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葵慵懒的歪在沙发上,身上的深色丝质睡袍几乎要从肩上滑落,乌黑的长发草草的束在脑后,他轻轻的晃着手里的酒杯,看着那深红色的液体在透明的杯子里轻轻荡漾。

    “你不是真的打算去救苏让吧?”叶修抱着肩膀靠在墙壁上的阴影里,他穿着花花绿绿的大裤衩和白色小背心,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叶秋葵歪着头无意识的玩着耳边垂下的碎发,语气轻慢:“我大半夜叫你来,可不是为了听你发牢骚的。”

    “那你折腾我干什么?”叶修无奈的说着,索性靠着墙壁坐在了地毯上:“你把他们都招回来,不就是有小院子的下落了么,为什么还要骗苏谅说要去攻打苏家?”

    叶秋葵仰头喝干了杯里的酒,放下酒杯,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窝在沙发里:“我那个傻哥哥,不这样说,他会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么?”他轻蔑的笑了一声:“那个老狐狸临死之前说的话他也信!”

    叶修不由得笑出声来:“你不是一样,那么着急要找到小院子,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听到的消息,不好这么说吧。”

    叶秋葵看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听了老狐狸的话才知道的小院子?我早就听说有这么个地方,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个地方对我们的计划可是至关重要。”

    叶修大大的打了个哈欠,几乎要躺在地毯上:“陆广白、陆广默、郭沐通、张南星,这四个人打头阵怎么样?”

    年轻人穿着冲锋衣裤,风帽压在眼睛上将头部护的严严实实,身后背着一个巨大的行囊,风尘仆仆,显然是经过了漫长的旅途后未经休整直接来到了这里。我看了看灰头土脸的叶修,难掩内心的震惊,这个疗养院的防护严密程度我是见识过的,但这个年轻人居然可以悄无声息的进来,并毫不费力的将叶修击退,那他的武技必然高的可怕。

    然而我仔细的看了看年轻人温润的面孔,却有种似曾相识感觉,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以前一定认得他。现在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正彬彬有礼的等待着叶秋葵的回答,然而叶秋葵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并没有开口,年轻人也不恼,继续温文尔雅的看着叶秋葵,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终于,叶秋葵叹了一口气,转移了目光,轻轻的开口问道:“你父亲还好吗?”

    年轻人的笑容略有僵硬但马上平复,他回答道:“我很久没见他了,想来很好吧。”然后他开始将身上的背囊卸下放在身边,他抬头的时候瞄了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又看了看叶秋葵,随即了然般的对着我展颜:“好久不见,风靖云。”

    风靖云。

    这是我恢复记忆之后,第一次有人这么称呼我,然而我却想不起来他的名字。我叹了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说:“我知道我应该认识你,但是我想不起来了,我现在叫苏谅。”

    那年轻人的目光轻轻扫过我衣领下的隐约瘢痕,摇了摇头,伸手摘掉了自己的帽子,露出了一直隐藏的白色短发和绿色瞳孔:“没关系,我是岳弥生,我们以前有过几面之缘,算是朋友。”他笑了一下:“当然,现在也是。”

    于是这场关于如何救出苏让的二次讨论会彻底变成了同窗叙旧会,我全程都静静的坐在叶秋葵的旁边,听他们交换这些年来的信息,介绍自己原本的属国和军衔,回忆着昔日的盛景,彼此诉说着这年来的颠沛流离,我听到他们在交谈的时候不断的提到小院子。然后在听到叶秋葵讲述自己在九十年代初,因为资金困境而不得不开了一家酒店来维持疗养院运转的时候,我终于睡了过去,在恍惚之间我仿佛听到叶秋葵说,那个酒店叫做念海阁。

    等我第二天醒来时,发现睡在自己的床上,而到底是谁把我弄回来的我已经不记得了。我一边揉着头发一边诧异着久违的安稳睡眠,因为封印带来的间歇性疼痛,我已经很久没有过如此完整的睡眠了。我在床边茫然的坐了一会儿,正要准备刷牙洗脸时,却见岳弥生站在门口,他的笑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睡的怎么样?”

    我站起身点点头,然后就看到了床脚处的小小香炉,这才发现空气中轻微的变化,岳弥生走进来,拿起那个小香炉笑着对我说:“看来效果还不错。”

    他见我不解,就笑着说:“也许你忘了,我所在的部族以医术闻名于世,这种香料能够缓解封印对你的禁制,虽然不能经常使用,但偶尔可以让你睡一个好觉。”

    我看着他的脸,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端详岳弥生的容貌,心里便有小小的赞叹,他算得上是我见过最英俊的人了。和阿葵的美丽妖冶不同,他的脸轮廓清晰又不失柔和,且有一种不容亵渎的圣洁,碧色的瞳孔就像是最纯净的翡翠那样剔透,他的头发并不是纯白,而是透着淡淡的金色,虽然略显凌乱,却依然昭示着他高贵的血统。要多么美丽的女人来做他的母亲和外婆才能有这样出众的容貌啊,我这样想着,就笑着叹道:“你的母亲一定十分美丽。”

    岳弥生听我这样说,却微微皱眉,略有讶异:“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是不是?”

    我被他突兀的问题弄得糊涂起来,正想问个究竟,却听见叶秋葵在门口笑道:“再不快一点起床,就没有早饭了。”

    岳弥生侧身转头,看了一眼叶秋葵,什么也没说就出去了,叶秋葵看着他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脸上的笑容就冷了下去,皱着眉问我:“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啊,他说他有办法让我睡得比较好。”我不明白叶秋葵为什么紧张兮兮的,就瞪着眼睛疑惑的回答道。

    叶秋葵听我这样说就缓缓呼出一口气,好像放松了下来一样:“他不值得信任,你不要单独与他在一起,也不要相信他的话。”

    我奇道:“不信任他你还把他留在这里?”

    叶秋葵摇了摇头苦笑道:“这个人我们暂时还惹不起,他又没有什么明显的举动,我们不能随便动他,他愿意在这里待着就随他,只是你不要与他走的太近,我怕你会有危险。”

    自从上次商讨营救苏让的事情未果之后又过了几天,叶秋葵再没有跟我提过这件事,可疗养院里的气氛却越来越紧张,不断的有卡车在午夜时分开进开出,运送着有危险标识的箱子,聚集起来的人员也都表情严肃行色匆匆,好像在准备什么事情。我每次向叶秋葵询问时,他却总是摇摇头说还不到时候,然后搪塞过去。我虽然焦急万分,却也不好催促,只能在院子里四处游荡,无所事事,叶修还搞来了两台电脑,每天拉着我打游戏,这让我感觉到好像自己又回到了上大学的时候。

    岳弥生依然时不时的出现在我身边,东拉西扯的说一些以前的过往,有些我还记得,不过大部分时候我并不明白他说的是谁,或者是什么,但他依然乐此不疲。叶修有时会找他的麻烦,故意打断我们的谈话或是弄坏他的东西,他也都一笑置之,我猜叶秋葵的态度有可能与他的存在有关。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心中的焦虑也一天天增加,每每想起苏让可能的遭遇都让我如坐炭火之上。那些疯狂的人类啊,他们不断的追寻着长生的奥秘,却不肯停下来看一看自己丑陋的灵魂。他们以违逆自然为荣耀,通过损害其他物种获取力量,却希冀着从伏若明蒙那里获得庇佑。真可笑,任何一个阿蒙巫者都不会给予他们任何支持,他们居然从未停止过自己迈向深渊的脚步,每天这样思忖着的我几乎要在等待中抓狂了。

    然而在一个多月以后叶一却面无表情的传达了来自阿葵的指令:一个星期之后去往贵州六盘水。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先是惊诧再是愤怒,苏家可不在六盘水,我们到底是去做什么?

    叶一仿佛早就猜到了我的态度,她在重复完叶秋葵的话之后加了一句:“他在下面的会议室。”

    我在冲进会议室的时候愣了一下,这个会议室的桌子已经变成了一个沙盘,围着我之前见过的那些人,叶秋葵站在上首的位置正在低声跟刘觉明商议着什么,见我进来就笑了一下说:“正好你来了,我们已经找到小院子了。”

    我站在门口,用力抓紧门框才能勉强平息自己的愤怒:“那苏让呢?”

    叶秋葵依然心平气和的说:“你的身体等不了那么久,我们可以先解决你的问题,再去救苏让。”

    我慢慢的向前走了几步:“你不是说不会让你的家人经历那样的悲剧么?苏让他是二叔的孩子啊!”

    叶秋葵的耐心终于用完了,他的面色冷了下来:“假如苏让真的是二叔的骨血,那么他在苏家应该是最安全的,苏家不会让他轻易死掉。”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叶秋葵:“假如?”我继续走向他:“你根本不相信二叔,你一开始就没打算去救苏让是不是?”

    叶秋葵没做声,只是冷眼看着我。

    “那你为什么信誓旦旦的跟我说那些话!”我终于忍不住,神情激动的喊着,他身后的叶修马上闪身到他身前,无奈的看着我。

    这时,一只手拉住了我的胳膊,我回头,原来是岳弥生,他看着我,冲我微微的摇头。我慢慢的转头,看着这屋子里的人,他们都和叶秋葵一样,眸子里透着冷峻的颜色,我咬紧了牙,说不出话来,只能狠狠的盯着叶秋葵。

    “我说过,你要相信我,你的处境比苏让危险的多,我已经让燕兰和小顾负责苏让的事情,等咱们从六盘水回来后,我会去救苏让的。”叶秋葵在叶修身后缓缓的开口,他面无表情的盯著我:“不过,在这之前,你必须待在我身边,我不想让你出现任何意外。”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毁所爱时尚且年少

    有人毁所爱时已然年老

    有人被欲望之手操纵而进行残杀

    有人借财富的力量实施屠戮

    只有仁慈的人才使用利刃

    使得死者可以瞬间冰冷

    ——出自王尔德《瑞丁监狱之歌》

    我最近才知道“拜年”原来真的是一个动词,在2015年的今天,它居然是一个动词!而且不止跪父母,还要跪其他长辈!与我同居的某人很热情的告诉我,他们那里过年都是磕头磕过去的,去每一家都要先磕头!这让我深深感到了来自中国传统文化的淡淡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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