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耳与羽璃很快就离阁下山了。他们是在夜里离开的,众人都不曾知晓他的去处,他们只是留下一个锦囊给公良造:凡事多加警惕。仅此而已。
    羽璃在下山之前便早就开始了他的男装扮演之行....她从此化名白若枫...有时候竟也忘记自己的女儿身份。
    师兄弟也早就将羽璃的性别模糊了,久而久之,羽璃屋里的那些女儿家家的首饰衣服也都被收入箱底了。她终日里简单素净的或白或灰的衣衫。就连林师伯有时也感慨:羽璃,你现在可越来越像个男娃了。
    “林师伯,这算是夸我的话吗?”
    “咳。咳。这,这,也算是吧。至少夸你扮相英气逼人。”林师伯开解道。其实他更想痛心疾首地说:羽璃啊,你的阴柔气质,怎么全没了呢?你这样下去,谁还敢娶你啊。
    真相不能说破。林师伯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羽璃已经渐渐地隐入男人的海洋,原本的万草丛中一点花也谢了。
    内务堂的陆师弟下山去买布匹,在山脚下的草丛中捡回一个男子。男子生命垂危,气息断断续续,随时都可能毙命。陆师弟心底柔软善良,连忙拖着拽着将男子带到了山上。墨城里的郎中们围着男子诊断了数十次,最终的结论依旧是男子身中奇毒,他们束手无策。郎中们冲着陆师弟连连摇头,陆师弟也深知此人怕是无力回天了。
    只是,那陆师弟思来想去还是不死心,他又一路跑到后院去找羽璃。羽璃自然是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在大师兄的熏陶下,她对自己的医术已是自信满满,如今来了一个急需治疗的病人,她肯定是二话不说就直奔而去了。
    羽璃来见这个男子,又为他把了脉。男子的脉象凌乱不堪,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羽璃大为震惊:一般人的脉象即便有异也还算平稳,可是这人的脉象真是出奇地乱。羽璃翻开“圣医秘籍”,将男子的症状对号入座,竟查到男子所中乃是绿萤散。林师伯对此事也大为诧异:“怎么会中这样的毒,太古怪了。这可是江湖奇毒之首。此人怕是得罪了什么了人物吧。难怪,是风满楼?”
    “风满楼?莫非是江湖邪教风满楼?”羽璃问。
    “对。肯定是它。此人必是什么忠良之将,否则风满楼也不会这样下死手。”林师伯将目光深深地看向羽璃,羽璃也深知自己责任重大。
    说干就干,羽璃废寝忘食在白若枫的药铺里忙碌,她按照书中记载比对着药材来配药,又派出师兄弟们为她按图索骥寻找各种稀奇药草。在药草终于聚齐之后,羽璃又开始日夜熬制,黑眼圈盘踞在她的脸上,让人看到就觉得格外心疼。羽璃倒是全不在意,她现在不是羽璃,而是白若枫,哪怕是脏兮兮丑兮兮的,那也没关系。毕竟,男人嘛,糙就糙了点。
    羽璃完全把自己的性别丢掉了,一心一意去做一个不修边幅的男人。
    直到男子在她的照顾下,缓缓地苏醒过来,羽璃丢到爪哇国的少女心,一下子又被激活了过来。那是一张多么俊美的脸庞啊,男子的双眸清亮深邃,像雪山寒潭,有摄魂的魔力,让人不自觉沉溺其中。长长的眼睫毛,扑闪着扑闪着,像纷飞的蝶,又像是展翅的白鸽。高挺的鼻梁,于悄然无声中,显尽男子的器宇轩昂之势。男子开口说话,好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谢谢你。”男子声音略显沙哑,似是太久未曾说话之故。只是那声音的音色,很难得也很难忘
    “没,没事。”羽璃故作淡然地说着。只是当她的眼睛与他对视之时,四目相对,尘烟四起。
    “陆师弟,他就交给你了。有事再来找我。”羽璃挥挥手,抬脚往门外走。
    “是。阁主。”陆师弟弯腰行礼,目送羽璃离开。
    “他是?”男子问。
    “他是我们药阁的阁主。白若枫。若不是有他,你怕是已经命丧山下了。”陆师弟也不忘对羽璃的医术连声赞叹。
    “他是一个好人。墨者之中果然尽是侠义之士。”男子淡淡地说着,只是他嘴角的笑意,着实让人警惕。
    这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男人,在他的身后隐匿着无数的秘密,只是墨城的众人对此一无所知。
    男子的身体一日日好了起来,他自称自己名叫凌念,乃是北燕棉粱之人。至于其他的,他总是不肯多说,羽璃自然也就不忍多问。凌念的病情虽已得到暂缓,但距离痊愈还有很远的距离。
    羽璃很清楚男子的绿萤散非大师兄不能治,否则的话,凌念就会全身变绿,且最终腐败溃烂而死。羽璃每每想到凌念最终病发的惨状,便惊起一身汗。
    倒是凌念却十分豁达,他劝勉羽璃说:“白阁主为我所做的一切,我已十分感激。若是不幸离世,那也只能怪我命不太好。白阁主完全不必心怀愧疚。”
    可是,他越是这样善解人意,羽璃就越是心怀愧疚。她恨自己之前为什么不肯多向师父和师兄学习,如今真的需要医术的时候,她竟是这样无能为力。羽璃想来想去,夜不能寐,食不知味,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一圈。
    林师伯来劝她:“生死有命,这不是你的错。”
    “可到底还是我无能,不能救下他。”羽璃抽抽涕涕地说。
    “罢了。你已尽力了。医者医病不医命。说到底,还是他命不好。”林师伯说道。
    碰上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凌念提出要在墨城之中走一走。眼见大师兄迟迟未归,羽璃深知凌念的发病是迟早的事,本着对一个将死之人的怜悯,以及羽璃心中无法言说的情愫,羽璃答允了凌念的请求。
    每至一处,凌念便细细地将其打量,嘴巴里自是满满的赞叹之词。羽璃倒也慷慨,带着凌念在灵犀阁晃荡了一下午。
    一直到二人停驻在灵犀阁后山的凉亭中,凌念问羽璃:“世人都说白掌门风度翩翩,如今看来,倒真是如此。凌某实在敬佩。”
    羽璃自然也是客气:“哪里。江湖传言而已。不足为提。”
    凌念又说:“凌某曾经听闻白阁主的修月剑,天下无敌。不知凌某可有幸,亲眼目睹?”
    “这有何能的。你且在此处等着,我去拿给你。”天真如羽璃,对凌念完全不设任何防备之心。她飞快地赶至白若枫的庭院里,开门入屋,却发现修月剑早就不知去向。
    羽璃一拍脑袋才想起来,白若枫定然是将剑带走了。秀月剑向来都与他形影不离的,此时他人在云游,又怎能将它丢在灵犀阁?
    羽璃想了一下,便将师傅赠予自己的冷月剑揣在怀里。虽然骗人是不对的,可是凌念也只是想看一下剑而已,不管是那把剑,看看而已,都是一样的。
    至凉亭处,羽璃将剑亮出,凌念甚是喜欢,来回摸索着剑身,许久之后,羽璃这才将剑收了起来。
    在灵犀阁里,羽璃所见到的横竖都是师父、师伯或是师兄、师弟,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英俊爽朗之人,羽璃自是满心欢喜。羽璃央求凌念和她说一说天下奇闻怪事之事,凌念便一一和她说起,羽璃如痴如醉地听着,心中免不了对山下的世界生出无限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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