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烈烈,暖风熏熏,窗外的知了叫地欢快,更是添了几分躁意。唯有墙角的茉莉开的正好,虽有蔫枯,倒也不忘立满枝桠奉送芬芳。

    “还不承认你喜欢于先生啊,你只有上他的课时才目不转睛的,而且每回逢他点名儿,你都答的很好,这不是喜欢是什么呀,嘿嘿!”璐瑶挽着蕙君的胳膊满脸的调笑,时不时地和子聆挑个眉。

    “我喜欢有什么用,先生又不会喜欢我。”蕙君双目黯然。是啊,就算喜欢了又怎样,她还有个头疼的未婚夫没解决呢。

    “那可不一定,我们是新时代的女性,民风没有旧时那样保守,喜欢什么就要勇敢的抓住它,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先生不会喜欢你呢?”子聆温言软语,深得蕙君之心,于是她暗暗制定了一个追求先生的计划。

    往后的几日,蕙君开始明目张胆的追求于培峥。今天送画笔,明天送怀表,后天送锦帕,各种花样,层出不穷。一时间闹的沸沸扬扬,学堂里人人皆叹于先生这回是难逃“厄”运了。一向沉静内敛的于培峥坐不住了,他每次都会严词拒绝这些莫名的礼物,可是总被这丫头三言两语的化解了,每次都是一句:“古人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从不知孝敬父亲竟是错的。”于是于培峥开始躲着她,除了上课,在学堂里是绝对看不到他的身影。然而日防夜防,防防皆破。于培峥有时会收到一些信,上面有诗或只言片语,翻来覆去表达的只有一个意思:先生,我倾慕你已久。又或者经常会有顺道回家的先生给于培峥捎些礼物,只看一眼那精致的包装,他就知道是谁送的了。面对如此囧境,于培峥决定离开这是非之地,安心地完成他的大业。下定决心的他收拾了行装递了辞呈,挥别了安身已久的学堂,踏入宽阔光明的梧桐大道上。

    “林伯,于大哥呢?”今儿是八月半,学堂放假,蕙君一行三人受于泽声之邀,共度佳节。欣喜之余,三人更多的是思念之情。

    “大少爷在楼上书房呢。”林伯侧了侧身,示意她若是有事可自便。蕙君上了二楼,刚要敲门,却隐隐地听见里面的训斥声,现在进去似乎不便呢。

    “你真是要气我!父亲送你留洋,是让你从政的吗?这么多年,你可曾回来过一次!”于泽声一怒之下摔碎了他常用的白瓷杯,镶着金边的杯沿,摇摆不定,那闪着光的金色,像极了它的泪。

    “大哥,是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父亲。但我并不后悔走了这条路。”泽灏微低着头,脸上浮着一抹愧色。门外的蕙君怔愣了一下,这声音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只是先生怎么会在这里?他叫泽声大哥,那么先生就是于家二少爷?那他为什么又要改名?事情来的太突然,蕙君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不够用了。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一走了之,你的未婚妻要怎么办?”泽声希望利用蕙君挽留泽灏,可是他打错了算盘。

    “于家还有大哥,更何况我并不认为我与唐蕙君能相处融洽。”想起蕙君,泽灏有的只是毛骨悚然。蕙君脸色由喜为忧直到最后的惨白,原来他早就知道她是他的未婚妻,原来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原来她所有的努力都只是一个笑话。强忍着泪,逼迫自己凝神听下去。

    “你简直混账!”“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泽灏的脸颊上,泽声用了十成十的力,瞬间他的脸上浮起了五道指印。

    “告辞。”长久的沉默,只听得见泽声粗重的喘息声。泽灏知道大哥气的不轻,但是他必须离开。沉重地道了离别,泽灏毫不犹豫地转身打开了房门。然而对于撞ru眼帘的这个人,他起初只是惊讶,然后了然再到一句抱歉,没有多余的表情更没有多余的歉意,在蕙君眼里他似乎又变成了那个令她讨厌的穷酸书生的形象了。

    “先生先别急着道歉,听我把话说完。学生知道,长久以来的荒谬行为给先生造成了莫大的困扰,学生为此感到深深地抱歉。”说着,蕙君深深地鞠了一躬。泽灏复杂地看了眼蕙君,从他认识她以来,这是她第一次用学生称呼自己,少了些暧昧多了些生分。泽声快步赶来,闻声讶然。

    “先生不必担心婚约,两家家主玩笑之言,并无信物,何必当真!你我从此婚嫁,各不相干。如此,你便放心了吧。此去一别,不必再见,望君珍重。另外,我收回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句话,我还从未见过心肠如此冷硬的父亲呢。”泽灏面带愧疚,垂眸苦笑。“呵呵,开个玩笑,你这般年纪哪里生的出我这样大的女儿啊。”说着说着蕙君轻轻地笑了起来,仿佛自己是真的在开一个寻常的玩笑而已。往日种种,皆是自己一厢情愿,过了今天就都忘了吧。泽灏神色复杂,看着蕙君扬起明媚的笑容,心里好像有点酸酸的。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缠着他,给他送一些奇怪的东西了,所以应该庆幸的。想到这点,泽灏舒展了眉目,唇瓣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蕙君并未给他机会。

    “那么,我就不送了。”蕙君客气地笑笑,转身走下楼梯,与往常一样和其余二人闹成一团,而刚刚似乎只是去剧院听了场戏而已。随手拈了块儿桂花糕放进嘴里,细细地嚼着,也不知怎么的,成串的泪珠竟湿了前襟。啧,这桂花糕也太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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