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酒坛落地,顿时摔了个粉碎,醇香的酒水洒出后,让整条街都随之多了几分酒气。
    刚买完酒,正提在手中,兴高采烈往回走的沈剑心眼见远处一幕,一对天生的星目在夜里熠熠生辉,看得竟比白天更远,瞧见了那熟悉的身影,顿时不由自主地惊呼道:“乾姑娘?”
    乾三笑本已被那心狠手辣的黑衣刺客紧紧地扼住了脖子,险些因为窒息而晕过去,陡然间脖子上的手一松,一口新鲜的空气猛地灌入进来,让她回过神,旋即大声地咳嗽了起来。
    顾不得肺部的疼痛,她咬着牙,一把拔出了依旧插在肩头的长剑后,丢在了一边,然后费劲地爬起来,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向前方,却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挡在面前,似将一切危险都拦在了外面,让她竟久违的有了一丝安心的感觉。
    一剑逼退了那扼住乾三笑的脖子,正准备对其痛下杀手的黑衣人后,沈剑心拦在乾三笑身前,厉声喝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对面四名黑衣刺客互相对视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转身便开始飞速逃窜。
    鹳雀楼这次被人以重金雇佣,却特意没有出动上三品修为的刺客,因为在长安这种卧虎藏龙的地方,修为越高,反而愈加容易被人发现,倒是这些四品左右修为的杀手,最是适合执行此次任务,但也正因为如此,一旦遇上了镇武司的武侯,他们想都不想就开始转身逃走,根本没有留下来与对方血并的想法。
    沈剑心见状,眼中满是熊熊燃烧的怒意,就连声音也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谁允许你们走的?”
    话音一落,一座恢弘的剑阵骤然降临,四人来不及闪躲,一下便被困在了其中,刚试图想要迅速破开这座由无数细小剑气凝聚而成的剑阵逃出去,却一下被那些凌厉的剑气穿透了四肢,顿时倒在了地上。
    下一刻,一道倩影忽然闯入其中,李三三抬起一脚,便踩住了一个心知任务失败,正欲自尽的黑衣人,探出两指伸入其嘴中,闪电般地拔下了一颗中央藏有剧毒之物,一旦咬破便立即封喉的牙齿,而那人在睁开眼看清了她那与往日其实已判若两人的面容后,却是忽然认了出来,一时之间,竟吓得连话也说不清。
    “你,你,你......”
    这一边,李轻尘也迅速走上前,伸手扶起了已受重伤的乾三笑,赶忙将体内充沛的气血之力与蕴含有丝丝涅槃之力的真气灌入对方体内,帮她疏导经脉,为她修复着内外伤势。
    乾三笑盘膝坐在地上,那可以隔绝神意查探的鬼脸面具早已落下,底下的脸色十分苍白,嘴角溢血,眼神疲累,一身衣服破破烂烂的,狼狈至极。
    她扭过头,看着正在专心运功帮助自己修补伤势的李轻尘,又气,又恼,又是后悔,又是愤恨,当即破口大骂道:“你这该死的王八蛋,这可都是你引出的祸事!”
    李轻尘不敢反驳,毕竟这件事他的确是理亏的一方,况且回想先前,乾三笑从未对不起过他,反倒是他接连坑了对方好几次,当下十分心虚,在收功之后,只能无奈地解释道:“乾姑娘,请你相信,此非我本意。”
    乾三笑稍微恢复了几分力气,精神了一些后,却顾不得先去找李轻尘的麻烦,而是一下扑了过去,一把抱起依旧躺倒在地的虞蟾,只可惜,怀中的人儿,早已香消玉殒,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唯独嘴角那一抹笑意,却是那般的扎眼。
    雪花飘飘,寒风萧萧,乾三笑抓着她已经开始渐渐变冷的小手,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李轻尘见状,暗叹一声,默默绕开了她们,穿过剑阵,望向那四名已经被沈剑心分别挑断了手筋脚筋,又被少女拔去了嘴里藏着的毒牙,再以神意制住,眼下连自杀都做不到的黑衣刺客们。
    李三三头也不回,只是淡淡地道:“他们都是鹳雀楼的人。”
    李轻尘微微颔首,明白了她的意思,没有多想,便道:“罢了,该怎么审问他们,也不是我们的事,先将他们带回长安司,等待裴大人处理吧。”
    言罢,外放体内真气,三品武人的真气由神意驱使,已如活物一般灵动,分出四道细细的丝线,将他们静静缠绕之后,便拖拽在地上,迈步往回走去。
    剑阵消散,三人一齐走出,李轻尘望向依旧抱着虞蟾姑娘的尸体,正努力压抑着哭腔,唯有肩头耸动不止的乾三笑,小声道:“乾姑娘,请先随我们回长安镇武司再说吧,留在这,不安全。”
    乾三笑猛地转过头来,她神色凄楚,眉宇间却有一股极为明显的怒意,强提一口气,一下站起身,一把抓住了李轻尘的衣领,抬起拳便打在了李轻尘的脸上。
    身后的少女见状,刚要抬腿将对方一脚踢开,却被李轻尘伸手拦下,只是平静地道:“没事,让她打。”
    打了李轻尘一拳之后,乾三笑却再无力挥出第二拳,反倒是慢慢地低下了头,缓缓松开手,整个人好似一下子被抽去了所有的精气神,一下瘫倒在地,双手掩面,恸哭不止,口中不停地质问着。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呀!”
    这世道,何以就独独薄了她们女子呢?
    她不过就是想多赚些钱,为自己,也为身边亲近之人买一份来去无拘束的自由而已,而虞蟾呢,她只是因家族牵累,不过五岁便被送去了教坊司,而后便成了一个无依无靠,整日以卖笑为生的船家女,试问她们这一生从未做过什么坏事,可为什么世道就偏生不放过她们,一定要将她们逼到绝路上呢?
    这究竟是为什么?
    沈剑心有些不忍,走上前,想要过去搀扶对方,却又不敢,只能小声地问道:“乾姑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以说说么?”
    乾三笑只是紧紧地抱着虞蟾的尸体,垂着头,默然无言。
    忽然间,李轻尘眉头一动,沉声嘱咐道:“三三,你先在这守着她,沈兄,劳烦你速回长安镇武司,将裴大人叫出来处理此事,我去去就回!”
    说罢,一个闪身,便已迅速地消失在了原地,完全不给另外二人跟上自己的机会。
    夜色中,大雪纷飞,迎面而来的冷风就好似一把把无形的小刀,直刮得人脸颊生疼。
    李轻尘全力催动体内力量,不断提速,很快便已经追上了前面那个正在逃窜的黑影,没有多言,脚下轻点屋脊,一下高高跃起,手中的金色烈焰化为一张烈焰长弓,右手一搭弓弦,一拉,一放,一道完全由大日金焰所凝聚而成的箭矢便瞬间激射而出,朝着对方射去!
    “咻!”
    那人感应到身后那股极为可怕的力量,却没有回头,而是猛地往前一跃,一下便消失在了前方浓稠的夜色之中。
    烈焰箭矢射了个空,李轻尘便随之掐灭了与之的神意联系,让它迅速消散在了空中,省得等下误伤了底下还在熟睡之中的百姓们,也避免引起太大动静,引来更多人。
    陡然间,李轻尘眉头微蹙,心中忽生警兆,赶紧将双臂抬起,挡在胸前,下一刻,却被一股大力给打得落下了屋脊,一下掉在了地上,与此同时,那偷袭之人更是再度追来,从上而下,一剑刺出,直朝李轻尘心口而去。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轻尘却忽然从地上弹起,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对方刺来的长剑,霸道的大日金焰顺着剑身朝对方涌去,那偷袭者见状,想也没想,便弃掉长剑,转身想逃。
    李轻尘冷哼一声,一脚踏地,四周忽然升起了一道炙热的火焰光柱,将对方给牢牢地困在了里面,除非对方敢于直接面对大日金焰的威力,否则再也逃脱不得。
    随手丢掉了半息不到便已经熔化大半,彻底废掉的长剑,李轻尘双拳之上冒出金色的火光,望着那个焦急地四下顾盼,竟还在想办法逃走的黑衣人,冷笑道:“跑啊,怎么不跑了?”
    黑衣人转过头,看向朝着自己渐渐逼近的李轻尘,眼中已多了一丝明显的畏惧之色,他伸手入怀,李轻尘以为他还有什么诡计,当即飞身上前,一计膝撞,便将对方整个给压在了地上,可与此同时,对手亦是掏出一柄匕首,一下齐根刺入了李轻尘的胸膛之中,再狠狠地一绞。
    那黑衣人见自己竟然得手,顿时眼露喜色。
    李轻尘低下头,望着那柄已经完全插入自己胸口的匕首,又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向对方,不屑道。
    “可怜虫。”
    他一把抓住了对方握着匕首的右手手腕,瞬间便将其右手化为焦炭,胸口处,一道金色的烈焰腾起,将那匕首直接化为了虚无,而胸口处的伤势,更是转眼间便已彻底愈合,如此一幕,看得那黑衣刺客是心惊肉跳,霎时间便完全丧失了与对方搏命的打算。
    这根本就是个打不死的怪物,自己和他相比,的确只是个可怜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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