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嫂,我是朗哥哥的表妹,你可以叫我表妹,或者叫我阿钰。”方惠钰亲热的拉着月梅的手臂,说道。

    她这么一副开朗舒阔的样子,倒是叫月梅为刚才自己的小人之心有些忏愧,看来她是被偏见遮了眼,以为这方惠钰和柳芳如一样了。

    不过叫阿钰还是太亲热了,她笑着叫了声表妹,然后道:“表妹稍等,我先去见过瑞安郡主和谢姑娘。”

    “哎哟,我险些忘记了。”方惠钰说道,把月梅拉了过去。

    瑞安郡主站起来,免了月梅的行礼,她朝周老夫人道:“看来贵府的三少爷可能不在府里,那便改日再跟他道谢吧。我这边和侯夫人还有话要说,老夫人,失陪了。”

    侯夫人……

    她的一声侯夫人,叫周老夫人微微怔住,还是方惠钰推了她一把,她才反应过来,僵硬的点了点头。

    月梅就把瑞安郡主和谢娇带去聚福堂说话,周承朗不好在场,方惠钰干脆叫住了他。

    没了外人,谢娇就把不满失望显露了出来。

    瑞安郡主虽然来是有正事,但是看着谢娇这副德行,还是有些恨铁不成钢。手上用力的敲了她的脑袋一下,道:“堂堂侯府嫡女,看上个庶子还给你纠结成这样,你也真是够出息的!直接叫大伯父暗示那周三老爷,他还敢不乖乖的为儿子上门求娶你?”

    谢娇摇头道:“我要的可不是那样的感情,我要的是两情相悦!哎呀算了算了,你和月梅去好好说话吧,我在园子里逛逛,闲的无聊,也不耐烦听你们的话。”

    周承宇今儿应该是去书院去了,月梅叫秋兰陪着谢娇,也就随她在家里逛了。

    进了聚福堂,月梅亲自给瑞安郡主倒了杯白开水。

    瑞安郡主接了,不由得笑道:“哪里有你这么待客的,居然只给我白开水喝。”

    月梅自己也捧了杯白开水,道:“我也不大懂孕妇能不能喝茶,又能喝那些茶,所以干脆给你白开水喝,解渴,也没有坏处不是?”

    瑞安郡主捧着温度适宜的白开水,叹道:“你家老夫人阴阳怪气,和她说了一番话,可不正好渴了。”

    月梅没说什么,只是笑笑。

    一杯白开水下肚,月梅再给瑞安郡主倒了一杯,瑞安郡主不提正事,她也不提。倒是问起刚才瑞安郡主在上房说的话来,“你不会随着谢娇胡闹,帮她叫周三爷吧?”

    瑞安郡主笑道:“也不算胡闹,说起来那日是意外,周三爷周四爷还因我受了大伯父的罚。但那日严格说来却是周三爷救的我,我来说一声谢也是应该。”

    “郡主一向通明大义,佩服!”月梅说道,还做了个先干为敬的姿势,喝了杯子里的水。

    瑞安郡主觉得和月梅说话,不管身份怎么变,感觉还是和当初一样的。她也干脆不卖关子了,直言道:“不重要的事情,当然通明大义,但重要的,自己都过不了那个坎。不过不管自己过不过得了,你我还是要劝的。”

    “那郡主就别劝了。”月梅笑道:“我已经在考虑这个事情,很快就会考虑清楚了。”

    听出她话里的松动,瑞安郡主跟着一笑,不过却还是开了口,“母亲从小就是受尽宠爱的公主,即便是喜欢谢二老爷,也从来没有为他下过厨。但是为了你,她却是强撑着身子下厨了,什么桂花糕,玫瑰酥,还有谢娇带回来的你做的蛋糕……母亲不是个聪明人,她根本不擅长这个,可她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却为了做那不擅长的点心,把自己关在厨房一关就是一整天,灰头土脸的出来,却因为你批评了点心不好吃,第二天再次进去。”

    “手被切破了,烫伤了,她也不管。最喜欢的云锦染了灰洗不干净了,她也不在意。她只想为亲生女儿亲手做点吃的,能得一句好吃是最好了……可是你的要求那么高,母亲已经扔掉许多废了的,可是做出来的,仍然很难叫你满意……”

    “母亲说,你小的时候她没抱过你,没有照顾过你,所以特别的愧对你。母亲哪里会做针线活啊,做一个小孩子穿的肚兜,把手指头戳的哪里都是洞了,扔掉了那细软料子快两匹布,才做出一个还算入了她眼的。还好,你收下了那肚兜,你不知道,母亲听了有多高兴……”

    月梅已经从一开始的愣神,听到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了。她都不知道,原来那点心不是谢娇做的,而是安平公主做的。原来那肚兜做的好,不是因为安平公主擅长,而是以刺伤了无数次手做的代价。

    瑞安郡主拉住了月梅的手,眼泪滚滚落下。

    “有时候我真是羡慕你,嫉妒你。母亲虽然对我也好,可是这么多年,却都没有对你的好。”她说道:“母亲被谢二老爷的移情别恋伤了心,早就不护着我了,我在公主府长大,养成了那嚣张跋扈的性子,就是因为祖母不喜欢我,谢二老爷也不喜欢我,母亲又总是被谢二老爷的无情伤心,我不得不硬起来。可是看着母亲为你做的点点滴滴,我还是吃醋了,还是嫉妒了,母亲都没有那么为我做过。”

    “说起来我也能理解你,你比我还可怜,我虽然被皇上抛弃了,可到底在公主府,也是体面的长了这么大。但是你,却在乡下受了那么多的苦,你怨也有理由,恨也有理由,可是我只求你,看在母亲那么爱你的份上,原谅她吧,好不好?”

    “你要知道,母亲的身子一直不好,她如今,她如今也不过是一日一日的在熬日子罢了。”

    月梅早已经被说的泪如雨下,再听到这最后一句,更是心里咯噔一下,紧着反握住了瑞安郡主的手。问道:“她怎么了?生了什么病,怎么会……”

    瑞安郡主眼圈红红,也忍不住抹了下将要掉出的眼泪。

    “倒也没什么病,不过是思虑过重,伤了身体罢了。”她说道:“早年是因为谢二老爷,如今,则是因为你……不过她身体这样不怨你,她早就因为谢二老爷的事情,彻底伤着了。”

    谢二老爷,那样一个男人,原来也会把妻子伤得那么深的吗?在这件事上,月梅立刻站在了安平公主这边,毕竟她要是拿出公主的身份,谢二老爷是什么也做不得的。

    “……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看看她吗?”她问道。

    瑞安郡主破涕而笑,道:“随时都可以啊,明日吧,明日就回去看看她,好吗?”

    想着安平公主的一片慈母之心,月梅又是感动又是愧疚,正如他周承朗说的,安平公主越是在乎她,她就越是应该认下来才对。

    她重重点了点头。

    荣安堂里,周承朗也知道了方惠钰这几年的遭遇了,这个表妹因为得周老夫人的喜欢,在很小的时候,和他是经常在一块儿玩的。

    就是后来因为二弟的事情两家闹的不好看了,方惠钰也不过是很少来周家,但私底下却常常和哥哥们一起跟他在一块玩,听说她过得不如意,周承朗难免的也有几分唏嘘。

    倒是方惠钰自个儿不在乎,她收起脸上苦色,很是精神的笑了笑,道:“朗哥哥,你也别为我难受。如今我已经带着茵茵回了娘家,以后有爹和哥哥们护着,日子定然不会差。再说了,你如今都是威远侯了,我有你这么个表哥在,旁人便是只看你的面子,也不敢欺负我了。”

    周承朗笑道,带着几分心疼的道:“你放心,我定然护着你。不过也别担心,你如今还年轻,若是我瞧见了不错的男儿,定然介绍给你。”

    方惠钰噗哧笑了。

    “你饶了我吧,你介绍的无非是军中的那些人,一年大半年的不着家,找了个那样的,我还不一样得一个人。别了别了,可别祸害我。”她笑道,看着院子里走进来的人,眯起了眼睛。

    周承朗见她真的不像是在意那些事情了,便也笑笑,转头看了过去。

    周承宇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先是叫了大哥和表姐,然后跟周老夫人请安,“祖母,不知您急急叫人去书院叫我回来,是有什么事?”

    周老夫人还没开口,方惠钰已经笑着站了起来。

    “几年不见,三表弟越发玉树临风了。”她说着,还满是赞赏的点了点头,“听说三表弟之前做了好事,如今是人家上门来道谢,所以姑祖母才叫人去喊你回来的。不过人现在已经去了聚福堂和表嫂说话了,三表弟不如略等等。”

    谁来跟他道谢?

    还去了聚福堂和大嫂说话,那应该是女眷吧?

    周承宇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脸色一红,低下了头。

    倒是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一点,周承朗道:“是瑞安郡主来了,和你大嫂已经说了有一会的话了,这样吧,你跟我一起去拜见她吧。”

    方惠钰道:“我也一起去吧,一会儿瑞安郡主该是要直接走了,我也去送送她。”

    方惠钰是比嫡女还得宠的庶女,还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她和瑞安郡主的关系说不上多好,但相处融洽却是有的。

    于是三人便一起往聚福堂去。

    半道上,却碰到了谢娇和周承鸿。

    周承鸿是知道今儿个方惠钰来了,特意鬼鬼祟祟的往荣安堂来,想来瞧瞧方惠钰过得有多凄惨,变得有多黄脸婆的。可没想到,他鬼鬼祟祟躲躲闪闪,好死不死的,撞到了听说周承宇来荣安堂了,而一路追来的谢娇身上了。

    谢娇一见是他,立刻想到先前那回周承鸿酒后说要把她和月梅提脚卖了的事儿,顿时也不管这是在周家了,拎着个树枝就往他身上抽了过去。

    众人撞见的时候,正好见到谢娇举着树枝,而周承鸿抱着头,正哀嚎着:“别打了,别打了,哎哟我的姑奶奶,快别打了,我知错了——”

    方惠钰看着众人傻愣愣的模样,忍不住噗哧笑了。然后走过去,把见了周承宇吓呆了的谢娇手里的树枝拿了,往愣愣看着她的周承鸿身上抽了去。

    “鸿哥儿,怎么从小到大,你总是挨打啊!”她打了一下,便丢了树枝,笑着拉了谢娇,“谢娇,我二表哥怎么你了,瞧把你给气的,你说出来,我给你做主!”

    谢娇忙往周承宇那边看了一眼,和周承宇的目光一相对,忙摇头道:“你胡说什么呢,周二爷没有怎么我,我,我……”

    “方惠钰!”周承鸿也跟着骂道:“死丫头,你可别诬赖我,我就只是走路不当心撞了一下她,可没怎么了她!”

    撞了一下就要打人,这是不是太蛮横了点?

    方惠钰惊讶的看着谢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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