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洛,琳琳。”一道极其微弱的呼唤从后面传了过来,不仔细听,几乎都要被现场噪杂的哭喊和大火燃烧时噼里啪啦的声音给淹没过去。

    夏唯洛飞快地转身,看到北堂弘风正从旁边的草丛里拨开身边的野草往外走。她的脸上几乎在一瞬间露出狂喜的表情:“爸!”

    包括欧琳在内,所有人都为她突来的呼喊愣了一下。当看到北堂弘风越来越清晰的身影后,欧琳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挣开身边所有人的手,几乎是不做任何思考就这样飞奔着朝北堂弘风扑了过去。

    “弘风!”

    看着紧紧相拥的父母,夏唯洛也急忙走到北堂弘风身边,上下探寻着他,道:“爸,你有没有受伤?”

    北堂弘风放开妻子,对她摇了摇头:“没有,我跳车跳得及时,只是一点擦伤而已。不过老王就……”他回过头看向那辆在火中煎熬的劳斯莱斯,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到底是怎么回事?”欧琳擦干脸上的泪水,焦急地问,“为什么你们的车子会爆炸?”

    夏唯洛正色道:“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吧。万一油箱漏油可能会再次发生爆炸。”

    “唯洛说得对,先上车再说。”

    坐在回庄园的车上,北堂弘风开始叙述当时的情况。

    “刚才车子开出庄园大门没多久,我就接到没有署名的一条短信,上面写着我坐的车车上被人安装了炸弹,要我赶快停车离开。我本来是半信半疑,但在这个时候,老王却突然跟我说车子有问题,于是我马上发出弃车的指令,然后打开车门跳车,滚到了一边的草丛,就在我跳车两秒钟后,我听到那辆车发出刹车声,跟着整辆车就爆炸了。”

    北堂弘风一说完,欧琳刚止住眼泪的眼眶就又开始泛红了,双手抓着北堂弘风的手臂微微收紧,似乎是害怕他消失一般,连声音也变得哽咽了起来:“突痛?”

    从那样高速的车子上跳下,可想而知,他现在身上一定是伤痕累累的。

    “没事。”他的手覆上妻子的柔荑,紧绷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眼中泛着他从未有过的温柔。

    若是放在平时,看到自家父母当着自己的面这样打情骂俏,依夏唯洛的性子,绝对会在这个时候出声好好打趣一番。只是现在她却眉头紧皱、暗自沉思,完全没有注意自家父母在干些什么。

    从听完北堂弘风的那番话后她便陷入了思索。这件事实在太过奇怪,她完全可以肯定,这次车子爆炸的幕后黑手绝对是北堂廉风无疑。依照北堂廉风三番两次想置爸于死地来看,爸对他来说早已是眼中钉肉中刺,不拔不快。他是绝对不可能会这么善良,突然良心发现发短信来提醒爸的。

    可既然这样,那条没有署名的短信又是谁发的?

    沉吟半响,夏唯洛突然开口朝北堂弘风说道:“爸,今天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警方一定很快就会赶来。那辆车绝对不能落到他们手中。”

    现在那辆被做过手脚的劳斯莱斯是解开这个谜团唯一的钥匙。要是车子落入警方手里,她有预感,那上面的线索绝对会就此消失得一干二净。

    “爸知道,刚才上车的时候就已经让人去处理了。”北堂弘风面色冷沉,并没有怪夏唯洛说出来的话不合道理,反倒有些惊奇她居然能想到这一层。看来这个女儿的思维敏捷度并不比天昊这个从小培养的继承人差啊。

    想起当初她说的,她被一对老夫妇收养才能活到现在。可是照唯洛的种种表现来看,她的过去一定还经历了什么他们都不知道的东西。

    北堂弘风眉头紧皱,显然,对于那个几次三番要杀他的幕后之人来说,他此刻更感兴趣的还是自家女儿这些年来的真实故事。看向坐在对面的夏唯洛,只是当望进那双黑眸他才发现,那双深如潭水的眼睛眼底竟是如黑洞般深邃得望不到边,叫人难以看清。

    ……

    北堂弘风遇险的事终究还是被压了下来,就如上次夏唯洛救了自家父亲的那件事情一样,除了北堂家内部人员外,外界没有透露出一丝风声。

    而北堂天昊他们,在接到消息后当天中午就赶了回来。此刻北堂家的所有人都聚在北堂弘风的房间里,北堂天昊正站在边向询问莱恩北堂弘风的情况如何。

    “没什么大问题。还好家主的身手好,身体底子也不错,不然从那种高速行驶的车上跳下去,就算不重伤,少说也要腿脚骨折。现在只要卧休息两三天就好了。”

    闻言,北堂天昊和欧琳同时松了口气,北堂弘风则是挥了挥手,示意莱恩先行离开。

    “爸,知道对你下手的人是谁吗?”等莱恩医生走后,北堂天昊又坐回边问道。

    北堂弘风摇了摇头,眼角看似无意地撇过一旁的北堂廉风,但最终还是掩了一池的深沉,垂眸道:“爸坐在这个家主的位置这么多年,得罪人的事始终都会有,一时之间还真想不起有谁会在这种时候下毒手。”

    一屋子的人皆沉寂了下来,似乎都在思考那个敢对北堂弘风下手的人究竟是谁。北堂弘风身为北堂家的家主,那个背后之人既然敢这样做,到底是针对北堂家族而来,还是单纯的只是跟北堂弘风一个人过不去?

    “不管怎么样,爸,这件事我会叫人好好查查。”北堂天昊此刻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那张一向温润的面容在染上几分冷厉之色后,竟颇有几分北堂弘风不怒自威的气势。

    “是啊,哥,这件事要是就这么放过了,外面肯定还当我们北堂家好欺负了。”北堂廉风也在这个时候开口帮腔道。

    刘芸婷和北堂馨蕊难得的没有开口,也许是被这间房里沉闷的气氛所摄,母女俩此刻靠在一起微低着头,安分守己地站在一边。

    北堂弘风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见北堂弘风没怀疑到他,北堂廉风暗地里松了口气,但很快,他低垂的眼底又聚集起有如暮霭般厚重难消的阴晦。

    就差一点,那辆车就能送北堂弘风上黄泉路。只要北堂弘风一死,这整个北堂家以及帝国集团还不都是他的囊中之物?可是现在……

    北堂廉风越想越不甘心,那张原本还算儒雅的脸上布满了阴霾。不过碍于北堂弘风在前,他也不敢露出太多情绪,只能略略收敛了自己的脸色。

    但是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放在背后的双手简直就像要捏碎了一般,脑海中来来回回的盘旋的都只有一个疑问:到底是谁给北堂弘风通风报信,让他逃过这一劫的?

    将身边可用之人一个一个地排查过去,只是越想,北堂廉风的心中却越加疑惑。自己行事一向谨慎,能够知道这件事的人也都是长年以来的心腹。他相信那些人是绝对不会吃里扒外背叛他的。但如果是这样,那这件事又是如何泄露出去的呢?

    莫名的,北堂廉风陡地一颤,猛然间生出一种自已一直在人眼皮子底下行事的感觉,诡异而又阴森。

    夏唯洛抱胸靠在角落的墙上,从北堂廉风他们进到这间房开始,她就一直维持这样着透明人的角色,将北堂廉风隐晦的恼憾阴翳收入眼底,还有他藏在背后,那双握得几乎青筋暴起的双拳。嘴角慢慢上扬,勾起一个漂亮却冰冷异常的笑容,彷如在看待一件死物一般,那双温润的眼中全是深不见底的幽沉。

    猎物已经出洞,现在她所要做的,就是铺开一张布满诱饵的大网来引他上钩。只是这样的话,还需要爸配合演一场戏才行。

    接下来几天,北堂家风平浪静了许多。但是夏唯洛知道,这份安宁不过是暴风雨前的最后一份宁静罢了。

    而北堂弘风经过这些几日的修养,身上的伤也早已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欧琳却仍旧让他在家里多呆两天,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旧伤复发,得不偿失可就糟了。

    这天晚上,夏唯洛在晚饭过后用白色的送餐盘端了一杯刚沏好的茉莉香茶站在北堂弘风的书房门前敲门。

    她知道,北堂弘风从来都不喝咖啡。因为欧琳不允许,说咖啡喝得太多会伤害身体,所以他便果断地将所有的咖啡都从他的生活中排除。

    他喜欢喝茶,尤其是茉莉香茶。有好几次夏唯洛都看到他一个人拿着陶瓷杯饮茶,他的脸映在缭绕的烟雾中竟是格外的温柔,浓得化不开。夏唯洛知道每当这个时候他一定都在回忆,单纯干净的回忆,这些回忆在某个安静的下午,随着那些缓缓流过他喉咙的香茶,在他的心里花开成春。

    “进来。”

    低沉的声音响起,夏唯洛转动把手,打开门走了进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走进北堂弘风的书房。整个书房的基调都是由黑白灰这三种的颜色所构成,严谨工整,如剑一样,孤独,又如石一样,硬,凉。

    然而,这份冷硬的孤独却因为一份温柔的强行注入而变得异常明亮起来,仿佛被注入其中的不是一份温柔,而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比如窗边,那条颜色温暖的米黄色碎花窗帘,或者是角落里,那些被人精心照料,生机盎然的花草。

    爸向来都是不在乎这些的,唯有妈,才会小心翼翼的注意着这些细小,却又令人倍感温暖的细节。

    她有些动容。

    将茶放到北堂弘风的面前,夏唯洛看到北堂弘风还是没有抬头,便也不打扰他,自顾自地踱步到书架前浏览了起来。书架很大,几乎占了整整一面的墙。上面摆满了书,各国名著,古典,现代及当代等名人的著论,学说……数量之多,涵盖之广,连夏唯洛这样的爱书之人都不得不惊叹。

    她随手抽了一本书出来,是列夫·托尔斯泰的《克莱采奏鸣曲》,俄语版的。夏唯洛打开书,翻了几页,细细地看了起来。

    时间静静地走动,一室空气安谧得让人心宁。

    “唯洛,怎么是你来送茶?那些女佣呢?”

    夏唯洛看到一半,突然听到北堂弘风点她的名,于是便合上了书,抬头笑道:“不怪她们,是我想来给爸送茶的。我还没有进过爸的书房呢。”

    “这样啊。”北堂弘风点头,“你来找爸有事吗?”

    夏唯洛只是笑笑,将手中的书放回原位,慢悠悠地走到北堂弘风面前坐下,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有一件事想请爸帮个忙。”

    “你说。”北堂弘风有些好奇地看着她。

    “请爸陪我演一场戏。”

    “哦?”北堂弘风疑惑地挑眉。

    “我想爸应该猜到了,最近几次三番要置爸于死地的人就是二叔。”夏唯洛把背陷进宽大的办公椅里,坐姿懒散,眼中却精芒四射,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浅淡笑容,仿若这世间的万事万物都在她的掌中一般。

    北堂弘风被她笃定自信的光华摄得愣了愣神,目露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嘴边的笑意渐渐消散:“你知道?”

    夏唯洛点了点头:“我知道。”

    北堂弘风默然半响,忽而沉沉地叹了一声:“你二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包括上次你回来时碰到的那次刹车失灵的事故也是。但是爸每次都念在我和你二叔是同父兄弟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同父兄弟?”夏唯洛敏感地抓到了这个词。

    “对。”北堂弘风点头,“这事你哥也知道。如果不是你从小流落在外,这件事情原本也该早告诉你。”

    他的声音顿了顿,表情有些飘忽,似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我和你二叔三叔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除了他们外,你还有一个姑姑,她是我唯一的同胞妹妹……”

    夏唯洛静静地听着父亲的叙述,像这种北堂家的秘辛,除非是直系后人,否则外人就算是知道,也不可能会这么清楚详细。

    原来,当初父亲的爷爷北堂龙腾一手创立帝国集团并将它发扬光大,震动了整个国际。北堂龙腾的一生都十分荣耀,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结婚了十多年却仍然没有一个孩子。当时北堂龙腾的妻子很自责,几次劝他离婚再找一个女人结婚生子,但北堂龙腾都因深爱妻子的缘故没有答应。

    北堂弘风的父亲北堂国扬是北堂龙腾在四十一岁的时候才有的。因为是老来子,又是唯一的儿子,所以北堂龙腾和妻子从小对他非常溺爱,结果就养成了北堂国扬纨绔滥情、喜欢耀武扬威的性子。

    北堂龙腾是一个爱妻的好男人,所以对北堂国扬这种花心纨绔的行为非常生气。他帮北堂国扬选了一位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做妻子,希望北堂国扬能够收敛性子好好继承家业。

    但是他的愿望落空了,北堂国扬在婚后仍然不改其性,在外面了一大堆,四处留情,生下了北堂廉风和北堂凌风。后来他甚至于迷上了赌博,还将帝国集团的大半财产都给输了出去。

    这件事一传回来,对儿子的行为早已失望透顶的北堂龙腾当场就气急攻心晕了过去。为了北堂家的未来着想,北堂龙腾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召开记者会,宣布由他十五岁的孙子北堂弘风继任下任家主,取消了北堂国扬的继承权。

    当然,北堂弘风也不负所望,他十八岁继承北堂家和帝国集团,在位期间,不但挽回了帝国集团濒临绝境的困局,还一举将它发展成了全球第二大集团,使整个北堂家族的地位在国际上更上了一个台阶。

    也许是因为从小看自己的母亲以泪洗面,为了父亲在外有而每天伤心置气的缘故,所以北堂弘风心里十分痛恨父亲这种花心滥情的行为,对自己的感情更是极其严格。

    他曾暗自发誓,如果将来有一天遇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他一定要好好对她,一辈子忠于她,就像他的爷爷一样。

    “父亲的一生都是顺风顺水,爷爷在这个时候做出的决定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打击,所以在那次宣布不久之后,他就抑愤而死了。爷爷很伤心,觉得是自己害死了自己唯一的儿子,没过两年也因病去世了。”

    北堂弘风说到这时声音有些黯然,毕竟是自己的父亲,虽然他怨恨他让母亲受了这么多苦,但也绝对不会希望他就这么去世,更何况还有他最敬爱的爷爷。

    “然后呢?爸。”夏唯洛说话的声音很轻,轻得惊不起一点波澜。

    北堂弘风继续说道:“爸和你二叔三叔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所以感情很好。只是我怎么都没想到,你二叔竟然会为了家主之位出卖兄弟,将北堂家的消息及帝国集团的内部账目透露给当时的对头克罗森家族。那段日子北堂家风雨飘摇,你姑丈为了保护我帮我挡了一枪,结果不治身亡。你姑姑悲痛欲绝,一个人远渡重洋到了意大利定居,再也不肯回到这个伤心地。爸也是在迫于无奈地情况下,才会决定把你送到国外去避祸。”

    夏唯洛听得心里冷意丛生,没想到自己半生颠沛流离的生活居然是北堂廉风一手造成的。她并没有想过去埋怨自己的父亲,毕竟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他已经是尽最大可能安排好一切了。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也没有料到,在那个心腹管家的照料下,他还会与自己的孩子失去了联系。

    对着北堂弘风愧疚疼惜的眼神,夏唯洛轻轻绽开了一个微笑:“我不怪你,爸。”

    北堂弘风的脸上浮现出了不可抑制的激动之色,仿佛有炙热的火焰要从他的眼中喷出一般,但随即,他却又慢慢地沉寂了下来,深深地凝视着自己的女儿,眼眸温柔如水,带着一种父亲所带来的令人心安的安全感:“爸知道。”

    夏唯洛倏地握紧拳头,原本尚算温和的浅笑忽然变得异常冷然,幽幽道:“既然我知道了一切,那么这个伤害父亲伤害我的人也该付出他应付的代价了。”就算是为了自己,她也绝对不会让北堂廉风就这样逍遥下去!

    “你打算做什么?唯洛。”北堂弘风皱紧了眉问,“你现在还不是你二叔的对手,不要随意动手。再说你二叔这人很狡猾,爸这么多年都没能抓住他什么把柄,要让他就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我想问你,爸。”夏唯洛忽然开口,那双如古潭般幽深难测的黑眸注视着北堂弘风,似笑非笑地问,“你还打算手下留情,继续忍让二叔吗?”

    不是她不相信爸,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和北堂廉风早已是势不两立、你死我活的境地了。北堂廉风既然已经先出了手,那么她也绝对没有放过他的道理。只不过北堂廉风再怎么说都是爸的同父兄弟,就怕爸会念及兄弟之情,不忍下手除他。

    北堂弘风被问得顿了顿,紧接着虎目一睁,肃脸威严道:“爸是那种妇人之仁的人吗?”

    夏唯洛微微一笑,是她小看爸了,被称为“帝王”的男人怎么可能会一直妥协隐忍。

    “既然这样爸,你就负责迷惑二叔让他放松警惕,扳倒他的事我来。”

    微微眯眼,夏唯洛放在桌上的一只手,食指屈起,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缓缓而笃定地说道。

    “不行。”北堂弘风听完直摇头,“不是证据确凿的话,你二叔是不会认的。”

    夏唯洛悠然一笑,眨眨眼人畜无害地道:“不好意思爸,别的东西我没有,这证据前些日子我倒是得了不少。我想这些应该够二叔喝一壶的了。”

    随即,夏唯洛便将自己早已想好的计划慢慢说给自家父亲知道。

    北堂弘风越听心中便愈加惊骇。他突然发现,如果要论起深谋远虑或者是阴谋诡计,自己似乎都远远比不上这个只有十八岁的女儿了。

    在那次书房密谈的两天后,由于突发状况,北堂弘风便把帝国集团的事物都交给儿子北堂天昊打理,自己则坐着飞机赶往罗马出差去了。

    北堂弘风一去就是一个星期,那几天,北堂家族一直都和之前一样的风平浪静。

    在北堂弘风走后第二天,夏唯洛在哥哥北堂天昊的陪同下,到北堂家的一间地库中去查看那辆爆炸的劳斯莱斯。

    车子已被烧得面目全非,连原本的颜色都炕出来了。夏唯洛站在一旁平静地看着,北堂天昊接过保镖递来的调查结果,翻了几页,眉心渐渐地拧起。

    “少爷,大小姐。”带头的警卫长恭敬地颔首,“属下们在车上找到了一些炸弹爆炸过的痕迹,这应该就是导致这次爆炸的主要原因。只是还有一点很奇怪……”

    警卫长停了下来,像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奇怪什么?”北堂天昊问,“说吧。”

    “属下发现车子的油箱有被人破坏过的痕迹。只是这样就很奇怪了,想要让车子出事,放炸弹就可以了,何必还要在油箱上动手脚呢?”警卫长肃声回答,表情似乎很不理解。

    “查到是谁在车上动的手脚了吗?”北堂天昊不置可否,而是又转口问道,眉头一直都没有松开过。

    “回少爷,没有。”警卫长低下了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次的事绝对不会是外人做的。”

    北堂天昊听完沉默了下来,半响之后,他朝警卫长挥了挥手。

    警卫长识趣地退了下去。

    北堂天昊一个人站在原地皱着眉沉思。夏唯洛见状,走过来问:“你怀疑是那个内鬼做的?”

    “你怎么知道?”北堂天昊闻言讶异。北堂家有内鬼,这是他和父亲一早就怀疑的事,只不过还不知道对方是谁。内鬼的事关系甚大,所以他和父亲都把这事隐下来,就是怕打草惊蛇,好能暗中调查。

    只是,这样深的秘密,唯洛又是怎么知道的?

    夏唯洛眨了眨眼睛:“我猜的。”

    北堂天昊狐疑地看了她两眼,随即又叹了口气,无奈地道:“算了,爸说我不了解你,也许是真的。不说这个了,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怎么想?”

    “不知道啊……”夏唯洛黑黝黝的眸子转了两圈,一手在背后缠住另一只手臂,一副十八岁少女的天真烂漫之色,“我只知道,这破坏油箱和放炸弹的绝对是两个人。”

    “哦?”北堂天昊被挑起了兴趣,“怎么说?”

    “哥你没听刚才那警卫大哥说吗?要车子出事只要放炸弹就行了,何必还要破坏油箱这么麻烦呢?所以说这放炸弹的,和破坏油箱的是两个人。他们都想让爸死,可是又都不知道对方也会出手,所以才会出现现在这种多此一举的情况了。而且啊,这两个人中一定有一个就是你怀疑的内鬼!”说完还笃定地点了点头。

    “你呀。”北堂天昊失笑地摇头,溺地轻弹了一下夏唯洛的额头,“有时候看起来老气横秋的,有时候又跟个小女孩一样,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好了,不和你说了,我还要去公司,你也得准备去学校了。”

    “是,老哥辛苦了,小妹我代表大家对你表示问候哈。”夏唯洛在后面嬉皮笑脸地作揖打躬,惹得北堂天昊一阵白眼。

    待他的身影出了门口,夏唯洛立刻收敛起嘴边的笑容,脸上全不复刚才的嘻哈之色。

    没错,她刚才露出那副小女孩姿态,其实,她都是故意的。

    至于原因,一方面是为了给哥提个醒,让他知道除了北堂廉风外,还有其他人想对爸不利,另一方面,现在爸已经行动,她必须得更加小心才行。这里人多眼杂,万一露出什么端倪影响了她的捕鱼大计,那她还不得不偿失啊。

    夏唯洛慢悠悠地朝外面走去,那双黑眸在阳光下地照耀下却深得好似一口探不到底的古井,莫名难测,炕出一点情绪。

    依北堂廉风谨慎的个性,那个在油箱上做手脚,想让北堂弘风死于一场意外的人应该就是他。只是那个放炸弹的人……

    黑眸微敛,她不由得想起爸提过的,那个打电话提醒他车上有炸弹的人。听爸说,他的声音十分怪异,像是用了变声器所致。

    本来以为他是打电话来提醒的,现在看来,这通电话倒更像是一个死亡宣告。

    只是既然已经在车上按了炸弹,那他又为什么要打电话提醒爸呢?这不是让爸有机会逃脱吗?还有,北堂家的守卫森严,就连庄园里的保全系统也都是采用目前世界最精密的仪器,这个人又是怎么瞒过所有人,无声无息地在爸的车上装上炸弹呢?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大堆的疑问涌进她的脑海里,但却是没有一个能够解答得出来的。夏唯洛皱眉,她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力不从心的模样。

    甩了甩头,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北堂廉风的事情。

    她已经让韩敬调派人手,暗中保护哥哥和妈还有三婶一家了。引蛇出洞这招,当然要先把蛇引出琅有戏可唱。夏唯洛现在不怕别的,就怕北堂廉风缩在窝里不肯露头。一旦他按耐不住出手,她绝对会让北堂廉风尝尝从云端跌落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这天早晨,夏唯洛如往常一样坐着凌隐的车去学校上学。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夜帷落下,街上那些或步履匆忙地赶回家或相约出来闲逛游玩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在渐渐减少,到最后,只剩下偶尔一俩个寂寥的人影。

    而此时在北堂庄园东北角的一栋别墅里,大厅内灯火通明,北堂廉风穿着一身名贵的睡袍坐在沙发上,一手正从腿上的盒子里拿出一根雪茄,叼在嘴里,一旁立刻就有人上来给他打火。

    他深吸了一口,吐出烟雾,然后把雪茄盒盖上放在身边的桌子上,身体靠进沙发背里,双腿交叠,惬意地眯眼道:“有消息回来了吗?”

    “是,阿彪回信说北堂弘风刚到了罗马。二爷,接下来该怎么办?”一名身着黑衣,体型魁梧的大汉粗声回道。

    “怎么办?”北堂廉风冷笑一声,夹着雪茄的手指骤然用力,上面的烟灰混着他那恐怖的笑声顿时落了满地都是,“暗门那群废物,到现在连一笔生意都不敢接,还说有什么黑道第一杀手组织。这次我不指望它了,我们自己干!你马上去挑几个身手好的兄弟到罗马暗杀北堂弘风,我就不信他这么好运,次次都能躲的过去!”

    他握着拳头,眼底暴射出无比森冷阴沉的光芒,凶狠得像是要吃人毒蛇一般。

    “二爷说得对,只要解决了北堂弘风,这北堂家还不都是二爷你说了算。那个北堂天昊毛都没长齐还敢坐北堂家的家主,等二爷你掌权了,早晚得给他点颜色瞧瞧!”那名大汉嘿嘿一笑附和着,但很快又摸着脑袋道:“还是不对,二爷,解决了北堂父子,还有北堂凌风和北堂弘风的女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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