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医院的时候,天黑如墨,玄月高挂。

    夏唯洛从车库中取了车后,就开着法拉利扬长而去。

    车流如海,霓虹酒醉,银楼金迷,上云市的奢华与繁荣绝对是无与伦比的。

    夏唯洛开着车在车流里穿行着,看到前面十字路口的绿灯转成了红灯,她将车慢慢停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着,望着车窗外的摩登世界迷离。

    窗外彩光绚烂,旖旎奢华,窗内昏暗疏离,冰冷寂寞。隔了一扇窗,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放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夏唯洛拿起来一看,是一条短信,发信人是“妈妈”。

    ——唯洛,忙完了记得吃饭,不要太累了。

    她看着屏幕,淡淡地弯了弯嘴角。怕欧琳会担心,所以夏唯洛还是回复了一条“知道了”的短信。尽管这是她以前从来都不会做的举动。

    或者不能说是“从不”,但至少在她过去的这四年里,她还从来没有像这样,因为怕一个等待自己的人在等不到自己时会焦急,而特地向她报备一声。

    她从来都不会向凌隐和韩舞衣报备。因为她的身份,也他们从不会站在原地等待她,只会与她一起行动。

    夏唯洛看着前面妖艳的红灯,突然想到,当初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寻找自己的父母呢?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祈望,但在此时看来,或许这也只是她的一种突如其来的心血来潮。

    她想,一个人生活了这么多年,寂寞了这么多年,孤单了这么多年,如若多一个人陪伴,会不会就能温暖一点呢。

    现在,她似乎得到了这种温暖。可是转头一看,自己被车窗外的路灯打在座椅上的影子却还是孤独一人。

    一个人的孤独,那种自己为了自己的孤独,就像纸一样,是这样的薄,透明,而且,忧伤。

    孤独向来是有分量的,它可以以任何一种形式存在。而她的孤独,是她一直都在品尝的,一个人的佳酿。

    红灯转成了绿灯。夏唯洛开着车,随着车流慢慢地向仲华驶去。

    夜色低迷而。

    她将车停到了停车场里后,就直接朝帝国的大门走去。

    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帝国里的员工大多都已经下班,整栋大厦因为没有人的关系显得尤为幽暗。

    站在门口守门的两个警卫远远地看到夏唯洛朝大门走来,立刻整装敛容,严谨恭肃地对她道:“执行长好!”

    夏唯洛点了点头,朝里走去,水晶门开了又合,她走进了高级主管的专用电梯。

    67层,这里是北堂弘风专门为她配备的办公层。

    夏唯洛走出电梯,华丽的过道里由于无人的关系显得十分的昏暗,只有远远的转弯处才传来一丝丝的光亮。她依着那道光亮走到自己的办公室前,办公室的门开着,里面的情景一览无余。

    “怎么样了?”夏唯洛走进办公室问。

    “唯洛。”韩舞衣原本在整理文件,看到夏唯洛的身影后就立刻迎了上来,“差不多都好了,这是最后的总和。”她将一个文件夹递给夏唯洛。

    夏唯洛接过文件夹翻了几下,韩舞衣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为她汇报着结果。

    “我和隐已经全部盘算过了,北堂廉风担任帝国的董事一职一共是十七年的时间,从他在位第四年来他开始挪用公款计算,前前后后他盗用了共计五十三亿七千两百三十四亿九千一百六十五万零五千元的公款,不计零头。”

    韩舞衣话落,办公室内一片静默。

    “五十三亿七千两百三十四亿九千一百六十五万零五千元?呵,还真不是一笔小数目。”夏唯洛冷笑一声,“只怕把他卖了他都赔不起。”

    “唯洛。”韩舞衣沉默了一阵,又面露担忧地说道:“这的确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要补上这个被亏空的漏洞也不是容易的事。这样下去,帝国只怕会出现资金周转不灵的现象。”

    “这个你不用担心。”韩舞衣话刚说完,一直埋头在电脑前的凌隐突然抬起头来说道,他的眸中闪过了一缕精光,“我刚刚查过帝国的财务情况,发现了一个极为奇怪的问题。”

    “什么问题?”韩舞衣问。

    凌隐缓缓地开口,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帝国的资金流量竟然比我预料中的低了20,不止。”

    “也就是说——?”韩舞衣像是想通了什么,眼前蓦地一亮。

    “以爸的能力与手段,他既然知道了北堂廉风在亏空公款就不会不及早作出防范。只怕他应该一早就已经把帝国里的大量资金给抽走,为的就是防止帝国将来会出现更大的资金漏洞。”夏唯洛走近办公桌,将文件放在了桌上。

    “唯洛分析的没错,应该就是这样。”凌隐把身子往后一靠,身下皮质的高档转椅因他突如其来的重量开始左右转动起来。

    “只不过……”夏唯洛突然又出声道。

    “只不过什么?”韩舞衣追问。

    “前段日子帝国的融资问题才刚刚解决,现在公司内部的元气还尚未完全恢复,虽然爸已经作出了防范,但是北堂廉风这几年来亏空的款项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只怕帝国的资金周转还是会出现一定的问题。”

    “所以舞衣的顾虑也不完全是多虑的。”凌隐沉吟着说。

    “算了吧。”韩舞衣将刚倒的一杯茶递到夏唯洛手中,浑不在意道,“反正唯洛这个代理执行长也只剩下这个周末的两天时间,只要时间一到,这里的事就都和唯洛没有关系了。”

    “没错。”凌隐把双手放在办公椅的扶手上,双眼微合,好似毫不在意间,悠然说道,“至于剩下的事,就应该交给这个帝国真正的君主去烦恼,我们已经做得够多的了。”

    夏唯洛默默地喝着茶,不置一言。

    等到手中的茶见底,她将茶杯放到了桌子上,静静地开口:“隐,舞衣,你们先回去吧。剩下的我来就好了。”

    “唯洛!”韩舞衣有些不满地瞪眼。

    “先回去吧。毕竟你们不是北堂家的人,知道太多帝国的事情总归是不好。也不用担心我,等我处理完了,我就会自己回去的。”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将韩舞衣接下来所有要出口的留下来的理由全都堵回了肚子里

    韩舞衣气哼哼地闭了嘴,心里有一丝不满,却又不争气地认同夏唯洛说的话。

    夏唯洛瞥了她一眼,看到她习惯性扁下的唇角,无奈地笑着说:“好了,好了,回去吧。未来的两天时间里我可能也会很忙,大概也不会经常去找你们了。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的话,还是别来帝国找我的好,回去吧。”

    她看着凌隐和韩舞衣,凌隐从转椅上站了起来,来到夏唯洛的面前。他并没有打算阻止她,因为他清楚她的性格,她做下的决定向来是不会轻易改变的。而且他也明白,对于帝国的内部事务,自己这个外人实在不宜知道的太多,所以他除了认同她的决定以外,别无他法。

    这也是他早已认清了的信念,除了会危害到她的事情除外,他不会反对她的任何决定。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那我把车留给你,早点回家,不要忙的太晚。”

    “恩。”

    夏唯洛应了一声,看着凌隐带着垂头扁嘴的韩舞衣消失在她的视线里,不经扬起了嘴角。

    她没有马上坐到凌隐刚刚坐着的转椅上准备开工,而是又拿了一个稍大一点的陶瓷杯,倒了一杯不加糖的黑咖啡,然后慢慢地踱步到落地窗前看起夜景来了。

    夜里的上云市繁华美艳,如一个浓妆艳抹的印度舞娘。

    她在幽深的昏暗中一次又一次的浅饮那杯不加糖的黑咖啡,味蕾竟也感觉不到苦涩的味道。

    等到一杯咖啡饮尽,她又为自己续了新的一杯,然后才坐到椅子上准备开始忙碌。

    落地窗外月头西斜,慢慢地被飘移着靠近的乌云遮住,闷雷渐起,呼呼的风声似是暴风雨的前兆,伏在办公桌上的人却没有丝毫注意,一直到大颗的雨滴迅疾地击打着窗户,那个纤细的人影却仍是一动不动地伏在桌上一丝不苟的处理事务。

    时间滴滴答答地走着,渐渐由高节奏步入了缓慢的基调。

    等到夏唯洛再次抬起头来看向电脑屏幕上的时间时,上面已经很明显地显示着10:56分的字样了。

    已经这么晚了。她在心里腹诽了声,习惯性地转头望向一边的落地窗时,才发现窗外的雨幕已经是如此的厚重。

    “下雨了啊。”

    她看着窗外愈加庞大剔透的雨帘呢喃了句,又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她决定今天就到这里,她要回家去了。

    家——一个很温暖的字眼啊。夏唯洛突然发现,有一个能够被挂之嘴边的家来让她回去,原来也是一件这样令人感到满足的事,至少在这个倾雨磅礴的初夏午夜里,这个字就曾经让她一阵又一阵的在心里泛起层层暖意

    她利索地收拾完文件,关了灯,乘电梯下了楼。走出帝国的水晶大门她才真正感觉到眼前的雨势有多么的庞大。

    夏唯洛扬了扬手中的雨伞,准备将它撑开走人。身后突然又响起了水晶门开合的声音,夏唯洛转头一看,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身上还穿着一身洗得发白了的清洁工服。

    老人似是没有想到夏唯洛会在公司里留得这么晚,看到她的时候两眼满是惊讶,嘴上慌乱失措地打着招呼:“执……执行长。”

    夏唯洛点了点头。

    “执行长怎么这么晚还在公司?年轻人太晚休息对身体不好啊,执行长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看到夏唯洛回应了她,老人紧张的神色慢慢放松了下来,浑浊的眼里迸射出温和的光芒,笑呵呵地看着仲恋月,好似并不在意夏唯洛是她顶头上司的事。

    夏唯洛不回她话,老人便一个人自言自语了起来。

    “执行长要听老太婆我的一句劝,要是弄得像我那个不争气的孙女一样那就糟了。老太婆我的孙女也是在坐办公室的,整天不按时吃饭,结果就给自己搞出一个胃病来了,每次发作的时候都疼得直冒汗。唉,她也是自作自受,当初我也劝过她那么多次了,可是她一句也没听过……”

    夏唯洛眉角微抽,她怎么都不知道公司的员工这么热情。

    “呵呵,执行长别嫌老太婆我啰嗦啊,人老了啊,看到执行长站在面前就忍不住多说了两句。执行长今年也才十八岁吧,啧啧,这么小的年龄就能管理这么大的一家公司,执行长还真是聪明,哪像老太婆我的那个孙女啊,十八岁的时候连高二数学都弄不懂呢……”

    “你没有雨伞吗?”夏唯洛冷冷地打断。

    老人一愣,随即注意到了自己空着的双手,讪讪地一笑:“早上出来得急就给忘了,没想到晚上竟然会下雨。唉,早知道昨天晚上就应该看看天气预报的……”

    眼看着老人又有拉开话匣子,准备滔滔不绝的阵势,夏唯洛将手中的伞递到她的面前,冷声道:“先用这把吧,老人家太晚回去也不好。”

    “这……”老人迟疑地接过夏唯洛的伞,看到夏唯洛月两手空空,踌躇着道,“那执行长您怎么办?”

    “我的车里还有一把。您先回去吧。”

    老人不疑有他,喜笑颜开道:“那就好,真是谢谢执行长了,执行长真是好人啊,这年头如此敬老的年轻人不多见了。执行长也要早些回去,别在这呆太久了。”

    老人撑开雨伞走进了雨中,临走时还不忘热情两把。

    夏唯洛嘴角抽搐。

    世界终于安静了。

    雨幕越发的厚重起来。

    夏唯洛看着面前繁重的雨帘,思考着要不要就这样冲出去。不过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了。想了想,她还是一派悠然的走进了雨中。

    夏日的雨来得迅疾,却也来得冰冷。等到夏唯洛坐进车里的时候,她的全身也已经湿透了。

    “这样回去可不太好。”夏唯洛瞥了一眼身上的湿衣,眉头微蹙。

    没有再多作停留,她启动汽车,换挡,利索地倒出车位,加速,然后绝尘而去。

    路过一家服装店时,夏唯洛停了下来,她看了一眼招牌,解开安全带,下车。

    店门处的珠帘哗哗作响,店员亲切地迎了上来。

    “欢迎光临。”

    打完招呼店员才注意到夏唯洛浑身湿透的狼狈,眼神不经有些埋怨起来,语气也变得多有不善:“小姐,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夏唯洛走到那一排衣服面前,挑了两件简单大气的休闲装,对店员道:“我想试一下这两件。”

    店员走近看了一眼那两件衣服的标签,又打量了一下夏唯洛,轻蔑地说:“小姐,这两件衣服的价钱并不便宜。”言下之意就是她认为眼前之人根本就买不起这两件衣服。

    夏唯洛无视她的轻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金卡,扔给那个店员,“密码是888888,现在我可以换衣服了吗?小姐。”

    店员接住一看,态度顿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恭恭敬敬地引着夏唯洛往右边的换衣室走去,笑得一脸谄媚:“是的这位小姐,换衣室在那边。”

    从换衣室出来的时候,店内一片沉寂。夏唯洛戴上墨镜,接过店员递来的打包好了的衣服及金卡。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珠帘再次作响。

    她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话,“下次记着不要斜着眼睛看人。还有,你们的服务态度,真的很差劲。”

    外面传来汽车的引擎声,然后是绝尘而去的声音。

    店内依旧维持着沉寂,因为夏唯洛尊贵而冷漠的女神气场彻底震慑住了她们。

    有店员开始后悔为什没能早一点注意到那辆价值几千万的法拉利。

    ……

    雨后的夜空格外的清朗。

    黑色的法拉利驶进辉煌的北堂庄园,如一道流窜在流光中影子。

    车停,有侍者上前恭敬地打开车门,她从车中走下。

    “小姐。”管家格斯迎了上去。

    夏唯洛把墨镜摘下,随手一扔,一旁的侍者立即接住退下。厚重的楠木大门开了又合,发出古老的奏鸣。她进了城堡。

    格斯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大小姐,要帮您准备宵夜吗?”

    “不用了。我很累,先帮我放温水,我想先洗个澡。”

    “可是……”格斯迟疑了起来,“最近几天大小姐几乎都没吃什么东西,而且还每天早出晚归,再这样下去大小姐您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我没事。”夏唯洛淡淡地敷衍着,示意格斯停下来,她上了大理石铺就的楼梯。

    “还有,你也快去休息吧,时间不早了。”

    楼梯上已不见了她的身影,只有声音飘散在空气中。

    格斯宽慰地一笑。

    夜,正式步入了沉眠。

    她洗完澡后,从酒柜中拿出一瓶红酒,为自己倒了一杯,站到了阳台上。

    雨后的风很凉,吹起她的衣角,她的发丝,眷恋纠结。

    她静静地摇晃酒杯,静静地喝,静静地缅怀,一个人的记忆。

    一直到月光渐渐淡去,晨曦自远方温柔地涌进这个城市。

    她又站了一个晚上。

    夏唯洛微眯着眼,手慢条斯理地撑在白瓷做的欧式栏杆上,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迎接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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