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任平生走到梅长苏身前的时候,他的头发已经全部变黑,而且脸上的皱眉也消失不见,不仅如此仿佛比刚入金陵之时还年轻了几岁。
    霓凰郡主见到这一幕,顿时喜道:“先生,成功了!”
    任平生闻言强笑道:“不错,的确成功了,效果出奇意料的好,不是三十年寿命,而是六十年寿命!”
    霓凰郡主闻言一愣,不解的问道:“先生,这是好事,您为何愁眉不展呢?”
    任平生尚未说话,梅长苏苦笑道:“是不是因为萧雨歇之事?”
    任平生长叹一声说道:“不错!”
    梅长苏闻言刚要解释,任平生却道:“其实这根本就不关你的事,这也是任某生平的一劫,正是这向天借寿的人祸,枉我任平生号称算尽苍生,没曾想这一次却把自己给算进去了。”
    梅长苏闷不做声,他不知该作何解释,于是他惭愧的说道:“公明哥哥,也怪梅某识人不明,实在是……”
    任平生长叹一声说道:“不,其实是你帮了我的大忙,若是没有你,这一次向天借寿绝对会功败垂成。”
    蔺晨皱眉问道:“公明哥哥,此言何意?”
    任平生沉吟了一番,说道:“蔺晨,我早就说过,七星八阵续命虽是向天借命,但实则是逆天而行,尤其是八门对应的八人,及中军的绝世高手,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若是真的非常简单就能成功,诸葛武侯早匡扶汉室了,哪里轮的上司马家?”
    “王、将、民、侠、道、儒、女、少这八类人几乎涵盖全了,但诸葛武侯是一国之丞相,肯定也能找齐,而且未必不如你等八人,但我却成功了,而诸葛武侯却失败了,为什么?”
    穆青闻言说道:“公明哥哥,我们都不知道,你还是赶紧说吧!”
    任平生淡淡一笑道:“刚开始之时,天机混乱,在加上我心神受损、身在局中,无法卜算,于是片面的认为是因为借大梁之龙气、金陵之王气的缘故,谁曾想根本就不是,直到大齐后裔萧雨歇向天祈告复兴大齐之时的最后关头,天机明朗之时,我才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任平生说到这里的时候,手指梅长苏。
    众人也都望向了梅长苏,梅长苏皱眉问道:“为何是我?”
    任平生叹息一声说道:“梅宗主,你是否还记得我曾经说过‘赤日炎炎梅雪争锋,落木萧萧向死而生’这句话?”
    梅长苏说道:“自然记得,这是公明哥哥给小弟的算出来的,您还说这是小弟上半生的运势。”
    “不错。”任平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当时我看不出你后半生得运势及命格,以为是你尚未渡过生死之劫,但刚才我看你面相,你分明已经渡过生死之劫,而我仍然看不出你后半生的运势。”
    “这……这是为何?”蒙挚心中一紧的问道,毕竟是他的后辈不能不问啊!
    梅长苏也露出翘首以盼的神色。
    任平生沉吟了一番说道:“这世上能让我看不透运势及命格的并不多,而梅宗主就属于第一类,极为尊贵的那一类,通常来讲,这类人被我们天机门称为‘潜龙’!”
    “潜龙!”
    霓凰郡主、穆青、蔺晨神色一动望向梅长苏,蒙挚、甄平、季布则是脸色一紧,李逍遥、飞流两人,前者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后者是压根不明白这二字的含义。
    任平生看向梅长苏不停变换的脸色,说道:“不错,正是你们脑中所想的那种‘潜龙’!”
    “天机玄妙,龙蛇混淆,纵然是我天机门亦无法测出天下之主是谁。不过若有盖世之主压制,潜龙亦将成为名臣,若无,则潜龙总有龙飞九天之时。譬如汉末之魏武,得许邵评语‘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他就是当时潜龙之一,后得大汉三分之气运,终能奠定魏国之基业。”
    “因此,潜龙能否成为真正的龙,一是要看成龙之机,能够跃龙门,二是要看看龙气是否浓厚,否则不过是能臣之姿。”
    “我本意是想损耗大梁部分的龙气及金陵之王气,换取我之寿命,但没曾想萧雨歇出来捣乱,他反其道而行之,以我七星八阵,借上天星斗之威,合大齐十四世之余烈加我天机门历代祖师之力,以今日阴阳清浊交汇之气,汇合尔等所代表的有情众生,篡夺大梁之龙气,金陵之王气。”
    “本来这等逆天之举,是绝对不会成功的,因为这会造成天下板荡,百姓流离失所。但谁曾想此地竟有‘潜龙’,‘潜龙’与‘真龙’所差距不小,但亦是天地所钟、有大气运者,以上几者缺一不可。因此在天地垂青之下,大梁龙气、金陵王气已失七成,大梁国内必然动荡,诸子夺嫡、皇后失德、贵妃降位、皇子反叛等等必然会一一发生,到最后一发而不可收拾,成王朝末世之局。”
    “而诸葛武侯之所以未能功成,是因为他不敢拿大汉龙气冒险,至于说魏国龙气,五丈原距离魏国都城太远,借不到的,但萧雨歇就不同了,他本就是大齐后裔,借大梁龙气是巴不得的,无论是否能够成功,都会造成大梁局势动荡。”
    “也正是如此,我才明白为何当日我替梅宗主占卜完毕后受的反噬会很大,我还以为是因两次占卜的时间间隔太短的原因,不曾想却是因我擅自窥探潜龙的运势!”
    “所以我得以借寿六十载,这全是沾了潜龙的光。最后十八道龙气入体,正是大梁龙气及金陵王气,梅宗主已具备帝王之姿,若在十八年内起兵必然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复兴大齐只是易事,荡平天下恢复秦汉之盛况亦不过是翻手之间。”
    梅长苏闻言顿时苦笑连连,直到此时他终于明白为何萧雨歇再问了他几个问题,尤其是喃喃自语的话“借金陵之龙气、王气”,当时梅长苏还诧异呢,原来萧雨歇早就知道天机门,也知道七星八阵续命之法,更知道如何窃取大梁的气运……梅长苏本来还有疑惑,但铁血大旗门本就是为了复兴大齐而存在,百年间他们搜罗一些气运之法还是很简单的。
    梅长苏也明白了,怪不得问完问题之后,萧雨歇不仅给了他三本秘籍,还满口答应帮忙,原来是对方早就有所谋算。
    萧雨歇复兴大齐都魔怔,怎么会轻言放弃?
    梅长苏心中寒意骤生,他从未如此恐惧过一个人,一切都被萧雨歇算了进去,就连这位算尽苍生的任平生也着了对方的道,虽说有任平生身在局中的原因,但萧雨歇的谋划仍让梅长苏心惊肉跳的。
    而且此时梅长苏更加清楚,任平生恐怕也早就知晓他萧氏后裔的身份。
    或许是知道梅长苏心中所想,任平生笑道:“梅宗主,你放心,若你想起兵,在场的所有人都会是你的得力臂助。”
    梅长苏苦笑道:“任先生算尽苍生,学究天人,既然知道了梅某的身份,何必取笑与梅某?梅某岂能因大齐之私欲,而霍乱天下苍生?至于十八年荡平天下,更是……唉!”
    任平生闻言正色说道:“梅宗主,任某绝不是胡言乱语。运势一说虽虚无缥缈但确实存在,要知道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时运来时,连天地都鼎力相助你,时运没有了,即使是再多智的英雄也会壮志难筹。譬如西楚霸王,无论是巨鹿之战还是彭城之战都能以少胜多,但垓下呢?韩信用兵如神,但结果呢?魏武东临碣石,以观沧海,赤壁之前虽不是百战百胜,但横扫北方无有敌手,可遭逢赤壁呢?及至前秦苻坚……等等,比比皆是!”
    “往后之十八年正是你运势鼎盛之时,今日之八人也正是你定鼎天下的得力助手,绝非任某虚言而狂,若是你始终不起兵,天下就会动乱一十八年,因为大梁、大齐的龙气皆在你身,当龙气尚未耗尽之前,你仍是天子之尊,唯有过了这一十八年,你身上龙气四散之时,才会有新的潜龙诞生,重整山河,但那时……呵呵,天下百姓早就流离失所、易子相食了。”
    梅长苏闻言脸色一变,事到如今这种玄之又玄之事他是深信不疑,他思索了一会儿,问道:“先生可否将我身上的龙气转移……”
    任平生闻言脸色一变,说道:“人道争龙,争的就是天下气运,争的就是民心向背,龙气转移乃是大事,纵然能成功,我任平生也会化为飞灰,这倒是没什么,为了天下苍生我任平生何惜此身?但逆天行事,天机一门将会荡然无存,而大齐萧氏将会被天厌之地弃之,生不得好活,死不得葬入地下,魂魄亦将烟消云散,这就是逆天而行的下场!”
    梅长苏脸色苍白无血丝,若仅仅是牺牲他一人,他完全可以,但牺牲整个宗族,甚至是后代子孙,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也是不行的。
    更何况就算他愿意,任平生愿意吗?
    任平生叹了一口气说道:“凡能成天下共主者必有一颗大爱之心,这颗心梅宗主具备了,所以梅宗主,为了天下苍生,请你起兵吧!”
    “这……”
    任平生见梅长苏犹豫不决,轻声吟道:“龙潜海角恐惊天,暂且偷闲跃在渊;等待风云齐聚会,飞腾六合定乾坤。”
    “梅宗主,这就是你后半生的运势,为了天下苍生,你不能在犹豫了,起兵复兴大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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