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宽松露肩蓝花白袍的女子傲立船头,小舟缓缓在白光前行,左南枫从上面掉下来,女子面无表情的伸双手接住他。

    女子黑色长发如瀑布泻下垂在腰间,她看了眼昏在怀中的少年,精美的面容微带怒色看向中年人。

    中年人看着缓缓向他驶来小舟,忽的缓缓跪下道:“属下参见公主。”

    女子脸上怒色退去,恢复了冷漠清丽模样:“月护法好本事,竟也从封印中跑到凡间了,既有如此本事又何需找左南枫索钥匙。”

    这中年人是魔族日月星三护法中的月护法,而这女子,竟是花唯。

    月护法冷声道:“公主在人间贪图玩乐,不顾族人安危,属下无能,也只能背负罪名以百名族人血祭牺牲强行从封印中出来了,不过若让我族人出来,还需钥匙方可。”

    “依月护法的意思,今日非取左南枫性命不可了?”

    “正是。”

    “如果本公主不允呢?”

    “公主在凡间久了,迷糊了一阵子,如今清醒了,便什么事也没有,若公主还不清醒……”月护法凝视着花唯,眼里杀气渐露,“属下也只能采取一些极端手段,事后再向魔君请罪,还望公主三思而后行。”

    花唯将左南枫放在小舟里,缓缓走下来,白色勾蓝边的精致皂靴踩入白光之中,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里,只听得她冷声道:“那我便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让我清醒。”

    小舟在白光中微微荡漾,昏睡的左南枫眉头紧皱,哪里感觉得到在他身边斗法的两人。

    再说花唯离开魔域在凡间生活了千年,在这个不相信魔不需要神的新世纪,潜心修炼者已寥寥无几,她纵然常有修心,但仍止不住自己的法力渐渐减弱,平常用来吓吓人类还行,对付月护法这种刚从魔域跑出来的老怪已是力不从心,败,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两道纠缠的霞光,紫光越来越盛,花唯脸色苍白,仍在咬牙苦撑。

    啪,不知哪里传来细微的声音,如同玉佩断裂的声音,清晰入耳。

    接着又是啪的一声,两人减缓斗法速度,余光警惕的扫视四周。

    这一片白光是月护法种出的幻阵,既不受外界影响,也不会影响外界,这声音来路着实奇怪。

    啪,又是一声轻响,月护法停住手倒飞几步,默念道:“像是封印破碎的声音,如今的世间,有封印的除了魔域只有……”忽然他面露惊恐状,身形瞬间消失。

    白色空间剧烈摇晃,如同玻璃破碎,正是幻境崩塌的迹象,花唯松了口气,脸皮一抽,吐出一口血。

    不料白光刚散,四周陡然一片漆黑,飘在白光上的小舟直直下坠,花唯顾不得调息身体,足尖凌空一点,追上下落的小舟,将里面的人紧紧护在怀里,血成串滴落,她的眼里缓缓闭上,唯独环抱着的手又紧了几分。

    天河流转,将左多和花唯卷出神界,但让他们始料未及的是,他们落在了一个除了付氏付零外谁都不敢踏入的地方,阴招地界,一个妖兽的聚居地。

    阴招地界聚集了世间所有妖兽,由天地玄黄四只妖兽统治,天兽为一只跳过龙门化为龙的鲤鱼名残烛,地兽是灵鹤一族的族长贺楠宥,玄兽乃一只红毛魁狮名狂夼,黄兽是一只天地诞生以来第一只修炼成精的蝴蝶名刺红。

    此处,被喻为修罗场。

    花唯是被冷醒的,白雪在她身上覆了薄薄一层,她稍微动了一下,发间的雪米落下,随即她发现,她被一双手紧箍着,她身下,是被冻得脸皮发紫的左多。

    左多胸前是一大片凝固的血迹,将白衣染得触目惊心。

    “左多,左多你醒醒。”花唯拍打男子僵硬的脸,他并没有丝毫反应。

    花唯将手轻压在左多胸口,几道微弱的红丝顺着她的手臂游向左多,就在红丝将碰到后者时,她丹田忽然一阵绞痛,喉头一甜,血涌了出来。

    这里的雪不太寻常,不但冻伤了她的经脉,还害得她真气紊乱,在这样下去,他俩恐怕会活生生冻死在这。

    花唯起身蹲着,单手拉起左多靠在自己背上。

    花唯背着左多缓缓前行,轻声念道:“左多你可别死了。”

    雪下得昏天黑地,花唯背着左多蹒跚在雪地里,一步一个脚印,脚背陷入雪中。她已经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再是自己的了,全身僵得没有感觉,也开始不听使唤,她背着左多麻木的,缓缓前行,雪地浅浅的脚印证明她从这走过。

    终于,在她不知道走了多久,几乎要晕倒的时候,看见两个农户向她走来,她安心的闭上眼睛,倒在雪地里。

    困意紧缠着她,黑暗舒服得让她舍不得睁开眼睛,不知何处,有淡淡的清香传来,带着暖意。

    一声轻吟,花唯还是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屋里是普通农家的摆设,小木桌,小木椅,小木床,土灶台。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靠在摇椅上,手中拿着块两个巴掌大的浅蓝色玉佩,眼神却是放空的。

    花唯不由自主的咳嗽两声,老妇人回过神来,对她笑道:“你醒了,我是这的族长,姓余,现在冰天雪地的去哪也不方便,你先在我这歇息些日子可好?”

    老妇人脸上的皱纹格外的深,像是用刀一刀刀刻上去的,在她回过神的一瞬间玉佩上的光芒瞬间暗了下去。

    “小女花唯谢过老人家了,给您添麻烦了。”花唯起身行礼,被子扯开,躺在里面的左多露了出来,她顿时呆了。

    这老人家竟然把她和左多放一张床上了。

    余族长目光收回看着手中的玉佩,颤巍巍的站起来把它放进盒子里。

    这里的气候很奇怪,终日大雪,不曾间断,外面寒天冷地,屋里却温暖如春,除了放在床边的小青炉冒着白烟,花唯再看不到其它有暖意的东西了。

    这儿很少看见农户,即使有,也是匆匆路过,这么冷的天,估计都在家里捂被子吧。

    余族长几乎不出门,她做得最多的事,就是拿着玉佩发呆,有时候会露出浅笑,她一笑,脸上的皱纹更多了,紧紧的挤在一起。

    “余族长,您就一个人住吗?”有一次花唯终于忍不住问道。

    左多顶着个冰块脸坐床上看着,眼里也有好奇的意味。

    族长看着花唯,抬高手中的玉佩问道:“孩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花唯摇摇头,左多也摇头。

    “这是崆峒印。”

    “崆峒印……是什么?”

    老人无奈的笑了:“罢了,还记得它的人,也该没了。”

    老人的脸上露出笑容,那种真切而快乐的笑容,她的声音沧桑而迫切,把人的思绪带到了很久以前:“曾有条小锦鲤,不知被谁放生在小溪里,那时我还小,只能在溪里游来游去,溪里有很多大鱼,他们从来不理它,还经常和它抢吃的,它常常饿肚子,也就更长不大。一日,一个怪物伸头进来喝水,它一张嘴便把鲤鱼吸进它嘴中,鲤鱼着实吓惨了,后来才知道,它是羊,它告诉它它叫杨羊。

    泥土上的草短短的,如男子的胡茬,有些刺手。

    山羊张嘴吐出嘴里的异物,一条只有半个手指长的鲤鱼掉在草地上,蹦来蹦去的。

    ‘你是什么东西?快把我放回水里。’鲤鱼跳着说。

    ‘你怎么这么小?是没长大还是营养不良啊?’杨羊问道。

    那时小鲤鱼未经人事,懵懂天真,便老实答:‘溪里大鱼太厉害,我抢食抢不过它们,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

    ‘吁,我还以为什么呢,你们水里有什么吃的,你张嘴尝尝身下的草,可美味了。’

    小鱼听话的张嘴咬了一口,随即吐出来:‘呸呸呸,难吃死了。’

    听她这么说杨羊就不高兴了,叼住她的尾巴将她扔回水里,不高兴道:‘什么破鱼,回去饿你的肚子吧。’

    小鱼就这么被扔回小溪,那一刻,它死的心都有了。

    不一会,杨羊叼着一根胡萝卜和几片菜叶丢进水里,道:‘要吃什么,快吃吧。’

    杨羊的声音通过水传到小鱼耳里,小鱼睁着泪汪汪的眼睛看着他,道:‘我只吃小虾。‘^_^’

    ‘虾什么虾,我一只山羊怎么抓虾,将就吃菜叶吧,不然就饿死了。’

    小鱼咬了口菜叶,又立刻吐出来,睁大眼睛看着杨羊,道:‘你可以丢几根草进来吗?’

    ‘你这小鱼真麻烦。’杨羊不爽的碎念几句,还是叼了几根草扔进来。

    第二天,杨羊一路闭紧嘴跑到小溪边,找到小鱼游的地方张嘴一吐,吐出几个小虾米。

    两只生灵维持着这种关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小锦鲤长成大鱼,它早已不需要杨羊为她找虾,杨羊也长成健硕的成年羊,给锦鲤找的虾也从虾米变成大虾。

    ‘我要走了,听说深山里有灵药,能让我们修成人,再也不任人类宰割,我去找药,找到我就回来找你,我们一起修炼成人。’

    ‘杨羊,我听老鱼们说还有两年就是龙门开放的时间,我准备去试试,若是跃过龙门,我就可以化成龙,龙的寿命长,我们就可以一起修炼。’

    ‘甚好,三年后我们在此再见,我带着灵药来找你。’

    两只生灵方年少,对未来充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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