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着花灯不看,跑去看庙,也不是,是跑去爬山了,连煜心想,这小子在想些什么。其实景明就是在想如何讨君子仪开心,去年这个时候她根本没有出门,他极其不情愿地陪了君绰雪一天,虽然买东西他很大方,君绰雪看上什么他就买什么,然后一直在想君子仪会喜欢什么,然后好自己亲自送给她。他没问过君绰雪,他感觉她应该不知道的。

    连煜又想到,要是看灯的时候看到君绰雪就不妙了。

    “晚上去游湖好不好,远远地看着灯光满城,想想都很美。”景明探寻地看着君子仪。

    君子仪执着筷子,小口小口咬着糕点,嗯了一声。

    “太好了,你答应了是不是。”景明高兴地蹦起来,跳到君子仪身旁,“你不要担心,晚上我送你回家。连煜你去不去。”

    连煜正准备拒绝,忽然瞥见了君子仪恳求的眼神,似乎是景明开口说送她回家她就有些慌乱了,“晚上我去天目湖等你们两个好了,我才没那么多闲工夫,戌时三刻总该玩好了,我现在要回去练功了。”

    “你这人真不好玩,走吧走吧。”景明心里暗自乐。

    上阳城气候温润,月月花盛,因此就有花神庙,庙建在瑶山底,从后门出去就是上山的路。有这么一个美丽的山名,自然来源于山上连片的花林,瑶山也带着花山的叫法,但见山峦叠翠,起伏重叠,低缓平和,如一片碧青的屏障,苍茫寥廓。瑶山并没有什么高峰,山径连绵曲折的,到了时间走来自是一路花开,来赏玩的人就更多了,这样的好地方应该是三月花节和七夕佳节才来的好地方,虽然平日里也很美,但总归少了点气氛。不过对景明而言,君子仪在就是最好的气氛。

    一路来行人果然稀稀疏疏的,“三月花节不知道要美成什么样子呢。”景明提起来,想先约一约。

    “大概那天我出来不了。”

    “为什么,我去跟老太太求求,她一准答应。”

    “你呀,太胡闹了。”君子仪微微一笑,“别三天两头折腾奶奶了。”

    “老太太看见我不是很喜欢吗。”景明撇撇嘴,拉着君子仪胳膊来回摆,“答应嘛,去年你就错过了一次,不过我给你许愿求签了。”

    睫毛轻颤,像扇子一般精致,“你许的什么?”

    “当然是让我们两个永远在一块了,还是上上签,我还把那根签偷偷藏起来了,喏。”

    “还说你不在胡闹。”这个时候君子仪的眼眸才生动起来,不像在君府那样冷清清的,她接过来,景明读到:“罗纬深深夕阳照,心临万户,月上九霄。纵使久梦长不归,清梨依稀不需离。鬼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过上上签总是好的,看这个不需离就是不离别的意思,哈哈,是不是说我跟子仪永远不会分开呢。”景明忽然觉得君子仪听了会不高兴,打住不说了。

    君子仪略微不舍似的,手指轻轻摩挲过小字“我很喜欢这首诗,能给我吗?”

    “好啊好啊。”景明喜得眉开眼笑。他怀疑自己看花了眼,因为君子仪刚才好像笑了,“子仪,你是不是笑了”

    “嗯?”君子仪奇怪地偏头看着景明。

    “再笑一笑好不好。”

    “你怎么了啦。”她的脸好像一朵绽放的白兰花,笑意满满地刻在唇角,写在脸上。

    “就是好难得看见你。“景明忍不住想握住她的手,已经伸出来了却又默默收了回去,“爬山喽,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和你还有那只火鱼经常来爬山,有一次你还摔伤了。”景明不好意思地说着,那一次也怪他太顽皮了,君子仪在身后追他,忽然就一脚踩空,摔到了一个小坡下,他想背她下山,可是平日里不勤奋,关键时候不顶用,后来是连煜背她下来,他在后面低头走路,从此才收了些心主动跑去跟连煜一块习武。

    但是后来,她满了十四岁后,就不再跟他们一块玩耍了,真的是说人长大就变了吗,可是十四岁前和十四岁后不过隔着一天而已。连煜恨铁不成钢地重重拍了他一下,“你真够傻的,姑娘家不得避嫌吗,你又不娶她,成天拉着别人是什么意思,让她以后还嫁不嫁的?“

    “当然嫁啊。”景明急急地追了一句,“嫁给我嘛。”

    不过我现在还没和别人说,不知道子仪到底喜不喜欢我,他心里想。这时候他忽然想起来眼下有一件事更重要,“我忘了啊,这里没的吃,都怪我,光顾着玩了。”

    “你饿吗?”

    “我经常一天不吃的。“

    “没事,我们晚上回去吃也是一样的。”

    “那里有果树,我给你摘果子吧。”君子仪还没来得及拦住他,他就一溜地蹿上树了,不一会儿又一溜地下来。”饿着你肯定不行。先吃一点”

    君子仪眉目低垂,“谢谢。不过我很小的时候苦日子是过惯了。”她声音也低了下去,“如果是大……姐姐,你就该多心疼一下。”

    “你提绰雪干嘛,我好不容易才把这个缠人鬼甩掉了。”景明并没有注意到君子仪语气中一丝悲哀,“她那样子真是改不了了,好像所有人都该围着他转,还不是公主哩。有这样的妹妹真是头疼,看景心就比她安静多了。”

    君子仪怔怔地看着他朝前走的背影,不知不觉,我们都长这么大了,好想好想一直留在这里。她咬咬嘴唇,才迈开了步子。

    山林清疏静谧,软软的泥土上铺着松针,零星的野花冒出来,一片一片地,一点都不孤单,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处斜坡,坡上倒是有一天然的石台。景明想着君子仪可能走累了,上去拂了拂石头,“坐一会吧。”

    两人挨得很近,却始终没有挨着,两只手一样平放在身后,景明动两下就碰上了,他偷偷看君子仪,有意无意想把手偷偷挪一下。君子仪一直仰着头,眼睛里映照着流云,风轻轻地挑起她两侧垂下的几缕发丝,更加的清爽秀气。景明还没有将眼光挪开,便不自觉覆在了她手上。这时候君子仪突然转过头来说,“你说天的那一边是什么”

    “啊”他愣了一下,君子仪低头才发现了端倪,景明迅速地将手缩回去。

    心里默默地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那种温暖的感觉散去了,仿佛心里也被掏走了一块,君子仪缓缓地伸回手来,搁在腿上。“是什么,不是什么,又会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她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慢,就像吐出一种残酷的命运般,却是那个时候的景明不会察觉的。

    “怎么没关系。”景明见她并未生他的气,心里高兴了几分,“你若是喜欢,我就带你出去看啊。”

    “谢谢。我以后一定会记住你的话的。”她郑重地说。

    “你这个样子很让人心疼呢,有什么愿望尽管说好了,我一定会帮你实现的。”

    “哪有。”君子仪闭上眼睛,感受山风的清醇,“像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你就是太老实,像绰雪要什么都会直接说的。”

    “嗯。”她微微点头,似在对他的话表示赞同。这一幕是这样的融洽,只有这样隽秀的山林才是最适合这样清简端庄的女子。在阳光下,远山就像洗过一样,历历在目,看上去就在眼前,但是仍在远远的那一方,飘渺的几缕云恰好与之构成了一幅雅趣盎然的淡墨山水画。而画终究像是一道四四方方的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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