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回头,一个颀长的声音替她挡住了迎面照过来的阳光,以晴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男人,笑了:“怎么哪儿都有你。”

    “来找你的。”

    灵沽浮挨着以晴坐下,从袖中掏出一直玉镯交到她手上笑笑:“山下买的。”

    “你就拿这个糊弄我?”

    以晴侧眼狡黠看他,又质问:“你这几天去哪儿了?”

    灵沽浮没有回答,只眼神沉静的看着前头嬉耍着的孩子们,许久又想起了什么:“你还记得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是去林中寻你的风筝。”

    “你还说,要不是你放的冷箭,我的风筝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断了。”以晴不满看他,恨恨的瞪了一眼,不理会以晴的怒目,灵沽浮自顾自道。

    “那天,我在林中练剑,漫天绯红色的桃林里,我只看见一身白衣的你缓缓而来,我还以为见到了仙。”

    “算算也有半年了。”看看灵沽浮棱角分明的侧脸,似乎也颇有些感概。

    灵沽浮笑言:“认识你这半年,过得像是半辈子。”

    “你嫌我烦?”

    “只是觉得不寻常罢了。”

    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以晴又问道。“对了,你之前在市镇买的东西,分给村里的各家了吧。”

    “你怎么知道?”灵沽浮侧头想了想,似乎未曾与她提及此事。

    “那几个孩子就是来谢你的,对了还有谢礼。”想起方才自己尝了一口的酸杏,心里又暗暗打算戏弄他一番。

    灵沽浮被她骤然而至的险恶笑容看的毛骨悚然,还未等逃开,却见以晴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青杏塞进他手里:“这是孩子们的一片心意,你可不能浪费。”

    “心意?”灵沽浮不懂。

    “为了摘这杏子,那孩子连手都弄伤了呢。”指指远处一个笑得最开心的孩子,以晴又眼神示意灵沽浮手中的杏子。

    “你吃了?”

    “当然。”想起那股子酸涩的味道,以晴又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看着一脸期待模样的以晴,灵沽浮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他拿起杏子蹙眉看了好一会儿,又看看以晴,终于还是一口咬了下去。

    酸涩的味道瞬间刺激了整个的味蕾,蹙眉哭笑不得的看向以晴,却发现那双明亮眸子的笑脸如此的灿烂。

    尚未成熟的酸果子隐隐带着一丝苦味,灵沽浮刚想吐,却被一只纤纤玉手住了口。

    “不准吐。”她说:“那些孩子那么想报答你,不能让他们伤心。”

    骤然灵沽浮的脸上晕上一层绯红,看他含笑未笑的神色以晴忽然却像意识到什么,忙不迭缩回捂在他唇上的手,却被他一下子紧紧握住。

    他指尖的温度一下一下的传到她起伏的心跳里,直到发觉她的不安,灵沽浮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浅笑看她,意味深长道:“甜的。”

    “姐姐,风筝飞到树上了。”

    两人正各怀心事的沉默着,忽然那几个孩子却一窝蜂的跑到两人的面前,抬头看看那挂在树尖上的风筝,似乎很是着急。

    灵沽浮没有说话,是抬头顺着那孩子眼神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又对着以晴浅笑笑,径直向着那书走了过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以晴有些担心。

    那颗树,说高不高,但说矮也不算矮,若是一个不小心从上面掉下来,也绝不是闹着外玩儿的,以晴盯着他的背影踌躇了好一会儿,终不放心,上前几步拉着他的袖子:“大不了再做一只,别上去了。”

    “手不疼吗?”

    一句话结结实实的堵住了以晴所有的辩驳。灵沽浮轻揉她发红的指节,细声责备:“怎么那么爱逞强。”

    以晴本想反驳两句,可还未等她开口,灵沽浮却已然飞身上了树,看着灵沽浮在稀疏枝影间如风似箭穿梭的步伐,以晴总算是释然些。

    “小心点儿。”

    灵沽浮听着树下以晴悉索的提醒声,又抬头看看树尖触手可及的风筝,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丝笑。

    刚要去取,灵沽浮却骤然觉得心喉堵上一口血腥,还未弄清发生了什么,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径直的坠落下去,落地之时,除了以晴一声声嘶力竭的呼唤,便没有了任何印象。

    两日后的夜里,灵沽浮就着一片昏黄的灯光醒了。看着窗前伏在床边浅浅睡着的以晴,灵沽浮苍白的脸色闪过一丝柔情,修长的指节轻轻扶着她的侧脸,灵沽浮看的有些陶醉。

    轻轻将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曳了曳,灵沽浮嘴角又扯出一个弧度

    也算共覆一衾了吧……

    夜很静,也很凉,透过虚掩的窗扉灵沽浮隐隐看见阴沉的夜空压着层层的浓云,一阵乍起的夜风袭过,竟让他一下子咳了起来。

    “赶快躺好,谁让你起来的。”灵沽浮的一声咳,却一下子又让她清醒过来。低头玩着那一双熬的血红,哭得血红的眼睛,灵沽浮有些揪心。

    “你……”

    “你什么,还说我逞强,你呢,你又怎么解释?”以晴的确是恼了,那日看灵沽浮直挺挺的从树上掉了下来,险些丢了三魂七魄。

    “不过是踩空了,掉下来的。”灵沽浮轻描淡写的看向她,云淡风轻的样子。

    “你到底要瞒我多久?”

    “……”灵沽浮侧脸心虚躲过以晴的眼神,没有解释。

    “绝命丹…开始发作了吗?”

    “没有。”

    听着他决断的言辞,良久以晴抬起红肿的眼睛,生硬嘶哑开口:“回去吧,回越国,我不要你为了我如此。”

    一句沉闷的声音之后,偌大的房间却骤然安静了下来,看着灵沽浮渐渐苍白下去的脸色,以晴的泪簌簌掉了下来,听着她断断续续的细声啜泣,灵沽浮轻轻抱她入怀,浅浅的笑,他说:“没关系,我们不回去。”

    那是以晴第一次不可抑制的大哭,抬头看着他极尽虚弱的脸,她竟悲伤的不能自已,大片大片的泪,浸透了灵沽浮的衣裳,看着她渐渐哑下去的声音,灵沽浮忍不住皱了皱眉。

    良久以晴起身抬头擦去眼角的晶莹,定定看向他:“你说的对,我们不回去。”

    始料未及的顺从让灵沽浮觉得意外,看着她平白的神色,灵沽浮忽然却猜不透她的意图,也许是累到无力辩驳了吧,这是他所能期望到最好的答案。

    第二天,以晴熬了一锅参汤,房内灵沽浮方才醒过来,就看见她一张熬的憔悴的脸。

    “没睡吗?”

    灵沽浮嘴角向下蹙了蹙眉,有些不放心。

    以晴舀一勺参汤吹凉放到他嘴边,佯装不忿:“你嫌我丑?”

    “又胡闹。”灵沽浮笑意看她,无奈摇头,喝了那口汤。

    情义微浓,满室的温柔却被窗外几个不知深浅的孩子生生打扰了,两人齐齐看向外面的时候,却听见一声脆生生的问话:“姐姐,我们去山上采人参,你去吗?”

    “都不准去!”

    灵沽浮的突如其来的一声,让她着实觉得意外。

    疑窦的看向灵沽浮的时候,以晴才发觉他苍白的脸上竟泛起了一丝潮红。看他似有难言之隐的样子,以晴也只好顺意:“还是不要去了,山里危险。”

    那几个孩子见两人纷纷阻止,也只好顺从的各自离开,只是看他们的眼神似乎有些委屈。

    “不过是上山,你那么担心做什么?”以晴将一勺参汤喂给他,似乎很是不解。

    “山里…没什么。”

    支吾了好一会儿,灵沽浮终没有解释清楚,看着他躲闪的目光,以晴终究无奈的叹了口气。

    三日后,灵沽浮的伤已好了大半,午饭后在院中舒展筋骨的时候,却见一只信鸽稳稳当当的落在了以晴的房门口。

    他本无意窥探,可那鸽子上绑的绢条却让他有些担心,那是上等的雪绸,一般的等闲之辈却是绝不可用的。

    除非……

    灵沽浮忙不迭上前拆下那绢条,里面却只有三颗药丸,灵沽浮嗅着那颇为熟悉的药味,却一下子猜中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看什么……”

    以晴打开房门,灵沽浮僵直的身体便站在自己的面前,刚打算问上一句,却因他手里攥着的东西,一下子没了话。

    “这是什么?”灵沽浮转过身,眼神复杂溢于难表。

    “我……”

    “你告诉他我们在这儿?”

    ……

    良久以晴开口“我不要你为我去死。”

    果然。

    信是允常寄来的,他早该想到若没有解药,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短短三天就痊愈大半,看着以晴渐渐垂下去的眼,灵沽浮却不知该喜该怒。

    他拼尽全力只为许她一个自由的生,可是她却义无反顾的又置自己于险境,到底是谁愧对了谁?

    灵沽浮勘不破,也弄不懂,可是却依旧觉得痛心,那样如风似月的明媚女子,怎可为了这纷繁的战国冷寂成浮华,也许这是她的红尘劫,可他却绝不能让她就此认命。

    他不怨她,却恨极自己的无能。

    良久他将自己所有悲喜汇聚成了一句异常过分的怒吼,他决绝而冷冽的看向她:“你……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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