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端着一盘兔肉和酱料, 跟着小厮去杨禹清院中,杨禹清此时正在书房,小厮便帮他开门,待他进去了,再关上, 自己也没跟进去。

    牛二回头望了一眼, 觉得有些奇怪, 看杨禹清坐在都被扒到两边,中间摆了锅,便把盘子也放了过去, “大郎,今日吃了两顿拨霞供,都是辣汤的,待会儿叫些清热的粥吃吧, 否则上火就不好了。”

    “好, 你倒是细心。”杨禹清很满意, 看了他一眼,又拿起一卷书看起来。

    牛二好生自觉地拿了一只碗给杨禹清烫兔肉,然后蘸好酱料,放到他手边。

    杨禹清一边看书,一边挟肉吃。

    牛二站在一旁,因杨禹清吃得慢,专心看书,所以他也无甚事,盯着桌上的书发了半晌呆。

    杨禹清扫了他一眼,牛二连忙收回目光。

    但是杨禹清并不在意,反而态度很好地搭话:“你识字么?”

    牛二脸有点红,说道:“认得——但是不多,像大郎这书上的,我便不知道是什么字。”

    他指着其中一本书说道。

    杨禹清瞥了那本书一样,轻笑了一声:“这可不是汉文,你认识才有鬼了。”

    牛二这才恍然,“竟然不是汉文,大郎真是博学多才啊!”

    “有的书,不必文字,也看得懂。”杨禹清却是悠然说道。

    牛二面露不解。

    杨禹清把自己手中的书缓缓展开,摆平了。

    牛二低眼去看,只见书上是个峨冠博带的士人,正将一名浑身赤裸的少年压在树下,下身相接,神态狎昵。

    牛二:“……”

    杨禹清站起来,往牛二那边走近,似笑非笑地道:“怎么,看懂没?”

    牛二缓缓退了一步:“大郎……你……”

    杨禹清歪着脑袋看他,“嗯?”

    牛二又迅速倒走了数步,去摸门,一推,竟然推不开。

    杨禹清摊了摊手,自己斟了一杯酒,说道:“休要试了,我平日也不玩这个,不会与你做个长久‘夫妻’,你同我睡个几次,叫我舒坦了,我这里有赏钱,府里也无人敢嚼舌。你知你脸皮薄,若是同意,便来满饮此杯吧。”

    牛二手指搭在门上,半晌不吭声,随即磨磨蹭蹭往这边走了过来。

    杨禹清本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见他开始动作,登时满目盈笑,摆好了姿势等他投怀送抱。

    牛二走到近前,一手接过那盏酒。

    杨禹清心里放松了,眼见他手指细长白嫩,就伸手想去摸他的手。

    牛二却一下把酒泼在他脸上,杨禹清迷了眼睛,口中骂了一句小王八,伸手去抓他衣襟。

    牛二早有防备,闪开了身子,又一拳蒙头,砸在他鼻子上。

    杨禹清只觉鼻子一阵酸痛,鼻血长流,眼泪也难以控制地落下,一时开不得口。

    牛二好似早就设计好了一般,动作如同行云流水,双手端起锅底,兜头泼在杨禹清身上。

    杨禹清登时一声惨叫,“来人,来人!!”

    他之前为成好事,把人都调开了,这时周遭哪里有人。本来看今日牛二爬山就觉得他没练过弓马,定是不如自己,要制止岂非易事!

    谁想这小子虽没有武艺,但下手端得刁钻,浑似街上经年刁事的无赖混子,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下三滥的招数!

    牛二趁杨禹清被糊了一脸,伸手抄起桌上一堆书中的几本,用布包了绑在背上,然后提了椅子,把窗砸开了。

    窗外是片湖,牛二只犹豫了一下,便跳了下去。

    而杨禹清这边,半天才等到人来,给他洗了眼睛,沾了辣汤的眼睛肿的和核桃一般,还有脸上斑斑红痕,都是烫伤,鼻子下面一片血红。

    杨禹清牙都快咬碎了,恨不得把那牛二抓来生撕了,他因在意自己的眼睛,又心知牛二和自家签过契,故此并不觉得他能躲到哪里去。

    眼睛不住地掉泪,杨禹清无意扫了自己的书桌一眼,僵了片刻,扑上去一阵翻找。

    这一翻找,杨禹清只觉得血都要凉了,“快,快去禀告我爹,牛二是个细作!你们快去,把他抓回来,他定然往外逃了,一定要把他抓回来!!”

    顿时,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杨禹清也顾不得头脸的伤,往外冲。

    他的小厮抱着大氅跟在后面,“大郎,外面冷!”

    杨禹清哪里还管得了天气如何,外面的天再冷也不如他的心冷啊。杨士蘅那里得知消息,也赶了出来,父子撞在一处,杨士蘅一巴掌便扇在他脸上,“叫你清账,你就给我清出这个?”

    杨禹清喏喏道:“孩儿只想无人识得……”

    “那这个厨子牛二是怎么识得的?!”杨士蘅暴怒,“我叫你小心,小心,再小心!”

    杨禹清不敢再还嘴,只想着牛二抱着账本跳到水里,说不定都糊了呢……

    ……

    牛二湿淋淋地坐在墙头,外衣因为浸水厚重,都被他脱了,因为跑动,一时不觉寒冷,反而浑身火热。他见到远处有人举着灯笼、火把赶来,毫不犹豫地扒着墙跳下去了。

    杨禹清也跟着跑出来的,远远见着一个人影,咆哮道:“牛二,你死定了!!给我开门,追!”

    墙那边远远传来牛二的声音:“那真是太可惜了,我不是牛二!”

    杨禹清手指握紧成拳,好啊,果然是早有准备的细作……

    ——

    云雁回一边狂奔,一边在心中哀嚎。

    他也不想的啊!

    按照原来的设想,正常情况应该是他打探到线索,报给展昭,然后展昭来把账本盗走。

    谁能想到,偏偏在这样的情况下,被他给发现了账本。

    这要死的杨禹清,居然还玩儿断袖!

    处于这样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叫他根本没法全身而退,没法不打草惊蛇,只好搏一搏了。

    眼见后面的人追得越来越近,云雁回还算沉得住气,他早就将附近的路摸熟,跑到这里,就算赢了。这时节拐过一道弯,看看眼前奇高的院墙,呼呼喘气……

    ……

    杨禹清带人追了过来,眼前一条大道,什么人也没有。

    倒是旁边的院墙下面有些脚印。

    “一定是翻墙进了这家,看不出来还是个高人。”杨禹清看了两眼,“这里是八王府……我爹呢?这可得他来叫门了。”

    院墙的另一头,云雁回看看旁边的角门,有点汗颜。

    什么高人……他不过是刚好有这里的钥匙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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