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小岛上的张瑾倒是早早收到了这个消息,她听到时正给短尾巴鸟敲核桃,石头一不留神砸到了手上。爱卿心疼地给她吹着,短尾巴鸟好没良心,啄张瑾的头发催促别短了它的零嘴儿。

    “什么,云渺宗没了?”张瑾不可置信道。

    爱卿看她的小指头没事,才放心下来,接着话头说:“可不是吗,原来那么威风的一个大门派,说是惹了不得了的人物,屠了大半的弟子,连掌门也没幸免呢。”她欲要帮张瑾,伸手去够那石头,“不过要我说,那些歪门邪道,倒了才好。”说着,手上却没搬动。

    张瑾笑出声,忙拦住爱卿,道:“这可是不一般的石头,你搬不动的。”应了爱卿的叮嘱,一面欢声笑语送她上山,脸色黑沉。

    这事儿不由得她不多想,是否与她伤了周子玄有关。就算无关,活该周子玄倒霉,那万一他没逃出去,把他的死赖到她身上岂不是冤死。想到那时的感觉,张瑾不由得浑身一颤,她实在升不起与天道抗衡的勇气,更别提再尝试一次了。

    其实她心里也清楚,师傅表面像是接受了她“走火入魔”的说法,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不然一向严厉的师傅怎会让她空耗光阴来照顾一只贪嘴的飞都不会的鸟。她也是过了好几天,才想起那晚差点将周子玄击杀的事。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张瑾在短尾巴鸟的再三催促下才一把将核桃砸开,用力太大整个儿碎成了末。这鸟愤怒地唧唧两声,终是不舍得那味道,跳下来在碎片里挑拣核桃沫。她摇摇头,决定过一会儿就向师傅禀明此事,不论如何,师傅总是会护着她的。不然就冲她前几日杀气冲天的气势,早就结果了她。

    她双手捧起这块其貌不扬的石头,走到泉眼边把缺口堵上。泉水先前顺着缺口溢出来些,沾湿土壤片刻就钻出好几簇鲜花,异香扑鼻。张瑾拍拍手,慢条斯理踩上逆流的泉水往上走,那小鸟见她走了,急忙跳几步一口叼住她的袖子不松口。她暗笑,一只手虚握着把她送到胸前,这鸟机灵极了,小腿儿一蹬,跳到她的头上卧着不动了。

    张瑾上山见师傅,他正捏着一片树叶皱眉听着,见她上来了,冷冷道:“你来做什么?”目光落到她头上做窝的小鸟,脸色稍显缓和。

    “师傅,我想起前几日的事了。”她低着头,脚碾着地上的青石,颇有些不安。

    师傅将树叶收到袖里,盘腿坐下,道:“坐吧,你师祖不日便到。”

    张瑾少见他如此好说话,心下稍安,道:“我非是有意隐瞒,实在是当时已记不得了。师傅想必也知道,我那把随身带的桃木剑,是当日那云渺宗的……周子玄所赠,上面留有他的精血。也不知为何,这桃木剑有一日竟然自行幻化出一方小世界,在其中修炼剑法,事半功倍,因此常常入内练剑,甚至只是呆在那里什么也不做,也有心旷神怡之感。”她说到这里,内心忐忑,作势喝了一口面前的热茶,稍作休息。

    师傅听了,不动声色地瞟了她一眼,说:“这也没什么稀奇,修炼途中,总会有些奇遇机缘的。你这么说,想必是与那周子玄有关了?”

    张瑾点头,道:“是的。我当日修炼不得法,心烦气躁,因此决定散散心,走了许久,竟在一处遇见了周子玄。他当日狼狈不堪,昏迷不醒,我……是我太鲁莽,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差点杀了他。之后我出来,就是师傅所见了。”

    “就算是师傅,骤见仇人在前,恐怕也与你一样。”师傅摇摇头,目光如电,紧紧盯住她,“只是你没杀了他,可是关键所在?”

    张瑾在这样的目光下似乎无处遁形,她迎上对方的目光,说:“师傅,我当时只要一剑下去,心结便解,恐怕还会于修炼上有所帮助。但是当时有个声音告诉我,只要杀了那人,我就会万劫不复。”

    师傅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哦?”

    张瑾期待地与他对视,问:“师傅?”

    师傅掐指算了算,道:“还是等你师祖回来再说吧。”

    “……”张瑾只好乖乖退下。她下了山,回到屋里不由得望向墙上高高悬挂的木剑,只要轻轻一跳,就可到手。

    张瑾闭闭眼,终究没敢再去尝试。

    这晚,山上的师傅悄无声息迎来了张瑾未曾谋面的师祖。两人点着灯笼在月下喝酒,师祖看起来竟是个垂髫小童,声音稚嫩,身后背着比他高一头的长剑。

    师傅抚着膝前的白兔,喝了一杯,道:“师祖对我那徒弟,可有什么说法?”

    小童喝了一杯,又是一杯,说:“入了我门,就是我的人,那里有什么说法?”

    “这就好,那这教导之事,师傅义不容辞。我一驭兽的,实在教不了什么打打杀杀。”师傅摆摆手,此时的面容才像是活了,再无拒人千里之感。

    “总揽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小童翻了个白眼,“云渺宗才没了,你这徒弟前几日就与那内门弟子有牵扯。看着吧,过几日就有客人要来。”

    师傅给自己斟了杯酒,冷哼:“我的洞府可不是想来就能来的。”

    “说好了,我只负责教授剑法,其余一概不管。”小童眯着眼,掐指算了约有一炷香的时辰,才嘿嘿道,“竟与你当年差不多。”

    两人对视,久久无言。直到兔子打盹翻了个身,师傅如梦初醒,道:“可还记得当年那位仙子说的话?”

    小童漫不经心地扣扣脸,说:“想必谁都忘不了,她竟然说老道收徒会招来杀身之祸,简直可笑。”他嗤笑两声,“再怎么信誓旦旦,不也没留住自己的命么。”

    师傅轻声说,似是怕惊扰了爱宠:“她说弟子的那些,可都是应验了,就连我多年足不出户、不见外人,这徒弟不还是送上门来了。”

    “罢罢罢,你这心魔已起,老道只有舍命相陪了。我却是不信,这小丫头还能翻出什么大浪?”小童打开酒盅全倒进嘴里,挥挥手,道,“酒完了,老道也该走喽。”说完一跳,竟整个人从山顶直直往下落,须臾间,卷入海中不见了踪影。

    师傅抱着垂耳兔起身,挥袖将灯吹灭了。

    两人所说,原是一百年前的旧事。当日张瑾的师傅刚刚从池子里爬上来,与他同列的还有二十人,这一年仙界来的新人之多,令各家门派起了心思。这小童当年还是这般模样,一眼挑中了张瑾的师傅,要他随他走,旁人见他这个出头鸟没甚名气,讽刺耻笑,谁知小童一言不合,人头已落地。同门派的人自是不依,待要混战,一位仙子翩然而至。

    她非是什么美貌之人,修为也不高,只不过那柔柔的嗓音传来,众人都偃旗息鼓,巴巴望着她了。仙子一口将小童的来历修为说得一清二楚,并警告他若是收徒会有杀身之祸。小童哪会被这三言两语吓退,剑回鞘就收割了几人的性命。仙子转而劝初来乍到的师傅,说了几句就被小童打断,拐了新徒弟走了。

    小童不在意,师傅却放在了心上,因为这仙子在他临走前传音入耳,将他的身世扒的一清二楚,听得他咬牙切齿。她不是说他剑法杀气过重,有违天和,就改修了驭兽之法;她不是说他师徒二人先后死绝,他就千方百计寻得了师妹这等良才纳入师门。

    终于走到这一步,就让他师徒看看天道是否不可违。

    睡梦中的张瑾自是不晓得她这位师傅是如何辗转难眠的,她一觉好眠,第二天就见到了比她还矮还嫩的师祖。

    张瑾目瞪口呆之后,毕恭毕敬地将桃木剑奉上。她偷眼看师祖唇红齿白,清秀可人的模样,心想若是爱卿见了,怕要喜欢的不得了。

    小童翻来覆去看了看,问道:“这把剑可碰过冤魂野鬼之流?”

    张瑾乖乖回答:“是的。我曾用此剑斩过一只。”心中佩服不已。

    小童皱眉,道:“怕不只一只。”他围着张瑾走了一圈,问,“你当日走火入魔只有云渺宗那弟子在?”

    张瑾点头称是。

    他问了名姓,掐指一算,眉头舒展道:“不急,不日便到了。”他说着,摇头晃脑地走回去,将木剑丢给她,吩咐,“练一遍给我看看。”

    张瑾心有顾虑,问:“是不是要换一柄?”

    小童不耐烦,厉声道:“磨蹭!是你心不端,怎还赖到剑上,莫让它晓得你的心思,不然还怎得练剑!”

    张瑾唯唯称是,她被骂了一通,才意识到对方可是师祖。顿时老老实实将以往所学练了一遍。

    小童看了,更是怒上加怒:“蠢货,愚不可及!就算是给你根树枝,也是辱没了它!你师父怎会让你修剑道!”他焦躁地走来走去,一脚将她手中的木剑踢飞,落到手里掂量着,“握不住剑,还谈什么练剑?再来。”说着又将剑扔了回去。

    张瑾将将接住木剑,就见小童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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