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帅按住想要说话的江构,直视墨痕。
    “江构与他接触不多,但我与苏澈共经生死,情同手足。”他说,“我愿以性命担保,他绝不可能做出危害墨家之事!”
    说着,他环视场间诸人,目光落在上首的方不同身上,神情坦然。
    墨痕摊摊手,“既然你都说出这般话了,那我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盗帅看他,“你还想说什么,尽管说便是。”
    “你都拿性命说事了,我再说就不合适了。”墨痕微微一笑,“帅统领的面子,大家还是要给的。”
    盗帅冷哼一声,“我为墨家出生入死,不需要你给面子。”
    墨痕‘哦’了声,拖了个长音,点头不语。
    “方大师。”江构看向方不同,提醒一声。
    方不同这才像是从思索中回神,他先看向盗帅,虚压了压手,“墨家议事,本就要畅所欲言,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如此?墨痕也只是说出怀疑可能,先坐下说。”
    盗帅眉头一皱,但还是依言坐下。
    “怀疑之事,是你们提出来的。”
    方不同先是对江构和盗帅两人说了句,然后看向越千重等长老,“诸位长老对墨痕所说,是什么想法?”
    “方大师。”盗帅忍不住道。
    方不同抬抬手,止住他想说的话。
    场间长老里,除了机关穆大师外,便是李长老等五位长老,也是墨家高层。他们手上虽然没有什么实权,却有知悉要事和决议之职权。
    此时,他们不免相视,继而低语几声,如在讨论。
    半晌,李长老干咳一声,看向众人,开口道:“我与几位长老商议,皆是觉得墨痕所说,不无道理啊。”
    盗帅闻言,暗暗咬牙,目光在那几位长老身上看着,尤其是那李长老。
    方不同点头,“那李长老觉得该如何?”
    李长老没敢看盗帅,直接道:“既然是墨痕提出来的,那他应该有想法。”
    盗帅和江构相视一眼,他们这才看出来,原来这李长老跟墨痕,一直是一伙的。上次墨痕那看似的针对,或许只是做个样子给别人看。
    墨痕开口道:“对苏澈这里,我也只是怀疑,如盗帅所说,他曾经救过我的性命,又有将军府这层渊源在,我也不想把关系闹僵。但此事毕竟攸关墨家存亡,既是怀疑到了他,不做些什么,难免对不起死去的弟兄。”
    诸位长老闻言,均是默默点头。
    墨痕说道:“我建议,是否可以限制一下苏澈的行动?”
    盗帅当即打断,“你竟想软禁他?”
    墨痕摇头道:“莫说他现在值得怀疑,就算没有嫌疑,至今还从未有外人,可以在机关城内院自由走动。你这般放任苏澈,已经有弟兄不满了。”
    “谁不满?”盗帅冷冷道。
    早在来机关城的时候,他就打了包票,说苏澈来后一切都有他罩着,墨家之人皆知苏澈是他的朋友,这两年也没出什么差错。
    若如今苏澈真被软禁,他盗帅的脸往哪里放?
    墨痕笑道:“你不要激动,我只是就事论事。”
    “你继续。”方不同说道。
    墨痕点头,道:“武者修行练功,除非静极思动,否则像苏澈这般年纪又有这般武功的,皆或是闭关,或是游历江湖,以求破境机缘。
    苏澈此前不闭关,或许是为了看风景,咱们机关城虽依山傍水,但这风景总有看腻之时。如今我也是为了他好,他禁足,也能静心修行,说不定不日就破境了呢?”
    盗帅听他一番话,再也忍耐不住,当即拍桌而起,就是一拳打去。
    墨痕双眼一眯,眼底丝毫不乱,脸上却是惊容浮现,甚至带着慌张。
    盗帅这一拳当然没有打在墨痕的脸上,哪怕他之前是这么想的,在场几人也不会让他得逞。
    越千重抬剑,电光一闪间,以剑鞘点在盗帅肋下。
    盗帅吃痛,也是根本没想到对方下手这么重,登时便是泄了力气。
    江构连忙扶住他。
    “胡闹。”越千重皱眉道:“墨家议事,何曾大打出手过?”
    方不同也是看向盗帅,“跟墨痕道歉。”
    盗帅额上已冒虚汗,方才越千重那一下刁钻阴狠,正打在他内力运转的穴道上,如今半边身子都麻了。
    但他却牙关紧咬,莫说是道歉,便是看着墨痕的眼神,都带着狠意。
    方不同皱眉,刚待开口,墨痕却是笑了笑。
    “为了朋友嘛,可以理解。”墨痕说道:“不过咱们才是自己人,苏澈,终究是个外人罢了。而且他心里怎么想的,你也不清楚,对吧?”
    “他不是外人。”盗帅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
    墨痕嗤然一笑,摆摆手,“随你吧,不过你自己被骗不要紧,别到时候连累了墨家。”
    盗帅被他一副‘我是为了你好’的姿态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了。”方不同深吸口气,“苏澈是客,若是对他禁足,传出去让别人怎么想。”
    李长老道:“如今机关城内并无其他来客,且又是存亡关头,不可犹豫啊。”
    方不同看他一眼,然后道:“今夜之事还未查明究竟,苏澈那边就暂时派人盯着吧,若他真与锦衣卫勾结,也正好能人赃俱获。”
    盗帅冷哼一声,转身便出了大殿。
    一旁,江构跟方不同告罪一声,连忙跟上。
    方不同叹了口气,摆摆手,“好了,都去忙吧。”
    众人依言离开。
    越千重是最后走的,他在离开前,问道,“你真怀疑苏澈?”
    “机关城不是你我的,而是墨家所有人的。”方不同坐在上首,烛光下,脸色晦暗莫名,“你跟我的想法并不重要,关键是看他们怎么想。”
    越千重皱了皱眉。
    “现在每个人都值得怀疑,就看自己如何证明清白了。”方不同叹了口气。
    ……
    墨痕走出回廊,回头看了眼这灯火阑珊的青铜大殿,脸上露出个莫名的微笑,转而离去。
    而在此时,回廊拐角后,走出两人。
    “苏澈与他可有嫌隙?”江构问道。
    盗帅摇头,“没有,相反苏澈还救过他的性命。”
    此时,虽然他的脸色依旧不好看,却不像方才那般满是怒火,只是这心里,还是愤然。
    “那他为何针对苏澈?”江构有些疑惑。
    “所以我才怀疑他。”盗帅说道。
    江构点点头,“明白了,待会儿我就去他住处瞧瞧。”
    “我先去通知苏澈,然后与你汇合。”盗帅看着这位老友,道,“小心。”
    “这里是内院。”江构一笑,“你还是想想怎么跟苏澈说吧。”
    两人既已商定,也就不再多言,很快便分头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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