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拉尔德的眼皮子猛跳了几下。
    孩童的啼哭很洪亮,一声声的敲击在他的心房上。
    多拉克看到自己突然不分场合的暴走,似乎找到了原因。
    那段在他的情史里根本占不了两页的恋情,居然开花结果了?
    多拉克手忙脚乱的哄着孩子,茉艾拉微微垂着头,细心的拨弄着襁褓,眼角余光带着羞怯,时不时的偷瞄着哈拉尔德。
    究竟什么意思。
    傻瓜都看出来。
    包括列队迎接的战士们,都是一脸扭曲,想笑却笑不出来的模样。
    计划中霸气侧漏的亮相,变得不伦不类起来。哈拉尔德忽然觉得一阵头皮发麻。他本就是老爹一段风流韵事的结果,现在子承父业,重蹈覆辙。
    这是报应吗?
    要塞中还有一位准岳父呢。
    一不小心就喜当爹了?
    耳边传来孩子声声啼哭,哈拉尔德彻底拿不起架子了,硬着头皮走上前去,目光复杂的望着茉艾拉:“茉艾拉……你……这孩子?”
    或许是当了母亲的缘故,茉艾拉的火爆直爽的脾气消磨了不少,此刻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竟然有些羞涩,却坚定的点点头。
    石锤了!
    哈拉尔德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思维短暂的停顿。
    不过他早已不是轻浮孟浪,流连花丛的花花公子,变成了心智成熟,意志坚定的军人,满腔热血,只为建功立业,对于情情爱爱,早就看淡了。
    “他叫什么名字?”
    哈拉尔德探头过去,拨开襁褓一角,里面露出个白白净净的胖娃娃,正咧着大嘴哭的厉害。
    “安迪。”
    安迪?
    在通用语中是勇敢的意思,哈拉尔德目光柔和了几分:“安迪?小安迪,姓氏呢?”
    “姓蒙森!”旁边的多拉克瞪着牛眼,冷哼道:“这是我们蒙森家的孩子,你最好离他远点儿。”
    “爸爸!”茉艾拉气的跺脚:“你能不说话吗?”
    “哼。”多拉克悻悻的哼了一声。
    茉艾拉眼含歉意:“对不起,我爸爸的脾气不好。刚才的事情,我替他向你道歉了。”
    “什么道歉……”
    多拉克顿时不乐意了,但还是被女儿恶狠狠的眼神,给怼了回去。
    哈拉尔德笑了笑,茉艾拉不是个忸怩的女孩,她性格爽朗,脾气耿直,像一团热烈的火焰。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里,她不做作,不矫情,尽情释放热情,陪着哈拉尔德酩酊大醉,放声欢笑,从不像其他女孩一样痴缠粘人。
    哈拉尔德移情别恋后,她没有埋怨,没有纠缠,只是笑了笑,就洒脱的转身离去,再没出现在他的世界中。
    哈拉尔德一度很想念她,但终归碍于男人的面子,不了了之。
    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重新相遇。
    还附赠一个大胖儿子。
    “茉艾拉……”哈拉尔德的嘴唇动了动,嗓音干涩:“你还好吗?”
    “我呸!好个屁!”
    多拉克的怒火爆发了,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个王八蛋,提起裤子就不认人。害我女儿大了肚子,还天天以死相逼,让我不要去找你报仇!妈的,只要一想起来,我就想把你给撕了。”
    哈拉尔德没有在意他的辱骂,望着茉艾拉躲闪的目光:“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茉艾拉虚弱的笑了笑,没有回答。
    “为什么?”多拉克冷笑道:“哦,你是尊贵的男爵大人,我们铁匠家的女儿,你会在意的吗?”
    看热闹的恩瑞科有些明白来龙去脉了,哈拉尔德的确和茉艾拉有过一段恋情,最终因为身份的差距,茉艾拉选择独自面对,生下了他们的孩子。
    铁匠虽然是工匠,身份算是自由民,但和贵族的确存在差距。
    哈拉尔德默然,茉艾拉就如同他的母亲一样,永远都不可能成为贵族夫人。所以性格要强的茉艾拉,从没有去找过他。
    因为她很清楚,就算找到了又能怎样?
    茉艾拉忽然笑了笑:“哈拉尔德,很高兴能再见到你。你也不用觉得愧疚,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我们的孩子,我会好好抚养长大的,也不会打扰你的。”
    “这样吗?”
    哈拉尔德不置可否,孩子的哭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小小的安迪,缩在毛皮裹成的襁褓中,只露出一张瓷白的小脸,头发还很稀疏,却隐约闪烁着淡金色——和他的发色一样。
    可能是哭累了,也可能是四周安静下来。
    安迪的哭声渐渐转弱,哈拉尔德怀着万分复杂的心情,轻轻的探出手,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它的额头。
    就连多拉克都没有阻止。
    安迪似乎感受到了来自父亲的安抚,情绪渐渐的稳定下来,粉嫩的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重新安睡。
    虽然遗传了父亲的渣男基因,但哈拉尔德是真正的第一次成为父亲,既新奇、又激动、还有些纠结……
    这是流淌着他的血脉的孩子,那样的弱小,那样的……嗯,可爱。
    茉艾拉的眼里流露出几分喜悦。
    多拉克冷哼一声:“假惺惺。”
    恩瑞科生怕矛盾继续激化,同时替哈拉尔德解围,轻声道:“一路跋涉,孩子太累了,大家都安静一些,让他好好睡一觉。”
    哈拉尔德点点头:“公爵阁下,请带着大家进要塞吧。”
    “我不去!”多拉克依旧怒气冲冲,但声音明显压低。
    茉艾拉扯了扯父亲的袖子,横了他一眼:“爸,你要是不去我也不去,安迪也不去。就让我们母子两个,继续风餐露宿吧。”
    多拉克拿女儿没办法,阴沉着脸不做声。
    哈拉尔德忽然冲着茉艾拉温柔一笑:“不如让蒙森先生,先带安迪去要塞休息。你……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去海滩走走。”
    茉艾拉静静的看着他,他的脸褪去了稚嫩的白净,变成了成熟的麦色。深邃的眼睛,多了几分沉稳,和她心里曾经那个英俊的少年重合在一起。
    不知怎么的,她的心跳忽然加快了。
    恩瑞科眼中一亮,这明显是余情未了啊。
    多拉克是米勒家的工匠,如果他的女儿真的能和哈拉尔德旧情复燃。那么,米勒家族和黑石军团之间,就多了一座桥梁。
    恩瑞科心领神会的拍拍多拉克的肩膀:“多拉克,你的铁锤可以锻造出最锋利的宝剑,捶打最坚硬的钢铁。但它无法斩断最柔韧的情丝……年轻人的事情,还是让年轻人自己解决吧。来个手巧心细的妇人,抱上安迪,去要塞。”
    人群中有热情的妇人走过来,从茉艾拉的怀中接过孩子。恩瑞科冲着骑士们使着眼神,示意他们拉着多拉克。
    多拉克不情不愿的跟着骑士们离去,但眼底深处却划过几分狡黠。
    这位大老粗铁匠,脾气固然火爆,但心思细密的很,否则怎么怎么打造出精良的装备。
    “女儿,老爸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全程看戏的卡丽娜,原本要向哈拉尔德打听秦颂的消息。现在只能暂时打消,反正进了要塞,有的是时间。
    “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我听说……你失踪了。”
    沙滩上,茉艾拉和哈拉尔德并肩而行。这对曾经的旧情人,各自的身份都发生了变化。
    哈拉尔德打趣道:“你担心过我吗?”
    茉艾拉踢着脚下的白沙,俏皮的弯起嘴角:“当然担心,我以为你被人鱼勾走了,小身板会吃不消的。”
    哈拉尔德摸了摸鼻子,这是一句暗语。
    在那段奸情如火的时光里,强势的茉艾拉展现出极强的攻击力,让久经风月的哈拉尔德都有点儿吃不消。
    哈拉尔德开始转移话题:“你爸爸是米勒家的铁匠?”
    “如你所见。”茉艾拉眼底闪过黯然:“我告诉过你,我是铁匠的女儿。”
    “嗯,铁匠的女儿。”
    贵族阶级在黑石领就落幕了,哈拉尔德的心态同样发生了改变,工匠有时候比只懂得玩乐的贵族要有价值的多。
    或许,这就是拉拢米勒家族的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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