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莫是被自小卖入红满园的小哥儿,许是那时年纪太小,他都不记得自己的父亲长得什么样子,只是偶尔听红满园的下人们说,他是一个四处为家的赌徒,勾搭上了哪位士族家的下人,便苟且到了一处,那男子原先长得是不差的,但这几年奔波在外,有一顿没一顿的,衬着一张尖嘴猴腮的脸孔,双眼浑浊的很。

    记得来收他的女郎说,那是一个下着雪的日头,红满园的后门被打开,那那尖嘴猴腮的男子一脸谄媚的对着她说。

    “别看他现在年纪小,以后可是一个标志的郎君,能为你们挣不少钱。”

    以后的事情,有谁会预料的到,她还觉着往后她能飞上枝头做凤凰呢!

    那尖嘴猴腮的郎君,一双眼珠在她身上仔细的打量,邪气的很。

    “把你的眼睛放得干净点。”

    惹得她心里有些不痛快起来,扯着帕子捂着鼻子,淡淡的说道:“这儿可不养不做事的人。”

    “是,是。”

    女郎本是不愿意收下得他,可却是被那满脸污泥的孩童吸引了目光,她低下身子来,用手帕擦干净他的脸袋,柔声的问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沈莫抬起脸来,盯了这眼前满头朱钗的女郎看了看,也不惊恐。

    他饿的头脑有些发了晕,眼前见的便像是天上的星辰闪烁的,金灿灿的晃眼。

    那个买他入门的女郎,对沈莫说过,他的那赌徒父亲曾经为他算过一命,算命的是一个香火极好的寺庙里的老和尚,佛门之人从不说假话,命格富贵不是一般人可比拟的。

    便是这一句看似的普通,却又不普通的话语,为这个食不裹腹的孩童打开了通往未来成功的第一道门。

    “他叫阿莫,今后便是你们红满园的人儿了。”

    于是,沈莫只记得他叫阿莫,仅此而已。

    红满园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至少年幼的沈莫从来没有将这里看清楚过。

    院子里被买来的小哥儿越来越多,清秀的大有人在,可便是如此也正显得沈莫是如此的不同。

    他却是比其他小哥儿好命一些,当新来被送进来的小哥儿被安排到下房做打扫的时候,沈莫正被人牵着手走入上房学习写字。

    离了那赌徒父亲,似乎沈莫的生活慢慢的过得好起来,他开始学琴,开始学诗词歌赋。

    “阿莫,长大了一个是标志的郎君。”

    “阿莫,给我们弹奏一曲。”

    “阿莫,阿莫,快到我这里来。”

    沈莫自小便知道一件事,他有一张好容颜,颇受士族女郎的欢喜。

    连在红满园扫地的嬷嬷也曾看着他的一张脸,眯着眼,笑嘻嘻说道:“郎君是个有福气的,便是这张脸便足够能让你吃的上饱饭,穿锦衣。”

    沈莫被逮到了一少女的面前。

    她容貌长的艳丽,好似一团火,目光灼灼的他的脸上打量。

    “你走过来,亲我一下。”

    红满园的丽姬一飞冲天,现已是当今太子的侧妃娘娘,也曾有人同他说起,若是他搭上了赵氏阿倩,便是在建康横着走也是行的。

    切,他不稀罕这样的女郎。

    沈莫别过脸去,不发一言。

    “放肆。”

    山果扔到了沈莫的脸颊之上,赵倩怒指:“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长得一副空皮相,本女郎能看重你本是的福气。”

    沈莫的确是生的一脸好皮相。

    他的父亲是四处为家的赌徒,他的母亲是低贱的婢女,而他自己不过是个红满园的娈童罢了,他算个什么东西。

    鲜红的汁水滴在嘴边,酸酸甜甜的滋味,赵倩的脾气沈莫也是听说过,他越是沉默越是表现的随意,便越是会惹怒赵倩,他再明白不过了。

    一整叠的果子被打倒他的身上。

    “你滚!”

    滚就滚。

    同伴袁沼走近他的身边,担忧的说道:“你这样惹怒了赵氏的女郎可是不好的呀!阿莫,你今日是怎么了?”

    沈莫匆匆的跑出来,不将身后同伴的话语听入耳里。

    “阿莫,你到底有没有听进我说的话。”

    “阿莫。”

    沈莫握紧了双手。

    凭什么?到底是凭什么!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沈莫他总有一天是要出人头地的。

    “公子,公子,快来看看。”

    如银铃般的欢笑声,引得沈莫同袁沼一同转过身去,那身后冰冷的一片茫茫大雪,那是一位穿着雪白貂裘的女郎,许是年龄小,发上梳着的是孩童的发髻,她牵着身旁少年郎的手,抬起脸对着那人粲然一笑,沈莫眯起眼,他似乎看到了一双让人无法侧目的秋水眸子。

    她拉了拉身边的少年郎,目光在沈莫同他身上来回的看着。

    “真是越看越像了呢!”

    沈莫定了神色,走上前去作辑:“我与同伴先在这儿赏雪,一时便被吵声扰了兴致,不知两位是何人?”

    这人的嘴巴真是好厉害,这少年郎他这是在责怪王眉,说她不该随性的大声说笑扰了他赏雪的兴致。

    王眉也是不恼,对着沈莫柔柔的扶了扶身子。

    “不碍事,你赏的是从天而降的雪,而我赏的是被你踩在脚下的雪,本不是一处儿。”

    袁沼爽朗的一笑,说道:“女郎说的正是,阿莫,我们还是回去,免得有人再来寻。”

    王眉闹起脾气可算上是顶厉害的。

    公子拙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发,淡淡的说道:“先前不是说要出来作画的,若是等着日头下去,可就没那么好的景色了。”

    王眉倒是将这回事给忘了,正是因这司马歌生辰,她倒是想了作一副雪景图送与他,也算是极好的。

    “是了,可此处也没什么亭子好放下画纸的。”

    袁沼见这两人穿的尚好,气度翩然,一定是哪家士族出来的女郎郎君。

    他接了王眉的话说道:“女郎,若是不嫌弃,可与我们走几步,前处儿备着笔墨纸砚。”

    王眉本是还犹豫着,倒是公子拙极快的答应下来。

    “那便劳烦了。”

    没走几步果然有个搭了个顶棚。这叫做袁沼的可是比那沈莫来的好脾气,为王眉磨好了墨,润好了笔,还从食盒里拿了些点心来招待他们两人。

    王眉为公子拙落座的椅子上新垫了一层褥子,沏了一壶热茶,这才到案前作画。

    沈莫在一旁看着,眼睛盯着那湖笔的笔触,一瞬间有些失了神。

    他本是以为,士族的女郎没有什么真本是,可这小女郎倒是有几下子,作画的时候认真的很,板着小脸,一笔下去便是大好河山。

    宣纸上便只有两种颜色,墨的纯粹,红的艳丽,王眉画的是一株生长的极好的榆叶梅。

    她记得先前的时候,司马歌为了讨好公子拙,命人砍下了长在迦南别院里,公子拙心中最偏爱的一株榆叶梅,受了好些日子的罚。

    他人虽是不在这里,可若是看到这幅画,一定会记起他们以往在一处温书的日子。

    这般,比起那些劳什子的金银钱财要好上千分。

    “女郎,大才。”

    袁沼一番夸奖倒是让王眉极为的受用。

    她侧过脸看去。

    这人,怎么眼睛都不眨,难道他觉得自己画的不好吗?

    “你唤作阿墨?想必是写的一手好字吧?”

    王眉有意刁难。

    “那便帮我在这处儿写上一人的名字。”

    她自然是同身边的沈莫说话。

    这样的画儿,配了奇丑无比的字,便是脸皮生的再厚的人,也是会羞愧的。

    王眉就是要让这人,没有脸面面对她,好解了方才的一口气。

    沈莫从一旁执起另一只湖笔,问道:“女郎,可是要写什么字。”

    “便写,元熙四百四十年冬,阿眉作画。”

    原来,她唤作阿眉。

    他点了点头,扶着宽大的袖子款款的落了字。

    她看了看沈莫写的字,倒是有几分风骨,袁沼在一旁拍手称好,王眉她也随口称赞道:“你的字不错。”

    袁沼点了点头,说道:“阿莫的字极好,同女郎的画极是映衬。”

    沈莫倒是有些云淡风轻的,仍旧是无所谓的模样。

    这许是连袁沼都不知道的事情。

    年幼的时候,沈莫被压在上房里习字,因着年岁小,手腕使不上什么劲道,写下的字轻飘飘的难看极了,教习先生便在他那细嫩的手腕被绑了两块石头。

    这才,一日复一日的,写出了好字。

    ------题外话------

    每天每天加班到10点半,有些扛不牢了,一点私人时间都没有,苦逼的工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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