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这天早上,柳青起得很晚,田靖也起得很晚,两个好朋友晚上都没有睡好。宿舍里只剩下她们俩,都没有去吃早饭的愿望,而是聊起了昨晚的演出,聊起了同跃。

    田靖问:“你和肖同跃很熟悉吧?”

    柳青心理“咯噔”一下,这一天终于来了!就像当年她和同跃分手那一天,尽管早在预料之中。凭着相恋的人特有的敏感,她懂得田靖的心思。无论有多么充分、多么长时间的心理准备,那份隐痛和无奈都是清晰和具体的。

    学校明文规定学生在校期间不许谈恋爱,但同学中半公开的恋情已经悄然萌动。只要不太出格,年级领导就睁一只眼闭一眼。到毕业分配时,年级还照顾了一些恋爱同学的要求,把他们分到同一地区。大学五年只有极个别的同学因爱情婚姻问题受到处分。

    “我们在中学就认识,同一个年级。”柳青回答道。

    “他在中学肯定也是非常优秀。”

    “嗯。”

    “你觉得他这个人怎样?”

    柳青想了想反问道:“你觉得呢?”

    “嗯......非常聪明、多才多艺,有涵养,心地善良。不过很难接近,不爱说话,人很老实。”

    “他家庭非常不幸,父母双亡,对他影响很大。”

    田靖顺水推舟向柳青提出更多与同跃有关的问题。

    同跃是柳青心中完美无瑕的爱情神话,又是现实中每日相处、有血有肉的同窗。她相信如果和孔涛离婚,同跃一定会接纳她,旧梦重温。她对同跃重情重义深信不移,但在这份情义中爱情占据多大的比例,自己并无十分把握。柳青坚信她无法带给同跃完美幸福的家庭。

    如果早两年打倒“四人bang”,如果孔涛家没有来提亲,如果......每征服一个“如果”她感觉和同跃的心就连得更近。就算只是一个美丽的梦想,也希望和它相伴永远。

    现在又要多一个“如果”,一个无法征服的“如果”,一个将使她和同跃永远隔开的“如果”。

    田靖和同跃是再般配不过了,帅哥俊妹,才郎淑女。田靖父母都是省建设银行的国家干部,她父亲还是副处级官员,膝下只有这样一个独生女儿。同跃的言谈举止从来都受到长辈们的喜爱,更不用说他的才华和为人。女儿许配给这样的郎君不仅仅谋到一位乘龙快婿,还可说白捡了一个儿子。

    柳青不愿意与田靖谈有关同跃的话题,尽量简短地应付,不过最后还是给好友提出忠告:“他可能不太浪漫,却很实在;可能没多少惊喜,却能长久。不知你们大城市的女孩会不会喜欢?”

    “我就随便问问。”田靖的脸红了。

    大学第二年,医学生还是学习基础课。因为期中考试,同跃有两个周末没去打工。田靖父母介绍他去省建工地做小工,工钱较高,同跃的经济状况明显改善,有更多的时间用于学习。

    一周七天只有星期天不要早起上操,学校食堂这一天不提供早餐,于是同学们有充分的理由睡懒觉。同跃例外,他从小就习惯了早起。刚过六点他就背起书包,悄悄地离开宿舍,来到教学主楼三层的大教室。

    与梯形教室相比,这个教室要小一些,讲台在大门的对侧,而且安装了多个吊扇。不像梯形教室只有椅子,没有桌子,这里有长桌长椅,书本文具可以摊开来放。另一个好处是座位背对教室门,同学进出时干扰会小一些。

    平时自习,这个教室最受欢迎,难有空位。但现在里面空无一人,同跃在第二排一个靠走道的位置坐下。他取出教科书和笔记本后将书包放入抽屉,开始复习。

    一个小时后,同跃听到开门声,又有人来。同跃充耳不闻,继续学习。

    “肖同跃,你好用功啊。”

    是田靖的声音!同跃霍地站起,转过身,田靖已经走到身边。

    同跃问:“你今天没有回家?”

    “还敢回家,下周考试,我是一塌糊涂。正好,我有些问题请教你。”

    “不客气,不客气,我也不一定会,我们一起讨论。”同跃连忙说,并挪开身体,让田靖进入坐到他旁边的位置。

    教室里只有他们俩,不需要耳语小声。田靖的问题很多,同跃殷勤地为她解释,专心投入,完全没有注意到发生在两人之间的躯体互动。好几次当田靖挨着他太近时,同跃下意识地往外移动自己的屁股。

    “不对,这答案有问题!”田靖突然惊呼。这一次同跃身体不是仅仅感受到两人挨得太近,而是漂亮女孩的身体猛烈地向他撞击。为应付这一紧急突发事态,同跃的躯体根本没有请示大脑就急速外移,臀部移出长椅边缘过半,身体失去平衡,差点摔了。

    “哈哈哈哈......”田靖开心大笑,高兴得像渔翁钓到了大鱼。

    同跃尴尬地站起,一手扶住长椅的靠背。田靖乘同跃起身让开了通道,快速离开座位,跑到讲台抓了一支粉笔回来。田靖用白色的粉笔在桌子上画了一条分界线。

    “对不起了,亲爱的高雅绅士、正人君子、孔老二的孝子贤孙,从此咱门授受不亲,不许过界。”

    同跃被这种中学时代的把戏逗笑了,脸颊很红,心里很甜。

    在新生小组会上第一次见到美貌少女田靖时,同跃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悸动了几下。不过此后每当他想重温这种感觉,脑海里立刻就有一个声音叫他不要痴人做梦。随着他对同学们的家庭背景有更多的了解后,这个声音就更加强烈。男生若隐若现地向田靖示好随时可见,同跃知道熊献民努力过但并没有赢得女孩的芳心。熊献民的父亲是卫生厅副厅长,名副其实的高干,可见田靖的心气很高,自己这个乡巴佬无疑是癞□□想吃天鹅肉。

    随着几次成功的抛头露面、显现才华,同跃觉得自己的底气明显增强,大脑里那个劝阻的声音变弱了。他敏感地觉察到这个学期田靖常主动、单独向他请教功课、讨论学习。莫非田靖对我有意思?可是如何证明这不是自作多情?

    同跃知道自己的弱点,骂自己窝囊废,他没有勇气去证实自己的感觉。他和柳青感情的发展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记不起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爱上她。和田靖显然不可能期待同样的轨迹,主动追求是男孩的义务。可是该怎样主动呢?

    那个年代,浪漫求爱只是电影里西方国家的专利,与现实格格不入。同跃敢想的只有传统、经典办法。他试着给田靖写情书,写了一半就撕掉。柳青和田靖是好友,万一是一厢情愿,信很可能落到柳青手里。有一次同跃吃了豹子胆,买了两张电影票,还没进校门就泄了气,晚上去电影院门口把票退了。

    除非有绝对的把握,同跃不敢跨出主动的第一步。害羞、爱面子固然是重要的原因,更大的障碍是柳青,同跃太在意柳青对他的看法。如果田靖并没有这个意思,柳青会不会觉得他看上田靖的漂亮和家境,死乞白赖追求她。

    同跃的爱情观比较传统和理想化,崇尚纯情和专一。他相信柳青是真心爱他的,他将来会和柳青一样结婚成家,但心中那个专一的位置会永远留给柳青。

    日子一天天过去,又是一个春夏秋冬。虽然女孩的表露越来越明显,同跃仍然一筹莫展,没敢走出实质性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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