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头这头把墨玉交出去,那头就忘记了,带着我在太平间里左穿右插,似乎在寻找什么。

    “行李、行李、我的行李……”

    “你还有行李?”我左顾右盼,十分担心有人突然进来,看到我和一个老头手牵手。

    老张头东摸摸西逛逛,突然走进了一个停尸间里。目光茫然地盯着角落里的一滩血迹,颤声道:“奇、奇怪了,我好像记得,放了什么东西在这里,是什么、什么呢?”

    地上的血迹还很新鲜,附近有一排浅浅的血脚印,一直伸延向黑暗的停尸架里。我顿时明白了什么,连忙挽住老张头的手臂,急声道:“张爷,我知道你的行李在哪了!我去帮您拿,您先上车。”

    “车、车……买票!买票!”老张头愣了一下,浑浊的眼珠流出一些黄脓,茫然地向四周扫视。

    “买了买了!”我看得又惊又恐,连忙抬头四处搜看,发现停尸间的墙体上,有一排排银色的冰尸柜,似乎是钢铁铸造。

    我顿时有了注意,拉着老张头往那边走去。

    他却突然挥着手道:“好痒,身子里痒。”

    我感觉到他身上的湿气越来越重,连忙提高警觉,催促道:“上车,上车就不痒了。”

    老张头一边走一边往口袋里掏:“张爷给你钱,给你车票钱。”

    “不用不用,下次再给我把!”

    “好,下次一定还,一定还。”他嘿嘿地傻笑,又抽出了手。我就知道他生前就爱占小便宜,没想到死了还是这样。

    来到冰尸柜前,我敲了敲雪亮的柜身,还算坚硬,应该能锁得住他。老张头左看右看,奇怪地道:“这是啥火车,咋没座位呢?”

    “这是商务舱呢,我给你买了卧铺~”我随口扯淡,伸手拉开一个冰柜,没想到露出了一具****的女尸。

    “次奥~”我被吓了一跳,连忙关上。又拉开旁边的一个冰柜,里面空空如也。

    我对老张头道:“张爷,您的位置在这,进去吧。”

    “小贩子,你对张爷、爷真好。”老张头哆哆嗦嗦地打了个寒颤,手脚笨拙地往上爬。我连忙蹲下身,把他抱了起来,往尸柜里塞——

    他的身体十分沉重,仿佛注了铅水般僵硬。我僵尸牙都爆了出来,五官挤在一起,用尽力气才把他塞了进去,扶着冰柜气喘吁吁。

    老张爷躺在冰尸柜里,大小正合适,眼巴巴地望着我:“小、小贩子,你不上车吗?我、我闺女可漂亮了,我介绍给你……”没等我回答,他又道:“礼金五万不打条。”

    我气得哭笑不得,也不接他话茬,只是一脸正经地道:“老张爷,咱说实话,一会开车了,大家都睡觉,你可不能趁机偷摸人家隔壁的女孩!”

    老张头嘴角一抽,气吁吁地道:“咱是受过社会主义教育的人!咱是脱离低级趣味的人!”眼珠却灰溜溜地转。

    我点点头:“那您好好歇着。”然后用力把冰柜推了进去,重新关闭。

    看着他黄澄澄的脸消失在视线里,我终于松了口气,随手找来一根铁管,卡在冰柜的门上。然后低头看了看角落的血迹,顺着脚印,向停尸架那边走去。

    “张医生~张医生~”我压低声音,轻轻地呼唤。

    几个面无表情的白鬼从我身边飘过,边飘边流口水:“这酸爽~爽~”

    不断有鬼魂似乎被什么吸引,从四方八面飘过来。我连忙跟了上去,终于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发现了身穿白大褂的男医生!他衣衫碎裂,布满抓痕,腹部殷红一片,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十几个白鬼围在他身边,用舌头舔着地上的鲜血。

    我连忙挥开手脚赶走鬼魂,握住他的肩膀摇晃:“喂醒醒,醒醒!”

    男医生的头动了一下,吃力地抬起来,发现是我,嘴角微颤道:“小芳、小芳她……”

    “什么?”我把耳朵贴近他的嘴。

    “那、那个护士……”他虚弱地抖动,从牙缝里挤出字。

    我连忙道:“她没事,快!我先背你出去。”

    他却按住了我的手,绝望地摇摇头,脸色苍白:“没、没用……肝、肝没了。”

    我心头一惊,发现他一直捂着自己的腹部,那里一片凹陷,不断渗出血液。tm的老张头,太狠了!

    肝脏是维持生命活动必不可少的器官,血流量极为丰富,负责解毒和分泌胆汁。有人曾经做过统计,人类失去肝功能后,最多只能活20分钟,甚至更短。

    男医生凝视着我,苦涩道:“拜托你了,跟小芳说,就说看到我临死之前,一直念唠着阿琼的名字。”

    “为什么?”我疑惑道。

    “阿琼,是我的前女友……”他挪动了一下,疼得脸皮抽搐,眼里泛着泪光:“我知道小芳,一直很喜欢我,但是,我已经给不了她幸福了……不如让她怨恨,能将悲伤冲淡。”

    我不由心头一酸,真正的爱情,或许不是要对方永远记住自己,而是时刻为对方的幸福去着想。绝情中的有义,这样的男人,就算死了也值得爱吧。

    男医生呼吸逐渐浅弱,目光开始散涣:“你说,人、死后,真的有灵魂吗……”

    “绝对有。”我沉重地点头,突然想起先前被金光照耀而安逸的鬼魂,不由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不如,你试试念佛吧。”

    “阿、弥陀佛……”他喃喃念出人生最后一句话,缓缓垂下了头。

    生命,如此脆弱。就像飞翔的纸鹤,突如的一阵风,就能将它吹到天国。

    我轻轻把男医生抱起来,缓缓站起身,向停尸间外走去。无数鬼魂立即蜂拥而上,舔食刚才留在地上的血痕。

    走在太平间冰冷的走廊,我的心情说不出的沉重。或许是为医生和护士的爱情感到惋惜;或许,是为世上又少了一个好男人而郁闷。可能在我心底,也想做一个专一的好男人吧。

    一个俏丽的马尾身影,猛地踹开了太平间的门,看到了我,目光兴奋:“陈凡!”

    开玩笑,我可是僵尸特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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