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漫,月影清风,建康的早春并不如江南那般温和,刺骨吹来的东北风,灰暗压抑迟迟不肯放晴的天空,最冷的不是白日,而是这见不到的光的黑夜。

    迦南别院灯火通亮,冉勇推开门,内室的床榻上空无一人。

    冉勇走入内室,将手中的汤药在放满书籍的案前放下,轻声的关上门出去。

    王氏的马车进了巨额山的山道,十四也不知道为何,女郎会如此之晚还到这山里来?

    王眉将车窗推开,望着天边一抹皎洁的弯月出神。

    这一夜,自从谢氏府邸出来以后,王眉她也不知为何,心里发慌的厉害,不疼却是空空的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那般,让人感到一阵不安。

    王眉安慰自己,许是知道回府以后,会受到王取的一阵责骂声,有些不舒服了,又或是知道还要面对雪姬他们一对父女虚伪的嘴脸,实在是不愿意,王眉她便命令人出了城,走着走着便到了巨额山山脚。

    不远的半山亭里站着一位少年,身姿卓越,仿佛似曾见到过,让王眉感到熟稔。

    王眉高声喊道:“停下!”

    侍从们点亮了火把,向马车靠近:“女郎,出了什么事?”

    侍从们等不到里面的回音,只见马车的扯帘被推开,王眉披着雪白的貂裘走了出来。

    十四手执着灯火:“女郎,外头冷的厉害,天色又暗,还是不要出去了,若是想赏月景,在马车里观赏也是一样的。”

    “是他。”

    十四不慎明白:“女郎,指的是何人?”

    “女郎,你要去哪里?”

    王眉她突然从马车里跳下来,动作干脆利落,不顾十四的呼唤,自顾的往深山里奔跑了过去。

    公子拙眼前一片黑暗,耳边响起一阵熟悉的话语。

    “拙,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就算这一世过的万般的辛苦,处处需要隐忍的过日子,也要建康平安的活下去。”

    年幼的男童撒娇的躲进母亲的怀里,小手抓住长长的黑发:“娘,你在说什么啊?”

    贵妇眯起双眼,沉默不语,将年幼的男童揽入怀里,嘴唇贴上他的额头轻柔的印下一个吻。

    “拙,等你长大以后就后明白,到时候要好好好记得娘说的话。”

    对着月站在高高的栏杆上的出尘少年,落寞的背影,地面上留出一片剪影,王眉提起裙子奔了过去:“公子!你怎么站在那里,快点下来!”

    王眉伸长了手,踮起脚尖,他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做什么?

    她再靠近一些,语音里带着急促:“公子,你快点下来!”

    “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

    公子拙说的是什么话?王眉不甚明白。

    冉勇走到王眉的身侧:“女郎,公子已经站在那里有些时辰了。”

    有些时辰?那你也不知道劝上一劝。

    冉勇被王眉灼灼的目光,看的羞愧的低下头去,他也是想劝的,可是仍凭他怎么呼唤,公子都不愿理睬他,冉勇实在无辜。

    公子的神色似乎不大对,眼神空洞,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远处的高山,该不是,该不是,梦魇了?

    王眉耐下心来,走到公子拙的脚边,轻声细语的伸出手:“拙,乖,到阿眉这里来,”

    冉勇张大了嘴,这女郎方才对公子说什么?

    他挖了挖耳朵,却是没错了,王眉刚才的话,便像是哄着一个闹脾气的孩童,孩童怎么能拿来同公子拙相比,这王氏的女郎真是胡闹!

    但那站在高出的公子拙却是侧过头来,笑颜如花,一时间黑夜大亮,连那悬挂在天上的月也变得格外的美丽:“阿眉,是在唤着我吗?”

    王眉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拙,你站在那么高做什么?快点到阿眉这里来。”

    “阿眉,你说活着真没意思不是吗?”

    活着?哪一个人是事事顺心的活在这世上。

    有太多的无耐,纷争,人人看似光鲜亮丽,可又谁知道内心深处的苦痛,便是像谢落那般有大智慧的女郎,也同前世的王眉一样,受着情苦的折磨,像公子拙这般有风骨的人,确实在半夜被梦魇,行为举止像个孩童似得。

    可是,王眉突然想到,公子拙的年纪只有十四岁,再大呀不过是早慧的少年郎罢了。

    “阿眉别无所愿,只是希望这一世,安稳的活着。”

    王眉的眼瞳清澈:“拙,所以,你也要安稳的活着。”

    公子拙终于慢慢的将手放进王眉掌心里,十指紧扣,四目相望,他的脸上是往岁里极其难见到的快乐,

    公子拙扣住王眉的手,她试着挣脱却被拉得更紧,她有些脸红低下头,不敢去望那深水一般的眼睛:“阿眉,跟我来。”

    王眉带着公子拙回到马车边上。

    十四等在原地,见她回来忙上前询问:“女郎,为何突然下了马车?让十四好是担心。”

    “我不是回来了吗?”

    “女郎,下次可别再这样了,若是,会府里被萨嬷知道,十四怕又是要受罚的。”

    王眉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大裘底下,两只手牵在一起,注意到十四的目光,王眉将手往后藏了藏:“我同公子要去一个地方,除了驾车的仆人,你们这些侍从先回去府里去。”

    侍从相互看了一眼,这漫漫深夜,女郎一个人在外,若是遇到危险可如何是好?

    “是。”

    公子拙靠在几上浅眠,王眉坐在一侧也沉默着不出声,十四更是觉得这场景古怪。

    王眉下了马车,才知道他们又回到了建康城里,从云长街传来女郎嬉笑的声音,建康喜奢华,通宵达旦,彻夜点着烛火,明亮的好似在白日之时,这里是离得宫廷不远的一条街道,夜间行人极少,像是这般在建康清静的地方不好找。

    王眉抬头看了看,是一方朱红色的牌匾,在顶上用鎏金刻着石渠阁三个字,字迹方圆工整,透出一丝沉淀的韵味,前一世之时,王眉对这石渠阁也有所闻,只听说这是私人名下的书库,除非有主人的允许,一般人是不可以随意进入的。

    为何,公子会让马车在这里停住?

    大门打开,一盏灯笼迎了出来,是位比公子拙稍小的郎君:“公子,怎么那么晚过来了?”

    说话的人是王眉有段时间不曾见过的崔应玥,披了件青色的大裘,头发也有些乱了,怕是刚从床榻里起来,还未来得及梳洗,他走近了一些,见到倚在公子拙身边的王眉也不疑惑,低头向王眉问好:“崔氏应玥见过王氏嫡女。”

    王眉捂着嘴轻声发笑:“我们又不是第一次相见,到了这建康。怎么你还是改不了你那迂腐的毛病?”

    崔应玥倒是被王眉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先前只是想着,王眉是王氏的嫡女,身份尊贵,理应以礼对待。

    王眉见这崔应玥都羞红了脸,双手无处安放,觉得越发的有趣了,这人还真是出了名的老实,比起油腔滑调的他族郎君真是好的多了,王眉也不再笑话他:“你怎么在这里?”

    王眉记得他在宛城的时候,他并未同她说起为何要来这建康,匆匆的告别后,两人也没了消息,不过,王眉对这嵟应玥的印象不坏。

    “女郎,今年,我要参加朝廷举行的科举考试,特在此温书。”

    难怪,他在薛氏的时候甚为关心公子拙的事情,他是想通过公子了解入仕的事情。

    清河崔氏虽是寒门,但好歹也是一个士族,士族的郎君想入仕博取一番功名,也算是情理之中,更何况在王眉的记忆里,这崔应玥本是个争气的,看来着公子拙看中的人果然是错不了。

    王眉接着问道:“那你怎么从这石渠阁里出来?”

    她见着嵟应玥衣衫不整的,莫不是在石渠阁里睡了?他这人看来老实,却没看出来还有这个本事,认得这石渠阁的主人?

    “女郎,难道不知道吗?”

    王眉蹙了眉,问道:“我难道要知道些什么?”

    崔应玥从大裘底下,将手伸了出来指了指头顶上的牌匾:“石渠阁,这是公子名下的产业。”

    崔应玥拜访了公子拙,本念着他可以教导他一些东西,可公子却并没有收他为门下弟子,只是给了他石渠阁的钥匙,一住就是好几个月,白日在石渠阁里自行温书,到了晚间便随地而睡,公子并不是时常过来,石渠阁平日里也是紧关大门,倒是清静有自在的,这若是换做从前的崔氏,这受尽天下学子崇仰的侍从石渠阁,他想也不敢想的。

    一整个藏书库吗?那真的是让人不可置信。

    王眉惊讶的看着公子拙,若他真的拥有石渠阁,这样规模如此之大的藏书阁,再加上他少年成名,极其受大魏百姓尊敬,如此想来,怪不得前世之时坊间传言,说公子拙一人便富可敌国,此时王眉想来一点也不夸张。

    但他却无父无母,孤此一人同侍卫住在巨额山那样偏僻的别院里,似乎没有他不通的东西,擅香道,读诗书,相处以来,王眉从未见过有什么事他不会的,她第一次感觉到不安,疑惑的注视着公子拙,他到底是谁?

    “你们都先退下。”

    冉勇对着崔应玥做了一个手势,将他手中的灯笼交到公子拙手中:“公子,冉勇便在门外守着,若是有吩咐,出声即可。”

    冉勇走到王眉身侧,轻声对她说:“女郎,公子晚间许是会有咳疾,出门前还未来得及喝汤药,若是合适之时,请将这香囊给公子拙配在在衣襟上。”。

    王眉点头接过香囊,也不知里面放了些什么,搁着布料只摸到薄薄的几片叶子般的物件,王眉心里有些不满,既然这冉勇知道公子晚间有咳疾,还随着他的性子,让他到外面吹冷风,如此看来,公子的身体不好冉勇要付很大一比责任。

    冉勇只觉得这女郎的眼神透着一丝对他的恼意,如何这般原因,确实实在想不出了。

    王眉不再看冉勇一眼,随着公子拙走入石渠阁。

    ------题外话------

    最近的文写的有点敢,几乎都是一稿定章的,如果有些不通顺的地方,稍后会做修改,看文的菇凉们,请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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