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听了劝道:“祖母先别哭,祖父兴许还活着!”她心里砰砰直跳,使劲拍了拍背着自己的婆子,“放我下来,快!”

    那婆子连忙将她放下。

    元春三两步奔到代善跟前,探了探代善的颈动脉,大叫道:“祖父当真还活着!”

    代善真的又有脉博了!

    代善当真还活着!

    不管代善因为什么原因又恢复了心跳,现在总算给了她一个救治的机会。至于这样惊世骇俗的事要如何善后,此时却顾不得了!她立叫抱琴把医箱给她,又叫众婆子丫环来帮忙,解开代善身上的寿衣,除掉代善的鞋袜,她要给祖父行针救治。

    晃眼间看到周围人惊异不已的神情,她连忙说:“之前祖父必定只是一时闭了气,被误认为已经宾天。其实他一直活着!你们在装裹时竟没有发现,可见糊涂!”

    说代善本来就没死,总比说他“死而复生”更容易让人接受吧?至于那位江御医,可对不住了,怕是要让你英名尽丧了……

    上至贾母,下至仆众,无不惊骇莫名!

    太爷……还没死?

    “愣着干什么?非要把太爷拖死了才甘心吗?”元春忍着头痛,大吼道。

    贾母回过神来,三两步冲过来,伸手到代善鼻前,却感受不到代善的气息!

    “祖父气息太微弱,你感觉不到很正常。”元春忙道,拉着贾母的手按在代善的颈动脉上,急切的说,“祖父还有脉搏!感觉到了吗?”

    贾母的指尖,感觉到了那微弱的跳动,心里大喜过望!连忙喝令众仆从帮忙。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大喝:“住手!”却是穿着孝服的贾赦,赤红着眼睛,喘着粗气站在门口,怒瞪众人,吼道,“你们在干什么?!”贾珠贾琏和一些亲近族人也跟在他身后,满脸惊疑地看着元春等人,独不见贾政进来。

    贾母忙道:“赦儿快来帮忙!你父亲还活着,元丫头正要救治。”

    “救个屁!江御医都说父亲已无脉息,已经宾天了。这事还能有假不成?”贾赦一面说,一面大踏步走进来。他走到贾代善身边,将元春向后一拽,拽开了元春,而后往代善的灵床前一站,挡住众人,吼道:“想糟践太爷遗骨,先过了我这关!”

    元春被拽了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幸亏被抱琴一把拉住了。她只得扶着抱琴站稳了,闭目忍耐剧烈的头痛。

    王氏见元春被扶住了,才松了口气。她不好跟大伯子争辩,只好拿乞求的眼神去看贾母:“老太太?”她心里暗暗着急,那丫头“梦里得神仙所赐”的医术倒底靠不靠谱?若她不能救回太爷,这顶“失心疯”的帽子怕就难摘了,将来说亲势必受到影响。

    贾母急道:“你父亲当真还活着!我刚才摸到他的脉了!”此言一出,四下里响起了嗡嗡的窃窃私语声,众人皆想不到贾母会为元春作保。

    贾赦也急了:“元丫头伤心得失心疯了,母亲也跟着失心疯了不成?来人,把元丫头拖下去,送回房中,下帖子请个好太医给她和老太太瞧病!”

    贾母急得怒骂贾赦:“谁失心疯了?你才是满口胡吣!元丫头梦中得了神仙传授的医术,说你父亲尚可救治,你偏要挡在那里,是想要了你父亲的命么?真真是不孝子!”她也召唤家人族人,“还不把大老爷给我拖开!耽误了太爷病,瞧我饶得了谁!”

    族人们见贾母如此,纷纷劝贾赦:“既然元丫头说可治,试一试也无妨。万一救过来了,也是贾家的造化不是?”都来拉贾赦,想把他从灵床前拉开。

    贾赦却死撑着不让:“小丫头片子满嘴疯话,岂能当真?你们瞧瞧她这副站都站不稳的鬼样子,若真有本事,先治一治自个儿吧!父亲去没去,太医院的御医还能诊不明白吗?你们这般污蔑他的医术,岂不辜负了他守着父亲这许多天的情意?父亲辛苦一生,到了这地步,还不得安宁。你们让我这做儿子的如何自处?”

    元春头痛稍缓,趁着贾赦话刚说完、旁人还没搭上嘴的一点空档,在贾母面前一跪,大声道:“祖母,各位长辈,我梦中遇仙,神仙传我医术,此事千真万确!”

    她刚说到这里,贾赦便又声色俱厉地喝止她,声音盖住了她的声音。

    贾母厉声道:“赦儿住嘴!你让元丫头把话说完!”众族人也劝贾赦,让元春把话说完,还有人伸手来捂贾赦的嘴。贾赦无奈,只得暂时住嘴。

    元春又道:“我醒来后,便头痛欲裂,这是神仙以灌顶之法传我医术导致的。我忍着头痛,药也不敢吃,只叫人背我到这里,就是想试试看能不能救回祖父。若非这一点孝心撑着,凭我这副站都站不稳的鬼样子,还跑到灵堂来做什么?”

    她转头看着贾赦,决定说几句重话压一压他,免得他捣乱:“大伯一心阻止我救祖父,莫非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祖父好了以后找你算账,便想活埋了亲父?”

    贾赦面孔紫胀,怒喝:“你胡说!”

    “既然没做亏心事,大伯又何必拦我?万一我能救活祖父呢?大伯难道不想祖父得救?”

    贾赦脸色变幻莫测,贾母一锤定音:“且让元丫头试着救一救,赦儿不许阻挠!”众族人、一些有体面的管事媳妇,强将贾赦从灵床前拉走了。

    贾赦终于让开,贾母又要让人将代善抬下灵床,元春阻止了——已耽误了太多时间,就别为这个再浪费时间了。

    因要给代善行针,邢氏、王氏都回避了,贾母带着一众婆子丫环留下来帮忙,贾赦和贾珠、贾琏和一些亲近族人在一旁瞪大眼睛瞧着。

    6.祸福

    元春打开医疗系统的治疗功能,开始为代善施针。

    这是元春第一次以金针给人治病!但有医疗系统的辅助,她却觉得自己仿佛已行了千百次针,每一针该扎在什么位置、扎多深、如何捻针等等,她都胸有成竹、娴熟无比……

    她一边施针,一边口述了几个药方。贾珠自告奋勇,执笔写了药方,交给元春看过无误之后,便叫管家郑复派人去抓药。

    元春一套针刚刚行完,正要松口气,切换到“诊断”功能检查一下代善的状况时,“叮叮叮”的提示音接连响起,蓝色的虚拟界面上出现了红色的警告:病人心跳骤停、脉搏消失,请立刻针刺膻中、巨阙两穴,而后做心肺复苏术!

    卧槽!

    元春仰头望天一叹,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难道要我给贾代善做人工呼吸?

    虽然她现在在冒充神医,但她毕竟没有受过医生的专业训练,没有发过医学生誓言,骨子里终究少了一点医生的职业精神!给帅哥、美女、小孩子做人工呼吸她勉强还能做到,给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头子做人工呼吸……她真的有心理障碍啊!再说,红楼世界的社会风气多保守啊!她要真给贾代善做了人工呼吸,还不知道会被人怎么说呢!

    她心念电转,立刻便有了主意,说道:“来一个壮实的男人,给祖父嘴里吹气!”有这么多男仆女仆,还有贾代善的孝子贤孙,我干嘛要自己给他做人工呼吸啊?也要给别人留一点表现的机会嘛!

    她这话立刻被传了出去,一个叫贾琳的贾氏族人自告奋勇地进来了。

    元春睃了神情紧张的贾赦一眼,苦中作乐地想:这货是觉得自己不够壮实呢,还是觉得自己并非男人?这种挣表现、秀孝心的大好机会,他居然轻轻放过了!

    贾琳进来时,元春已经在代善的膻中、巨阙两穴行针完毕。她爬上灵床,一边打开代善的气道,一边教贾琳:“……我叫你吹气你就吹。吹的时候,一定要捏紧祖父的鼻子,嘴唇要紧紧封住祖父的唇,免得你吹的气从嘴边漏出来。要用力一点吹,这样才能把气吹到祖父的胸口去。吹完气就松开捏鼻子的手……”

    元春开始给代善做胸外按压,掐着节奏盯着贾琳吹气。

    她年纪尚小,本来力量不够,可启动医疗系统的治疗功能后,双臂竟然凭空生出一股蛮力,胸外按压做得十分到位。那男仆吹气也吹得十分认真。总体来说,整个红楼世界的第一次现代心肺复苏术没有偷工减料,让元春看到了一点点救回代善的希望。

    “你们在干什么?”贾政严厉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元春不理他,继续做胸外按压,指挥贾琳做人工呼吸。

    贾母等人忙拦住了贾政,一边注意着元春这边的动静,一边简单几句话向贾政解说了原委。

    贾政一脸的难以置信:“如此荒唐之事,母亲怎能相信?”

    贾赦立刻在旁边帮腔:“才刚我也这般说,他们只不信,任由你那疯丫头胡作非为!”

    贾母正眼也不看他们一眼,只盯着元春和代善,嘴里道:“哪里荒唐了?才刚我已摸到太爷的脉了,太爷确还活着!若元丫头当真救不过来,我与她一同向你们请罪便是!”

    她这话就说得重了。贾政连道不敢,不敢再吱声。

    贾赦无奈,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错眼间看到自家长随赖大在人群后向他使眼色,忙借口更衣,出去了。

    元春做胸外按压做得满头大汗时,医疗系统又是“叮”的一声提示音,虚拟光幕上的红色警告消失,弹出几行蓝字:病人心跳恢复,脉搏恢复。进入下一步治疗……

    元春松了一口气,几乎虚脱。

    她诊了诊代善的脉,对贾琳说:“太爷缓过来了,可以不吹了。待太爷好了,叫他请你吃酒。”贾琳也是一额头的汗,闻言便喜滋滋地退了出去。

    元春按照医疗系统的指示,又给代善行了一套针,便有婆子来报:给代善的药已经煎好了。

    代善正好半睁开眼睛,神智虽然仍有些不清,却已恢复了意识。元春看了看那药没有问题,便叫贾母带人喂药。代善浑浑沌沌地将那碗药喝了,又昏睡过去。

    系统终于给出了一个“病人情况基本稳定,可移至通风之处休养”的评语。

    元春几乎泪奔,对贾母道:“祖父暂时无事了,把他挪到通风的地方去,别这么多人围着,怕熏不死祖父啊?我且睡一会儿。有事立刻叫我……”头痛欲裂,直接便躺在灵床上睡过去了。

    贾母忙叫人将元春送到房里休养,好生侍候着。又学着之前元春教的样子,按了按代善的颈动脉,觉得脉搏比之前强多了,不由得喜极而泣。忙忙地又叫人用春凳抬了代善回房,吩咐管家郑复把家里办丧事的一应物事全都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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