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接上章,至申时不到,政宜、抱琴并倚云一进府便知晓了川惜月,同时发往无情和申轩墨书信,又发信给田嬷嬷,也不立规矩。一时申夫人的牙牌桌上凑足了七人,政宜和抱琴把方才的女尸详细说来,又拿出那片血红色的唇脂。川惜月细细看了,道:“这物件,奴婢的心腹侍女搞细作时,曾经见到过的,却怎么也渗透不进去。”政宜道:“姐姐在哪里听闻此物?”川惜月命侍女从自己屋里取了个红纸鹤,打开来,众人一看:“煮梅斋”。申夫人左等右等申老爷,却还在紫宸金殿奏报。政宜道:“母亲,等不及父亲了。咱们要开始行动了。”申夫人哎道:“这川惜月都没法渗透进去,你个小女子有何招数?”政宜道:“既死了人。传我的信息的,还只是账房老先生的一个旧势力的侍女。我前日病着也派侍女也打听了,最近不知怎的,紫宸都城的富甲商户们家里不断有妇人自杀,却不报官。”川惜月听到此处,打断道:“难道你要找人顶了上去再细细打算。”政宜摇摇头,狠心道:“我和抱琴今晚申时就去,无情不能去,轩墨要去,田嬷嬷也要去。”无情知道自己被紫宸都城的人都认遍了,道:“小姐是要我在申府和紫宸金殿之间通晓申老爷。”申夫人猜着八分,忙道不妥,田嬷嬷也说不妥。政宜道:“今晚是七月十五中元节,百鬼夜行,家家都在放荷灯,超度亡魂,猜想这煮梅斋达官显贵人少。田嬷嬷一则见过申小姐模样,二则化妆成青楼妈妈,我和抱琴装成青楼女子,申轩墨走过过江湖,就是妈妈手底下的押我们的。”

    申夫人还说不妥,但一想女儿在火坑里也顾不得了。政宜又要川惜月命手下的侍女、丫鬟、小厮都去花园里抓蜻蜓,能抓多少是多少笼在荷花样的白灯笼里。

    这里政宜、倚云并抱琴,和田嬷嬷、轩墨回到政宜院中,进了正厅坐了。忙得也无暇赏玩景色,首先是抱琴在左面侧室里寻了多少衣裳首饰,给田嬷嬷化妆。先是卸妆,换衣裳,盘头发、簪几十多花儿朵儿,打扮的花枝招展,恰好田嬷嬷自己左面嘴角有天然痦子,涂上更厚的白色儿粉,穿了粉色绣花鞋,鞋上都顶了多妖艳的绣花球,一岀侧门吓了申轩墨一大跳,自己都认不出。抱琴原就是秋兰,跟着春罗惯了,此时是回到原色打扮,只是穿的更粉嫩,带了金钏臂,说起话来软人筋骨,一个眼神勾了一干男人的魂。申轩墨就在正厅里等着政宜出来。这一出来吓坏了轩墨,急道:“怎么穿的这么露?不能见人啊!这可使不得,我的小姐!”。申轩墨想的是我的未来老婆怎么能这样出去呢?但见政宜打扮的甚是妖艳,雪白面孔,漆黑眉毛,亮晶晶眼睛,血滴滴嘴唇,着了一个绣了牡丹花的绿色儿肚兜,外罩一层抹胸芍药罩,就完事,头上插着几朵绿色花绢的花朵,手骨也软了,极尽谄媚夭邪之能事。那田嬷嬷从信中知晓抱琴底细,便硬着头皮跟着抱琴学青楼妈妈的排场,抱琴教育到:“田嬷嬷,你走的太有气势了太正了,要时时有献媚献美人的眼色,这青楼妈妈年轻时指不定是美人。不要用折扇,要大力扇起团扇起来,腰肢走起来要软啊软啊软,随时都要笑,随时都要勾客人……”田嬷嬷试了几十回,不愧是礼部一品,一会儿就顾盼生情,眼里一见银子就笑得眉展露齿,笑得掉粉,田嬷嬷照了镜子自个儿嘲笑自己道:“等老生回去,迷死那静王爷,今晚也老风流了。”申轩墨也去别院更衣,穿了件青楼打手的衣服就来,但轻功算是不能了。

    抱琴又寻来十三弦儿、政宜寻来琵琶,两人都练上手,又是习那春罗教过的西域舞,又是三人挽着膀子便走便扇团扇来,又扭又笑。抱琴和政宜又要习俗套的昆曲来唱。又给田嬷嬷配上支水烟筒来装水烟,呛的田嬷嬷流眼泪。政宜配了解酒药等。又问申轩墨要他的忘忧露,轩墨不给,说通共自己就一瓶子,启程的路上都用了快半瓶,政宜一个秋波送,一个膀子抱住轩墨的腰,软和地撒娇道:“爱哥哥,就把这瓶儿水给我嘛。”那轩墨被这一抱,心里乱跳,脸又红了,政宜趁他不备,伸手在他衣服里摸了摸,便取走了忘忧露。抱琴又道要改个俗气的名字来,政宜叫“贝珍”、抱琴自己叫“爱珍”、田嬷嬷叫“云娘姨”、申轩墨叫“阿海”。

    田嬷嬷笑道:“你个小妮子,报仇呢?被整、挨整、熨了你、末了还来个法海。”

    有歌嘲曰:

    莫叹,色是空,空是色,色变空,空变色,就着金蛇狂舞,此刻不会变色。

    莫喜,是美色,是出色,是生色,色生色,把着酒盏爱惜,唱出惜色之歌。

    蛇舞,蛇舞,旋!转!莫呼洛迦,莫呼洛迦,揭谛摩词!天龙天蛇一曲舞婆娑,心窝中了魔。

    尽侬角色让那意识美色,请那多爱惜,良夜逢风孽,今宵珍惜勿忘侬。

    莫叹,此刻色不变空。莫喜,梦醒色即变空。

    到了天黑,中元鬼节,万家都在放荷花灯,往地藏菩萨庙里赶着上香,天越晚人烟越稀。

    照着川惜月给的“煮梅斋”地图,四人到了附近放慢脚步,果然到了一个所在,外面看却不像是青楼,是上等茶楼,那云姨娘在桥上坐着一面扇团扇一面嚷骂:“两个死鬼儿,姨娘我千辛万苦把你们弄到这都城来,哪里晓得是这个光景?当初侬也十三点了,咋到了这个地界,赚的钱不如其它地方多,明天侬就赶你们走!白吃白喝白住,侬抗不住了,你说是伐?阿海!”

    那阿海急道:“住不下了!这里住不下了!赶走,赶走!”

    贝珍和爱珍都跪下来求道:“姨娘,那把侬骗到这里,却是这模样,那怪侬。怎么要赶着那门走?”

    “煮梅斋”的守门人听见吵闹,赶上前来,喝到:“今天中元节,没瞧见你们桥底下飘那么多荷花灯啊?没听过中元节吵了要鬼替身?不要吵闹!”那三个女的扭成一团,抓的你死我活,阿海被打翻了筋斗。斋外赶来一个着月白竹布箭衣,金酱宁绸马褂的男人,对云姨娘道:“你叫什么?你们懂那行门子?”,云姨娘忙起身笑道:“懂,懂,我是云姨娘,这个是贝珍。”一把推政宜上前,“这个是爱珍。”提着抱琴上前,那男人见她们手里抱着十三弦儿、琵琶,打扮如此,早知道了干的营生,吆喝着云姨娘往里走,那守门人见了,忙悄悄道:“不妥!进这煮梅斋要经过娘子的审看。还有今晚是中元节,鬼门关开,鬼找替身呢。指不定她们就是鬼”那男人道:“哪里这么多鬼?今晚娘子也不在,明天再审不迟,最近不知怎么搞得,正缺人手。”忙领着四人就进门,那守门人定要搜搜身,却没搜出什么刀剑。

    进了门,那男人却不领着她们走“煮梅斋“去,只见领着她们往偏路上走,走到一个用荒草埋了的大洞子,请四人进去,那云姨娘哭道:“你怎么叫我们去死啊?这是埋好的坟堆子!”云姨娘自己说完丢下三人就往外蹿,那男人道:“别有洞天,进去才能赚钱。”那云姨娘听了钱字,拽着贝珍、爱珍的手就跟着男人下去,阿海也下去了。

    果然别有洞天!举首一望,已不在荒凉之地,前后左右,寻不出一条道路,竟是一大片池水苍茫、无边无际的花海。这池子灌满了水,有无数花朵,连枝带叶,漂在池上,又平匀,又绵软,浑如绣茵锦簇一般,竟把池水都盖住了。那花枝叶繁茂,却都是没有根蒂的。花底下即是池水,被池水冲激起来,那花也只得随波逐流,听其所止。四人恍如梦中,只觉得自己身子飘飘荡荡,把握不定,好似云催雾赶的随着前面的男人去,一时男人就走了,留下四人寻空洞子。每个壁上的洞窟中都有青楼女子供取乐,田嬷嬷细细看来,竟然有三品以上官员的子弟混入其中!忽然远方有个洞子传来一阵嚷骂之声,一群打手蜂拥至洞内,劈劈拍拍打起架来。一会儿丢出一个青年俊秀到花海中去,那青年骂道:“你祖宗的,我爸爸是朝中……”还没说完,只见一群花儿登时便成吃人的植物,血水一翻滚,又是一派花海池水。一个催客道:“活该!钱没了还想畅快。”

    贝珍、爱珍一看都晕过去,好不容易醒来,只见一个头戴瓜棱小帽,脚登金珠镶鞋,身穿银灰杭线袍,外罩宝蓝宁绸褂的管事男人,他道:“这是这儿的规矩,不听规矩的就往池里丢。”贝珍又见池底阴阴堆着好多白骨,云姨娘笑道:“自然介,要守规矩的。”

    四人跟着管事男人一路走得越深,看着有的洞内有货真价实的西域女子魔舞,围坐的年轻人又是投金元宝,又是扔银票,哈哈大笑。有的洞内有舞花的女子,有的洞内有唱曲儿的……这洞内中芳草如绣,碧桃初开,黄鹂儿一声声似乎叫出江南春意。灯笼照的这洞内似天朗气清,那些纨绔之人各占着洞里的座儿取乐。钗冠招展,履鸟纵横;酒雾初消,茶烟乍起;比极乐世界“无遮会”还觉得热闹些。田嬷嬷早描述了申小姐模样,四人却寻不见。到了一洞口,那管事男人就要走,命云姨娘和贝珍、爱珍伺候下来,两人于是调了弦子、和准琵琶,唱一支开片,一段昆曲,弹唱之声十分热闹,有人坐不住,向洞上窗下去张看。洞内两边“川”字高椅,便是些吃的东西,铺得花团锦簇。见一个半老娘姨,一手提水铫子,一手托两盒水烟,蹭入洞内填食,那些风流倜傥的人闭着眼,朦朦胧胧、似睡非睡光景。一个青年抬身起坐,又打个饱嗝儿引得隔洞哄堂大笑。一批用钱买了花翎顶戴的老爷、少爷和腰缠万贯的纨绔子弟,躺在青楼女子的怀抱里,一边抽水烟,一面等官做。挥金如土,千金买笑、千金买恼、至于千金买罪受。那些妈妈、青楼女子却放出手腕,玩之于股掌之上,“斩客”毫不手软,动辄数千上万。文人墨客、风流雅士,置紫宸国事于不问,整天吃花酒,作艳诗。

    等散够了钱,青楼女子中有休息的便去坐在靠窗桌子前,摆着紫檀镜台,梳头囗,蓖着头发,一边理那脱下的头发。政宜、抱琴也混入其中。

    那管事男人丢个眼色与楼上洞子里的,同至楼上,不知在黑暗里说些什么。咕唧了好一会,只听得一个女声向楼下,含混不清问道:“新来的什么云姨娘、贝珍、宝珍、阿海拜见过娘子没?没拜见过,现在就是时候。”田嬷嬷细细听来,却辨不出是何人所发的声音。

    那四人便随管事男人到一大洞口,洞内搭成房屋,有个丫鬟洞里在搭的正厅里做苦力,政宜只见一个女人在正对的一个单独屋子里算账。那丫鬟就是申小姐!管事男人喝到让那丫鬟伺候四人去洞内左面的侧厅里坐着等,田嬷嬷悄悄一手向那丫鬟画了一画。不想门却被锁了起来,一时门内传来一阵烟雾,众人咳嗽起来,又听见洪水猛兽般的声音,兼又想到今夜中元节,地狱门开,众鬼夜游,唬的众人一时要奔出侧室,门却被反锁了起来,申轩墨抬脚一腿,因点的穴位没解顺畅,踢了几下才开。听见外面人喊不好了,走水了!乌泱泱的都往外赶。政宜算是松了口气,她见那独屋算账的窗子里浓烟滚滚,一把推开门,那算账的女人磕在头上一个大包,凑近一摸才知死了,更怪的是所有门和窗子都用符纸逢死了,自己刚开的门的门逢的上下左右,连门锁都有符纸。

    一时官兵赶到,申轩墨觉得松了口气,政宜却知道这事说不清了。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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