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了的温润柔和,陆非从未变过。我坐在他对面看他姿态优雅的点上一支烟,看来很放松的吸了一口。是,不过是“看来很放松”而已。

    我可以感觉到并且想象得出他的紧张和不知所措。游移不定的眼神,间或欲言又止的神情,就如同我自己一样。

    突然觉得好笑,这样算什么?

    当我从苏白家出来决定跟他走的时候,当我答应跟他的时候,当我离开他的时候,我又怎会料想,会出现如今这样的局面?原本的离开在此时此刻仿佛都失去了意义。

    所有的遗忘,仿佛都在再次见到他的那一瞬间被瓦解的干干净净。而原本早已淡漠的感情,在握手的时候被那最熟悉不过的温润肤触所唤醒,甚至更加灼热起来。

    由此自知,从未忘却过,对他分毫的情谊。是真的觉得,怎生就沦落的这般凄凉?然而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再回去。因为恐惧。直到如今尚且深信,唯有远离才能得到真正的福祉。

    “你最近,还好吧?”开口的是我。我知道他不会这样开口来问我,因为就在不久之前刚刚来过的他,对于我的境况不可谓不了解吧。

    “啊……不算好,也称不上坏吧。”他笑笑,修长的手指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倒是你,似乎过得不错。”意有所指,我们之间,实在没有必要去装什么。“好听跟我说起过,刚才也看了,那个男孩不错。”

    殷安么?或许是的吧。我不知可否的笑,却听他又道:“我想过你一定不会甘于寂寞,却没有料到你会找个同岁的。我一直以为……你会更倾向于比自己大不少的。”

    这样一句话从他口中淡淡道来,原本也就并不是尖锐的言辞,却让我怔住。是吧,一直以来我的确同比我大许多的人在一起。15岁认得苏白,16岁跟了陆非,都是尚且在少年时便识得的人,也都大了我不少年岁。虽然并不是刻意去挑选,但从内心来讲,我的确是更乐于同年龄较我大许多的人在一起。

    然而殷安,是为什么?从来没有意识到这样一个问题,个中缘由更是无从说起。如今却是被陆非挑了开来,顿觉手足无措起来。

    “呵呵,真是有些好奇,是怎样一个人……”陆非轻声笑着,却也并不掩饰眼底那缕失落。旧情人见面,原本就无可避免这样的自我伤害。本都是聪明人,这样盲目,究竟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能说什么。其实一开始同殷安亲近起来,是因为他的样貌和气息么?那时的温润柔和,同陆非如此相似。但是这是无论如何,无论对谁都不能讲的。讲出来,便又是数不清的纠缠和伤害。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而我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深陷其中,无从逃脱。

    不想再继续下去,这样的话题让我很不舒服。我深吸一口气,端起面前的苏打水抿了一口。“总之,我很高兴能和你竞争。”看到陆非凝住的眼神,我笑意更深几分,“所以,我不希望你和苏白一样。我们公平竞争一次,可以吧?就当作陌生人,从未相识过。”

    我记得的。广宏那个项目,头一回同苏白撞上的时候,陆非就曾经说过,倘若是他,也会如苏白一样退出。我是真的不希望那样,不过徒增罪孽。而那后半句,或许并不仅仅是对于这次的项目而言。

    倘若真能做到那样,不得不说是万幸。无论如何,我这样讲,陆非也该明白,我们之间,只能到此为止了。

    离开的时候他还坐在那里。低着头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看不分明神情。强忍着回头去看他的冲动,我步履踉跄,几乎是逃出了咖啡厅。

    外面阳光明媚,照得人身上暖如春夏一般。然而心上的冰冷却并不是这样就可以融化的掉的。

    我一路面无表情走向停车场。到如今这样,也算是一个了结了吧。总算失去了一个牵绊,无论如何,至少不会再给彼此带来不必要的伤害。接下来的事情也不过就是学会将过去忘得干净。

    走到车子跟前我愣住。殷安靠着我的车门蹲在地上,面前的地上散落一地的烟头。看来是等了不少时候了,从离开起就等在这里?许浩庭又会在哪里?等着陆非么?

    我走到他跟前蹲下来:“起来吧。我们回去,好好谈谈。”我不知道他原来也是抽烟的。同他一起这么久,从未见他抽过。若不是心机深重,怎能连这个都能忍得下来?突然觉得原来自己并不如之前所以为的那样聪明,无论是别人还是自己,几时想过会有这样一天的真相大白,大白出原来我不过是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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