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无法忘记。永远无法忘记听到这句话时,自己的震惊,绝望。

    像是再一次回到梦魇,无边黑暗无尽阴冷,潮水般扑面而来,霎时间将自己淹没。深不见底,再无救赎。

    有多久没做这样的梦了,怎么会再一次,深陷其中?

    这只是梦。我要醒过来。

    终于有一只手将自己推醒。玉笙睁眼,朦胧见到床前有个人影,立刻本能地念了一声:“皇上?”

    那人直起身,却不答话。再看来时,却是辰隐。

    是啊,不会是他。他不会再来了。回宫数月,他再没有来过。

    这一次,是真的失宠了。玉笙想着,忽然有点好笑。辰隐真是一语成偈啊。

    他披衣起身,走到殿外。明月清辉,花香依旧,这苑中,是不分四时的。只是,一阵风过,他禁不住微微一颤。几个月过去,似乎,快到秋天了吧。

    八月十五,中秋之夜。宫中大宴,在凤凰台设下酒宴,摆下戏台,宴请宫中嫔妃和各亲王人等,赏月听戏。宫中闲来无事,戏曲早已传开,只是平时召戏班进宫颇为不易,今日由太后亲自作主,请的又自是最好的,自然人人捧场,即使听不懂也拿出个欣喜赞叹的模样来。

    唯有祁烈一言不发闷闷不乐,瞧那心思似乎也没在戏台上。太后看在眼里,微笑道:“皇儿不高兴么?是这戏不好?是了,想来这些凡品,也看不进皇儿眼里。这些陪着的人,想来也不合皇儿的意。来人,”身旁服侍的小太监立刻躬身上前,太后道,“今天是中秋佳节,也不必忌讳什么,哀家特许了,去把漱玉阁的那位主子叫来,让他陪皇上吧。”

    祁烈一怔,立刻道:“叫他干什么?朕不要他。”

    太后一笑,道:“皇儿不必有什么顾忌,这里也都不是外人。今天是中秋佳节,月团圆人团圆,哀家不能看着皇儿不开心哪。”于是吩咐那人道,“快去吧。”

    祁烈还想说什么,却不知为何终于没再开口。看着那小太监手提灯笼匆匆去了,心底忽然生出些期盼,想数月的僵局,也许今日打开了也说不定。一时又想,等他来了,朕该怎样对他,该不该就此原谅了他。或者,他若有心认错,朕就饶了他这一回罢,只是他若不肯悔改,朕却又该如何~~心里七上八下,不知不觉,眼睛早往那来路上瞟了十七八回。

    那灯笼一闪一闪,终于回来,祁烈只觉心一下提上来。却在看清的瞬间,狠狠跌落下去——那小太监是一人回来的,身后并没跟着玉笙。

    他,竟然没有来!

    只听那小太监回话说玉主子睡下不来了。祁烈再也忍耐不住,发怒道:“算了算了!早说不用,他不想见朕,朕也不想见他,叫他来做什么?!”

    “这话奇了。”太后正色道,“若是没叫他也就罢了,既然叫了岂有不来之理?堂堂大齐国君,还叫不动他一个唱戏的?传了出去,也叫人笑话!”她转头对那小太监道,“你去跟他说,皇上叫人,他就是睡下了,也起来伺候着,明白了吗?”

    那小太监即刻转身又去。一时气氛凝滞,众人见了皇上太后发怒,谁也不敢说话。

    这样的气氛下,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慢,好像是等了很久,才等到那小太监回来,报道:“玉主子到了。”

    一时众人都是一振,眼光齐齐看去,要看那夺魁戏界于前、又得宠天子于后的“南陵双璧”之一,究竟是何等样一个风流尤物。

    小太监往旁一让,玉笙便现出身来。只见他一袭素衫一头乌发,头微垂眉低敛,模样虽看不清楚,然而月光下那沉静淡漠是肯定的,哪有半分想象中勾魂摄魄的神采?一见之下,那后妃中倒有大半人想,他怎及我国色天香。而那些皇亲国戚多早有得了南陵戏子,金屋藏娇的,便忍不住在心下两相比较,想他怎及我那某某,看来传闻未免有过,而南陵人的眼光也未免有失精准,只我大齐皇帝怎又偏偏看中了他?瞧他那既不娇亦不媚的样儿,想来在床上的功夫也好不到哪里去。

    倒是太后吃了一惊。她见玉笙跪下行礼,依旧垂着头,不说一句话,也不看任何人,不由微微冷哼一声:“好大的架子!”随即慢条斯理道,“听说苏公子当年在南陵,那叫做五月榴花照眼明,是顶红的。如今南陵没了,你这副派头,倒没跟着变。”她顿了一顿,轻轻叹道,“皇上的人,哀家是叫不动了。该怎么处置,还是交给皇上罢。”

    祁烈看也不看玉笙一眼,答道:“既然他惹了母后不开心,那该怎么处置,自然是母后说了算。何况,”他眼光掠过,若有若无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玉笙,微微冷笑,“究竟他是谁的人,连朕也不知道。”

    太后听了这话,心中已然有数,笑道:“我有什么不开心的?要我说,他是扫了大家的兴。这满座的人,都是什么身份的,竟都等他一个了。依我看,他该给这座上的人,一个一个地奉酒赔罪才是。”

    静静地,听见祁烈的声音:“母后说怎么办,就怎么办罢。”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转载请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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