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雪嬿固然也是个好师父,幽静哪儿不会她就耐下心细细地教导,从冰元气的引入到一点点开始在经脉中游走,渐渐地幽静也能成功凝出一小部分冰元气。

    但毕竟是与幽静本身属性相反的元气,有时凝着凝着她便生生吐出一口血。陈雪嬿看在眼里亦是无可奈何,只得多取些驱寒的温酒让她饮。如此这般过了五天的结果,便是幽静既学会了凝冰之法,亦学会了大口饮酒之法。

    “呼!今天就先练到这里。”替幽静巩固了体内冰元气,见没什么异样,陈雪嬿吁了口气。

    待二女回到客栈,天色才至午后。陈雪嬿在桌旁坐定,正打算要盘点心,幽静却已“啪”地摆了一两银在桌上:“一瓶果酒。”

    小二立即过来手脚麻利地收了钱,忙不迭地道声“好嘞!”,继而又忙不迭地去柜台前吆喝。

    陈雪嬿讶然瞥了幽静一眼,耐不住笑起来:“你也好上这口了?”

    小丫头无比爽快地点了点头。

    “说起来小丫头其实不该喝酒,”陈雪嬿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不过,我自你这般大时,酒量已不错了。果酒这东西,在我们那一方的人看来,对小丫头的身体大有裨益。所以,你喝点儿也是比较好的。”

    幽静乐呵呵地应着,见小二已将果酒呈将过来,她挽了袖子去取杯,给自己和陈雪嬿一人斟了一杯,接着便捧杯畅饮。

    浅斟慢饮,不觉已黄昏。

    ……

    萧龙皊于未散的晚霞之下铺开一笺信纸,执笔将浓墨饱蘸,手指一移一晃,优雅地落了笔。

    书写罢,搁笔。他小心地卷起纸,以红绳系在从家族飞来的灵鹤腿上。灵鹤引颈清鸣,化成白色的流光归去。

    “萧家那边又来信了。”他淡淡,语气中甚至带着不耐,“在我还没有找到那人以前,家族之事不是早已尽数交给三弟了,这番竟还要一而再再而三来信催我回去。”

    他这么气恼的原因还有他者,催他回去的并非是萧家人,而是三年前上任的新祭司。那位祭司还是他父亲的好友,生性却古板而严肃,口口声声教导他一切事务都要以家族为中心云云。

    这让他总想起幼时的沈苍寒大祭司,只可惜沈祭司六年前便离了萧家,道是要去寻他转世的妻子,这一去便再也无人见他回来过。

    他身旁的素衣佳人将灯点起,昏黄的光影映着二人的容颜,明灭不定。

    “萧哥哥,真的不回去了?”紫云的声音轻轻柔柔。

    萧龙皊听罢只是莞尔起身,紫云忽觉脸颊微微一温,诧异时却见萧龙皊徐徐将脸移开,不禁怔了一怔。

    “回去?在我实力没有得到那些老家伙的认同前,在我还不能保护你不受他们欺辱前,我不会回去。”萧龙皊的声音回荡在她耳畔,他坐回窗边,望着漫天血一样的晚霞,低低的声音一如自语,“还有夕儿……我还没有找到她,在这之前,我也不会回去……”

    五年了,那一袭红衣的女子,那样乖张跋扈的性格,怎会像是已经匿去在这方尘世里!他不信她会死在五年前的那次人与天泣妖族的战斗里。

    他一直以为自己会忘了她,现状却反之。就像那天,连看到身着红衣的陌生女子,他竟也恍惚将那女子当作了她。

    紫云默默颔首,只是陪了他一起赏着晚霞。天光散尽,心事谁知。

    ……

    幽静今夜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倒不是今夜苍寒未将她带入幻境,而是在她见过苍寒后,又莫名地做了另一个梦。

    她告诉苍寒,自己最近正在修习萧龙皊教她的苍冰剑法,并又向陈雪嬿讨教凝冰之法。不想苍寒一听这事便乐得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哈哈!萧龙皊居然逼你学苍冰剑法?要被你父亲知道这事,估计得把他给煮了下酒,哈哈哈哈哈……”待他好不容易缓过来,却是大笑着打趣起幽静来,“我说怎么前些时日里,你舞剑用的便是苍冰剑法,原来如此。”

    幽静头一回目睹他笑得如此肆意,有些尴尬,支吾着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学吧学吧,反正总有一天你会用上的。”苍寒止住了笑,拉过她的手输入一道元气,片刻后又道,“嗯,阿雪倒着实是个好老师,你这冰元气还凝得挺像模像样。”

    不知为何,苍寒并没有一如往常那样携了她步入幻境,而是揉着她的发道:“每夜都是我带你入梦境,你很久没有做过一个正常的梦了吧?”之后未等她回答就自行撤去了幻境,徒留她一人在一片宁静里沉入梦乡。

    梦里是一片粉色的花海,一个女孩追逐着飘飞的花瓣,愉悦地笑着。

    而她身旁一位墨色长袍的青年伸手便拢过来一小簇桃花,用冰元气将每片花瓣都冻了起来,晶莹剔透,片片细致到得以看清花瓣上的纹路。

    “过来,小东西。”他向女孩招招手,那一簇桃花便落入女孩手里。

    他身旁凉亭里坐着另一位摇着纸扇的青年,见状执扇青年不由得笑道:“浔少,你对你女儿还是这么好啊!”

    墨袍青年望着捧了桃花欣喜扑入花海的女孩,头也不回地淡淡:“沉轲,你也就只剩打趣我这点爱好了。另外我早已说过,我如今并非什么‘浔少’,你莫要再浔少浔少地唤我。”

    执扇青年啧啧摇头:“好好好,影轩贤弟。”顺手拿起茶壶给自己倒满,仰头以非常豪爽的方式喝尽杯中茶,却不曾继续说下去。

    “你说,她会不会恨我?”墨袍青年蓦然怅怅,“毕竟她本不该出生,更不该带着魔封之力出生……虽然姐姐已瞒着柳无阙,托人将魔封之力封印住,但若有个万一,她还是会变为魔族。”

    “这个好好玩!大哥哥也拿着!”本已奔去花中的女孩又折了回来,小心地捧着那朵最好看的冰桃花,努力举至墨袍青年眼前,笑容在脸上如桃花般绽开。

    “噗,大哥哥!”执扇青年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自己这位好友仁兄好歹也三十余岁了,并且还是这女孩的父亲。虽二人因某种原因都没有告诉女孩墨袍青年的身份,然而,这番墨袍青年居然被他唤作了大哥哥……

    完全不曾理会这奇葩了不知多少倍的称呼,墨袍青年接了那桃花,又拍了拍女孩的头,微微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

    倒是女孩趁他低头之际伸手握住了他垂下来的头发,看着那若雪的发丝暗自惊奇,握在手中如同握了一段干净的白绸。

    执扇青年见状又乐起来,对一言不发的墨袍青年道:“我倒是觉得,她不会恨你。至少,现在的她绝不会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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