘见有赏赐,便要跪领,张公公连忙阻止,笑道:“皇上说啦,让你们不要跪,也不必再去谢恩,收着就是。”
    俩人自是应下,又朝宫中那边拜了拜。
    张公公让人奉上御赐之物,第一件就是一具黑中绣着火焰般赤纹的七弦琴。
    “这张骄阳琴,皇上说很配林氏,送与林氏练琴。”张公公解释。
    林燕娘早已满心激动,双手接过便抱在了怀中。
    “这里有本玲珑局棋谱,还有一本古琴谱,一套名家字帖,还有两卷长林居士的山间鸟语图,正好合了琴棋书画,让林氏多练练。”
    “谢皇上!”云靖宁和林燕娘双双感激地谢恩,云靖宁就将装着棋谱、琴谱、字帖的小箱接了过来,另有两卷字画,就由老侯夫人代为接过。
    之后再由跟进宫的婆子们帮拿着,与张公公又寒暄了几句,碍于沈丞相就在一旁羡慕道喜,也不好再给茶水钱。
    张公公也明白在宫中还是要注意身份,便一抱拳,匆匆回去复命了。
    “哈哈,琴棋书画,媳妇儿,皇上对你这才女很有信心呢,你可要好好练,莫让皇上失望。”
    云靖宁高兴地看着林燕娘,见她抱着琴不撒手,就知道她是真心欢喜那琴的。
    这一路南来,她什么都想学,骑马、写字、作画,抚琴、吹笛,连书都买了一堆,马车之中长路漫漫,她每天都不闲着。
    多半时候是他抱着孩子,看她学这些东西,在他指引进门后,几乎不用他再操心,她就自己勤学苦练,成绩一天天好起来。
    连他也不得不感叹,他到底娶了个什么神仙娘子啊?
    所有的东西几乎只要她去琢磨,都能很快开悟,并且学有所成。
    今天他为了维护她而被母亲打了,她就发了狠,要狠狠还击京中那些高高在上的贵妇和千金小姐们。
    或许,在她进京路上要学这学那时,就已经想到了今天。
    万幸机遇不负她的努力,就这么来了,还有什么比得到皇上认可而直接横空出世更有效的?
    看到他们这般受圣宠,沈丞相也不敢再说之前纳妾的话了。
    他虽是替自家女儿抱不平而故意膈应云靖宁夫妇,但现在他相信,只要林氏将他的话告状给皇上,就能让他颜面扫地。
    有皇上撑腰的正二品诰命,从此京中各府都要重新审视这个关外来的山野女子了。
    出了宫,两家告辞,各自上了马车。
    回到府中,老侯夫人就畅快地笑了起来:“今儿我孙媳可给我们老云家长脸呐!”
    半道上,早有一群人等着了。
    云霁云霄、云六云七,云五在陪云二对打,云大闲闲抱着自家闺女在赏花。
    看到他们回来了连忙跑了过来。
    林燕娘就让他们把御赐之物送到静轩,她抱过委屈巴巴的孩子亲了一口,先安抚孩子。
    云靖宁就边走边把宫里情况简单说了一遍,听得大家也是高兴不已。
    只不过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蕙春郡主一句,不敢评价她。
    而知道林燕娘竟然学会了琴棋书画,可把两个哥哥惊讶了一把,佩服不已。
    云六云七却也是自豪无比,说他们早就知道了,还有听三嫂抚琴呢。
    于是都嚷了起来要听关山月、要听高山流水。
    只不过林燕娘却要喂孩子,这一路可把孩子给委屈得不行了。
    于是大家就约好晚饭时在清风堂再弹一次。
    等到了晚饭前,他们带琴来到清风堂,却发现早已听客满堂。
    不说侯爷爹、二叔二婶,一群小的们,就连几个叔爷爷那边老少全都来了。
    林燕娘突然觉得,似乎云家除了出身皇家的蕙春郡主,其实人其实都相处很融洽,待她也很友善。
    显然大家都已听说了宫中之事,全都是来道贺并听她弹琴的,也全部都默契地不问蕙春郡主怎么未出现。
    这一晚不亚于昨晚的热闹,有了一天缓冲,大家相处起来也更加融洽和睦。
    林燕娘,也算正式融入了云家这个大家族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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