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一触即发,孜玛山门就是西泽瑞尔的第一道防线,黑帝城是第二道也是最坚固的一道。第一道防线对卡拉族军队形同虚设,根本阻挡不了千军万马的铁蹄,势如破竹的临迟军劲卒和查理昭自可查论南下的守军在牧野交锋,战事呈现一种胶着的状态,面对种族存亡,达曼族军士绝不会退让半步。可查伦守军面对的是什么,是一支复仇之师,是一支从家园破碎的废墟中走出来的精锐,这种同仇敌忾的士气就像毒涎潭决堤而下的潭水,将他们淹没,让他们窒息。

    教司梁记和流云西烨将西泽瑞尔近半数的军队调往黑帝城,修补城墙,建造堡垒,半天的功夫,黑帝城就变成真正的固若金汤。流云西烨此时深得西泽瑞尔的信任,甚至将他父亲的所有军队都压在他身上,而密宗军和参旗的守军都被交割给查理旬,这两方合股的大军被认为是达曼族的主力军,西泽瑞尔渴望他们能够在最后起到中流砥柱的作用。流云西烨的父亲流云苍梧和密宗宗主眉千黛的权位被架空,两人就只能在自己的府邸里静静等待着这场战争的结束,要么苟且偷生,要么成为万中枯骨的一具。

    牧野战场上,查理昭统领的显宗军很快露出颓败之势,士卒死伤过半再也抵挡不住临迟军的冲杀,情急之下查理旬竟然将以前从废丘得到的卡拉族奴隶赶至阵前,结果可想而知,面对同胞族人奴隶们纷纷阵前倒戈,显宗军更快地走向灭亡。当梁记得知可查论守军全军覆没的消息后,下了一道命令,他下令将黑帝城内所有卡拉族的奴隶全部抓起来,在流云西烨苦苦请求下才没有被杀害,而是统统被关押在黑帝城防线的后方,他决不允许那些奴隶在背后捅刀子。

    黑帝城相对于参旗、可查伦和牧野而言地势较高,如果筑起坚不可摧的防线,的确是易守难攻的壁垒,卡拉族军队的主动之势变为被动。就在临迟的军队占领牧野后,便与黑帝城展开持久对峙,黑帝城久攻不下,叶子英抓住时机,将剩下的所有军队交给莫统领,并命令他在天黑之前攻占可查论和参旗,并与临迟军一道在三大领地对黑帝城形成合围之势。

    参旗的守军交给查理旬之后,就被遣至黑帝城做最后的防守,而此时可查论守军在与临迟军一战中就已名存实亡,因此莫根本没有费多大力气就将两地收入囊中,这场族战就演变为黑帝城的攻防之战,达曼族不出战,卡拉族也破不了城。所有人都知道,占领参旗、可查伦和牧野更本就不算什么,达曼族真正的主力是黑帝城中查理旬的显宗军和西泽瑞尔教皇治下的部队,族战才刚刚开始。

    黑帝城攻防战没有定论,如果达曼族一直坚守不出,卡拉族也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所有人都焦急万分,而叶子英却显得格外平静,好像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他只是将所有兵力分为三部,分别交由莫驻守参旗、临迟驻守可查伦、曲良驻守牧野,面西休整,就地集粮;朝东而视,整军以待。三部守军的数量却并不相同,莫的最多,临迟次之,曲良的最少,很多人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身为凉衣南皇的莫对叶子英其实是英雄相惜的,自然理解他的各种意思。

    可以这样说,达曼族几乎所有的粮食供应都在参旗、可查论和牧野三地,卡拉族军队虽然远征但可以就地取粮,以耐久战,而达曼族军队自断粮道,坚守黑帝城无异于死路一条,而这其中唯一的变数就在靠近参旗的毒涎潭上。几年前同属废丘和参旗的毒涎潭决堤,潭水倾泻一空,经过数年的降雨积累,叶子英派人去勘察过,已经积满整潭,因此叶子英猜测达曼族可能会故技重施,所以才让莫带更多的兵马驻守参旗,只要达曼族敢派兵出来掘潭,则叶子英就会趁机杀进黑帝城。

    黑帝城攻防战持续整整半年,驻守在三大领地的卡拉族军队都已将驻地变成自家的前院,达曼族还是坚守不出,当然他们也早已走进粮食供应不足的绝境,而卡拉族军队则兵精粮足,以逸待劳。梁记实在没有办法,只有下令杀马给军士们填饱肚子,但这样又能坚持多久呢?直到有一天,所有的战马都被杀绝,正为粮食担忧而愁眉苦脸的梁记到黑帝城后方巡视,走到关押卡拉族奴隶的牢房,才露出让人心惊胆寒的笑容,他让侍卫将奴隶们押解到黑帝城前线......

    就这样,黑帝城又坚持下来数个月,但此时所有达曼族人的心中都低落至极,死神似乎在缓缓接近。终于,梁记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等到一个月淡星稀的晚上,妄图再次掘潭的军队从黑帝城出发,他们以为卡拉族军队肯定想不到他们会故技重施,可这一切就不如他们所想。

    就在黑帝城刚刚打开,达曼族军队还未完全走出来,莫在参旗的驻军就已经冲进城内,于是参旗的动静引来卡查伦和牧野所有的驻军,两个种族之间的决战真正开始。现如今达曼族已成求死之师,那种哀痛带给他们的力量是巨大的,冲进黑帝城的卡拉族军队被没有得到多少优势,甚至隐约可以看出溃败之势。求死的军队是可怕的,莫、临迟和曲良还是低估了黑帝城守军的实力,他们更加想不到西泽瑞尔竟然还隐藏着一支比显宗军更为强大的守备军,战场瞬息万变,卡拉族面临绝境。

    “卡拉族真的要完了吗?”藏台皇宫议论纷纷,国府众人各个神色窘迫,就只有叶子英和零归两人沉默不语,但两人的手都拽得紧紧的,显然都有些紧张。

    “君上,临迟军节节败退,莫军独臂难挡。”一个斥候加急赶来汇报军情。

    “曲良军右翼偷袭被阻,深陷重围。”随着刚才的斥候离去,另一个斥候紧接着上前汇报。

    “莫、临迟和曲良三军退至黑帝城城门。”

    “三军溃散,败......败局已定。”

    随着斥候的汇报,殿堂中的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久久地沉默不语。

    “君上,莫统领不知从怀里取出个什么,溃散的军队焕发新生,好像所有人都突然间获得无穷无尽的力量,三军开始反击。”那斥候的脸上露出笑颜,众人的脸上变幻莫测。

    叶子英松开握拳的双手,嘘出一口长气,挑着长眉望向零归:

    “关键在莫,是真的。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是离......”叶子英还未说完,零归就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而是是点了点头。

    叶子英知道后立马起身,走到零归身前长鞠一躬说道:“我代表整个卡拉族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零归摇了摇头,将叶子英拉回座位,并没有说什么,下面的国府都摸不着头脑,但眼睛里都充满着希望。

    一个月时间过去,卡拉族三军踏平黑帝城冲进西泽瑞尔,战事渐渐平息,所有达曼族军队的尸骨将黑帝城和西泽瑞尔连成一片,在清理战场的时候,尸体都被分装在上百个大箱子里,悬棺葬于孜玛山系。至于没有抵抗的那些达曼族平民,叶子英以及零归和所有的国府朝臣一致决定,让他们融入卡拉族,从此以后奉归国不在有种族之分,孜玛山门被修葺得宽阔而辉煌,并被叶子英命名为同心门,从此奉归国所有人都将同心同德,没有种族之分。并将参旗、可查论和牧野三地做为三个郡合并成一个大州,州名为宣奕,将黑帝城和西泽瑞尔分别定为大州,原族人继续居住,商於和东面三州可以互通来往,迁移定居都不受任何限制,但所有国人都必须遵守同一部律法。

    出征的军队回到藏台后,零归没有看到莫的身影,就连临迟和曲良都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叶子英知道离冢还在莫的手上,零归肯定心里不安,便放下国事派出军队四处寻找,几天过去之后,依然不见踪影,于是寻找变成了捉拿,捉拿变成了搜捕。

    这场战争查理家族不复存在,而流云西烨为了自己的种族身首异处,五大教司全部被乱军所杀,教皇伍不戚下落不明,生死难知。藏台皇宫里,眉千黛和流云苍梧做为达曼族的宗教势力头领被押解进殿,叶子英从秘银龙椅上走下高台,来到流云苍梧跟前,轻轻叫了一声爹,店堂里的所有人都震惊非常。

    流云苍梧拍着他的肩膀,也是轻轻应了一声,面容凄苦可亲。

    就在叶子英准备解释他哥流云西烨的事情时,流云苍梧将他拦住,望着他说道:

    “有些事情我不能再隐瞒下去。其实我并非你的亲生父亲,你应该是在西泽瑞尔出生的,那时正值三宗叛乱,我当时是黑帝城驻扎在西泽瑞尔外部的守军头领,在一条山沟里发现你的时候,你应该才刚刚开始学会说话,一边哭还在一边叫着娘,将你丢下不管我于心不忍,便将你带回府中抚养至九岁左右取名为叶子英,后来因为你是卡拉族的孩子又不得不再次将你抛弃......”

    叶子英听见自己的身世曲折,不免有些难过,好不容易找到的父亲却发现并不是亲生的,但此时有人比他更加难过,眼睛里都含着泪水,那人正是站在一旁始终盯着他看的眉千黛。

    似乎是眉千黛的眼光有些炽热,有些灼灼逼人,叶子英察觉到并好奇地看了过去,又好奇地发问道:

    “你为何流泪?”叶子英第一眼看见这个中年妇人便觉得特别亲切,那种感觉很近又很遥远,说不出来但却真实存在。

    “我只是听见你的命运坎坷,心里难受而已。”说完她缓缓走去,伸出白皙干净而不显老的手轻轻在叶子英的脸上抚摸,捏了捏,又试图去擦拭眼角的泪痕,但手一直放在他的脸上,很长时间。

    叶子英感到诧异,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竟然无礼地对自己做出这些动作,他企图后退来躲开中年妇人的手,但就在脸和手接触到的那一刹那,双脚就再也迈不开步伐,他发现那双手真的很温暖,真的很柔软,她身上淡淡的气味很干净,不刺鼻,就像梦中在母亲怀里闻到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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