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拙坐在香几前抚琴,如玉石般光洁的十指拨动琴弦,锦鲤华服的下摆拂过琴案,王眉看着那美好的侧颜,心中颇是崇敬,公子拙的姿势娴熟优美,揉弦,泛音,低眉唱到:“不采而佩,于兰何伤?以日以年,我行四方。”

    琴音透彻,却让人觉得心里一阵阵的酸楚,诗文中说到做此曲的大家,深感生不缝时,琴曲幽怨悱恻,如泣如诉,可让她不慎明白的是,如今的公子拙早已名声在外,人生一大美事便是少年成名,公子拙又颇受朝廷公卿大家的重视,他还有什么好觉得难过的事呢?

    公子拙一手按住琴弦,王眉这才发现一细微之处,那罗刹由于长期演奏的震动,在琴漆上竟是出现了少见的梅花断:“琴艺能陶冶性情,你这般急性子的小女郎,学这是在合适不过了。”

    王眉欢喜的抬起头来,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要将这琴送与我?”

    这可是一把上好的古琴,便是在这珍奇异宝遍地的建康,像罗刹这般的古琴也是很难才能寻得的,以此可以看出王氏的主公王取,对待公子拙的态度是如何的郑重。

    “当真?”

    王眉动容的伸出手,十岁的手掌透出健康的粉红色,清晰可见的月牙弯,指尖拨了拨琴弦,咚咚咚,古琴流泻出沉稳的琴音,似是见到远处滚滚的漓江,那历史悠远的江水直流而下,听来让人感到格外的舒心。

    于是,她又试着多拨了几个音,点点滴滴,丝丝入扣,听说这还是大家于酥曾今使用过的,不过大家已故,能名动天下的琴音也随之销声匿迹,这罗刹大概也就是那时候流到民间的,如今见到了才知道,这传言之中的古琴,果真不是凡品。

    前世之时,雪姬便弹得一手的好琴,她用的七弦琴因是贾后亲自赏赐,便显得尊贵无比,取名唤作浮云,琴底以上好的梓木所制,那浮云虽说也是一把名琴,可如何能通眼前的罗刹相比。

    王眉的心眼便是这般小,不论是前世,或是今生不曾多做改变,能比雪姬好上一些,她便觉得满足之极。

    公子拙点了点头,她这才发现他今日仍是散了发,不声响的坐在那里的时候,便像是水墨烟云的人物,这迦南别院也跟着仙气袅绕起来:“当真。”

    “公子。”

    急匆匆的脚步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沉思,冉勇再次进入别院,这次王眉的婢女十四也紧跟在后头,一路走来她不曾抬头,更不敢出声,仿佛这般就是唐突了这别院里的景色。

    “公子,十四殿下送来拜帖。”

    这是一简透着香气的拜帖,要前来拜访的人似是极晓得公子拙的喜好,紫玉木的书简上坠着一枚汉白玉的挂饰,仔细的瞧,却是被工匠刻意打磨成青铜小刀的模样,打开书简芳馥铺面而至,书简能做的这般精巧别致,也着实是难得。

    十四跪到王眉的身侧,她低着头:“女郎,可是要走了?”

    这便是薛府出来的婢女?

    她着了一袭黑裳,腰间配了一把宝剑,少了几分柔弱之气,却是同那时相见之时相差许多,十四见着他的目光连忙又低下头去。

    十四的眼神不敢直视于他,似雾霭遮住明月,蒙蒙一片,不如王眉的双眼那般秋水透澈,双眼如此不纯净之人,怕不是个安分认命的。

    王眉似是没有察觉公子拙的神色,一心仍是寄托在罗刹上:“你且侯在一侧。”

    公子拙将目光缓缓地落到王眉的身上,她抬了手腕,露出一截银白的袖口,密密麻麻的针脚,是用了金线绣了一朵朵的梅花,王眉满是欣喜的将罗刹将摸了又摸,孩子气的抱起罗刹,贴上唇就是吧唧一口,声响极大,连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冉勇都惊异的抬起脸来,她倒是不做他想,对着公子拙春花灿烂般的展颜一笑:“公子放心,我定会好好对它。”

    十四别过脸去小心的不敢笑出声来,女郎真的还是天真烂漫的年纪,这般孩子气的话语在公子拙面前说起来竟是脸不红气不喘的,方才在练武时听冉勇说起公子的往事,先前早几年里有一位公卿士族的郎君,喝醉了就在背后论起公子拙,说他从不曾在众人面前饮酒,有失名士风度,此事第二日传遍这座建康城,那郎君更是羞愧的躲起来不敢再见世人。

    “十四,你这是在偷笑吗?”

    十四弯下腰,将头抵着地,诚惶诚恐:“女郎,不是的。”

    这王家的小女郎虽说聪慧,但脾性太过真实,怕是个重情义之人。

    公子拙若有所思,良久说道:“今日便到这里。”

    青烟渺渺升起,王眉怀抱着罗刹离了内院,身后的十四紧跟其后,她将头低得越发的低了,不知怎么回事,她的心里有些不安,公子拙方才的一眼可真让她心慌。

    这时出去,想必会与那久候在门外的十四殿下撞个正着,不知又是会闹出些什么事情,王眉侧过头正想嘱咐一番,哪里知道从院外冲进一个身影,怒气冲冲,扯着嗓子大喊:“公子拙,本殿下给足了你面子,连那劳什子的拜帖都都递上了,你倒好,说是不见就是不见,立马给本殿下出来,要不然我让母后砍了你的脑袋!”

    “十四殿下。”

    说话的少年便是那司马歌,贾后的备受宠爱的小儿子,大魏皇朝的十四殿下。

    司马歌今年正巧八岁的年纪,圆圆的肉呼呼的小脸,如汉白玉般洁白,不过此时却是一脸的不耐烦,抓着小马鞭的柄子上,不客气的指着那刚从院里走出来的王眉,蹙着眉,撅起小嘴:“你不是说公子拙在休息吗?为何,那小女郎从里面出来。”

    冉勇抬头瞧了王眉一眼,不是说还要同公子说一些话吗?

    如何,这般快就出来了。

    司马歌虽说还是个红口白牙的小儿,可论起力道来却是不小,小马鞭落在地上,发出震耳的响声,王眉停了脚步,目光幽幽地看了过来。

    冉勇捏了一把汗,这司马歌怎地如此难缠?

    “禀殿下,那是王氏的女郎,前来同公子学琴。”

    大魏皇朝的皇子真的是一个比一个厉害,这十四殿下小小的年纪,脾气竟是如此厉害,睁着一双怒气冲天的眸子,怕是他说些什么,这小殿下就要将刀剑架在他脖子上了,冉勇低着头不敢再说。

    “十四殿下?”

    司马歌上前,结结实实的就是踹了冉勇一脚:“放屁!本殿下如此聪颖之人,他公子拙不收,却收了个长得如同痴儿般的小女郎,你且个说明白,否则,本殿下立马砍了你的脑袋!”

    七哥曾经对他说过,有才能之人理当受人尊敬,自从公子拙回来后,他便日日下拜帖前来迦南别院,求了这些个日子,公子拙都不愿见他一面,可这眼前的小女郎,瘦瘦弱弱,长得一脸白痴像,比不上他司马歌发的一毫厘。想来实在可气。

    “快走。”

    女郎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在别院里同公子拙谈笑风生的,可如今她见了这锦衣华服的公子,却是躲之不急,木屐清脆的落地声,罗裙擦着地面,王眉脚步匆忙的离开了迦南别院。

    哪里知道,这司马歌也是个气盛之人,撇开冉勇不再拜见未曾露过面的公子拙,他命了宫人快马加鞭的追了王眉一路。

    底下宫人走至司马歌的跟前,殿下如此生气,他们小的们怕是又少不了一顿鞭子,想到那刺骨直通,那前来通报的便就哆嗦着身子,弓着腰,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殿下,马车已经离得有些远了。”

    司马歌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心中怒火更甚,执了马鞭便是狠狠的一记:“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殿下,请息怒。”

    树丛中惊起一群鸟鸣,轰隆隆的队伍正在向他们靠近,不过少许,竟是一声张狂的大笑之音,人为到,声先至。

    “我说是哪家的郎君如此大的排场,原是十四殿下的马车!”

    一阵马蹄声而至,壮硕的马匹呵出一股白气,那马上的武士统一穿着黑兵铠甲,开了剑鞘,眼神黑亮如刀,似是正在寻求猎物的野狼,那方才大笑的人被簇拥着出来,那俊美的脸上敷了白粉,香味铺面,身上是熏了上好的檀木香,着了一身赤红色的大裘,衬得嘴唇越发的鲜红,一脸的阴柔之气:“且问,十四殿下,你在追何人?”

    司马歌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想他们这一群恐怕又在以行猎为乐,这黑兵铠甲身上的血迹还未干透,他蹙了眉,将身子退后了一些,见来的人是那门阀赵氏的少主,便稍稍缓了神色:“是一年岁颇小的女郎。”

    这司马歌虽说年纪小,骨子里留着尊贵的血脉,这是积淀下来的东西,与生俱来的风华,说起话来也有了一番气度,赵子端本是先前同七殿下一同行猎,正感到无趣之极,如今,既然是遇见了司马歌。

    那前方的马车,依稀可见车壁上繁琐的图腾,想必那女郎的身份还是个不一般的,有趣,他赵子端便是要帮上一帮的,看公卿家女郎的笑话,这可是比追捕贱奴来的有趣。

    “不过是一小女郎的马车,有何难?”

    赵子端摆了摆手,嘴边扯了一个笑容,似是一脸不在意,单手一指,对着前方王氏的马车说道:“撞上去。”

    “是。”

    那立坐在马上的盔甲武士得令,双腿一夹马腹,高声喝了一声,那壮硕的马匹便立马向前方的马车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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