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浔回过神来,转身看向眼前的女孩,淡然道,“如果怜儿还在,你这声姐夫还叫得。如果她出了个三长两短,你和你钱家就是我慕家的仇人,我说的够清楚吗?”

    慕浔声音不大,钱香香却被吓得呼吸一滞,一股子委屈涌了上来。慕浔现在没耐心听女人嘤嘤,没给钱香香发泄的时间,紧接着问道,“什么人叫你约怜儿去百香楼的?”

    钱香香大气不敢出一声,一边低声抽泣一边说,“是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怎么知道你和怜儿的关系?”

    “香香不知。”钱香香沮丧地摇头,“兴许是通过几个朋友间接知道。听说怜儿姐姐在百花宴上很出彩,朋友们议论纷纷,香香跟她们说过和怜儿姐姐的关系。”

    慕浔沉吟片刻,又问,“你的朋友都是谁?”

    钱香香用巾帕擦擦鼻子,话说的不清不楚,“挺多的,不过都不是官家小姐。所以,消息怎么传到公主耳朵里的,香香真的不清楚。”

    慕浔唤了陈回带钱香香去抄一份名单。钱香香凝视他挺拔的背影,小手紧紧扣住门框。没想到,她尚未得到慕浔的喜爱,就已经被厌恶了。她低声说,“姐夫,我先退下了。”

    没有应答,慕浔又陷入了沉思。钱香香哭的伤心极了,一边书写名单,一边泪如雨下。这种场景陈回见的多了,只是听说是钱家的丫头,好心安慰道,“家主对夫人情比金坚,钱小姐还是早日回头是岸吧。“

    连一个陌生人都这么劝她,钱香香仿佛被人拿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她嗫嚅道,”她究竟有什么好的。“

    陈回笑而不答。他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感情这东西最不讲道理,对了就是对了,谁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太子气冲冲地踏进百花楼。慕浔中途离席,他正好与新来的歌姬缠绵一番。正值情热时,解语进来打了个岔,说他妹妹和慕浔起了冲突。要说最让他不省心的就是他这妹妹。打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闯了祸必报他的名号,最后被父皇责骂的都是他。

    太子驾临,楼主恨不得把脸贴在人家脚踝上,立刻让出了自己的后院。

    萧隋端坐中央,萧媛站在一旁,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委屈地看着他。慕浔推门入内,太子一改愁容,笑吟吟地免了他的礼,还请为座上宾。萧媛手指一伸,娇声控诉道,“太子哥哥,就是他让媛儿受了这么大委屈,你管还是不管。”

    要放在以往,慕浔铁定冷眼坐在一旁看她发疯。如今事关紧急,他也没空跟她周旋,拱手道,“殿下明鉴。事关怜儿性命,如果公主殿下不说出来龙去脉,恕慕浔不能放人。”

    萧隋撑着头,揉揉额角。慕浔是怎样的人,他一清二楚,不达目的不甘休。他对这小妹也一清二楚,耍赖起来黄天老子没拿她没辙。两人都是没法讲道理的,偏偏扯着他来管。他叹了一口气,大局为重,正当二王归来的重要时候,断不能让慕浔起了间隙。他拉过萧媛,耐着性子哄道,“事情一件一件算。你先把事情前因后果说清楚了,期间若是真有委屈,皇兄为你一样一样讨回。你先说说,怎的突然请慕家夫人吃酒?”

    萧媛拧了拧眉,义正言辞地说,“这位夫人近些日子闹得风生水起的,先是害的乔薇妹妹生了一场大病,现在仍未痊愈,后是跟九哥比武闹得满城皆知,哥哥知道我最是爱打抱不平。今日摆了宴席会一会那慕夫人,谁知那目中无人,见了媛儿也不行礼。媛儿只是罚她的酒,还罚不得了?”

    萧瑞也不做评判,像慕浔打了眼神,看他还有什么想问的。慕浔会意,接着问,“敢问公主殿下,何以挑了今日在此地会我家夫人?”

    萧媛不理会他,萧隋带而答之,“这事本宫可以代媛儿答。每月二十五,媛儿约京中闺女百花楼一聚,是惯例。这事许多人都知道。”

    “如此。”慕浔点点头,“慕某问完了,劳驾二位殿下。慕某还有事要办,恕不奉陪。”

    萧隋也懒得再管他的事,挥挥手,准了他告退。

    慕浔撩着袍子出门,身后传来萧媛的娇泣,“皇兄就这么把他放走了?说好要给我讨回公道的……”

    行至厅堂,慕枫来报,“方才带路的小厮不见了,应该不是楼里的人。后门巷子里确实有人看见她从窗户跳下来,一个人,后面远远的还跟着个姑娘,应该是金小元。他们还说,听见了笛子声……”

    慕浔脑海里第一个闪过苗青娥,随即又想到她并不在长安。慕浔加紧了脚步,“着张显带人沿着怜儿离开的方向追查,你跟我去裴叔那儿。”

    裴子谦在自家院子里晒太阳,眼瞧着一脸严肃的慕浔步入院子,心里没有来的的一紧。

    慕浔没跟他客套,上来第一句就问,“裴叔,苗前辈何在?”

    裴子谦脸色一沉,“她南下未归。丫头出事了?”

    “被个吹笛子的人引走了。如果此人不是苗前辈,还可能是谁?”

    裴子谦似被人狠狠地敲了一下,心口隐隐发痛。二晖从屋子里跑出来,焦急地问,“我师父又丢了?”

    慕浔向来不喜二晖,这么被他责问,心里莫名地烦躁,他把裴子谦拉到一边,“裴叔,你快想想。”

    裴子谦揉了揉心口,蹙眉道,“蛊术虽是邪术,也是是秘术。多少年来游门一门独大,会控蛊的蛊师无非他们的掌门和长老,用手指头数也数的出来。可是,游门的人甚少参与江湖纷争,更不用说朝堂之争,你说可能的,几个游门的长老都有可能,也都没可能。”

    听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慕浔断定这条线索用处不大,至少不是当下要紧的。裴怜是蛊人这一秘密是谁泄露出去的?可能是慕府上的人,可能是齐王府上的。他继而问道,“裴叔,不瞒您说,萧瑞昨晚离开长安南下了,我现在最怀疑的是他。你怎么想?”

    裴子谦琢磨着慕浔的话,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去否认,毕竟不久之前,萧瑞才跟他说了那样的话。但凭着直觉,他摇摇头,“不是他。”

    他只是否认,并没有解释,慕浔察觉了他的犹豫,探究地问,“您确定玉门中没有蛊师?”

    “如果你怀疑的是玉门,那大可不必。玉门乃名门大派,蛊术这种邪术是他们不齿的。”

    慕浔若有若无地暗示道,“自我与玉门’结缘’以来,掌门长老我几乎都见过,就是没见过毒术家的单长老,她去哪里了?”

    “单妙语的腿脚不好,常居玉门……”说到腿脚不好,他努力掩饰自己的心惊。要知道,想重新站起来的渴望就是一个人研习蛊术的动机。

    慕浔也挑出了话语中的重点,他匆匆告别了裴子谦。而裴子谦也带着意图乱跑的二晖,往岳浩然的居所去了。

    张显带着一队人马往城东南方向一路询问。幸而是白天,不少人看见裴怜使轻功而来。最后两人跟进东南角的一座宅子。宅子门前无牌匾,看不出主人姓甚名谁。只是瞧着宅子的大小,并不像寻常人家。张显指了一人返回报信,自己带着两人潜入宅内,留了四人守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

    宅子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院子里落了尘,依稀看见小巧的脚印。脚印进了屋子,消失在一道墙后。墙后机关尚未闭合,张显轻轻推开掩墙,火光从地下传来,一条地道现于眼前。张显又打发了一人出去传信,带着另一人下了地道。

    嗅到一股霉味,张显断定,这地道有些年头了。地道中难免有机关暗器,张显开头走到小心翼翼,走了一炷香时间,发现只是条普通的暗道,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两刻钟后,两人发足奔完长长的甬道,尽头用于遮掩的石板已然被打开。

    重见天日,张显回到地面,向身后望去,是长安城硕大的城郭,而向东的,则是深深浅浅的马车压痕,蜿蜒着通向官道。五步开外,一个小小的身影倒在血泊中。

    是金家的丫头。“糟了。”张显暗叹一声。

    张显火速把金小元带回慕府,命是保住了,人仍昏迷不醒。张显同样带回了裴怜被带出城的消息。慕府东篱院内,候着一干管事。都安静地低头站着,大气不敢出一声。主位之上的家主,轻轻用手指揉着额角,卸下了平时的盈盈笑脸,全身散着冷意。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对方的目的要么是得到裴怜,要么是引他离开长安,折断太子的羽翼。而无论是哪种目的,在萧瑞那里都说的通。怕就怕,还有隐藏的暗处的小人。不久,陈回回府禀道,“那座宅子原本是刘远之的别院,案发后被收回了户部,被划在吴王名下。”

    “萧律?”

    “正是。不过坊间的居民说,那宅子许久没人进去过,近于荒废。”

    慕浔摩挲着玉扳指寻思着。说不通,萧律跟裴怜没有渊源,不可能单纯掳走她。而且,明眼人都知道萧律是太子一派,为何要跟他作对,不可能是他。那如果不是他,那就是户部的人,或是他熟识的,才有机会知道这处宅子的暗道。

    想到这里,脑海里有了名单。一盏茶后,屋子里的人都领了命,尽数散去,只余慕枫。

    慕浔看着他,虽然心里极不情愿,但这是最好的办法,“你替我去追吧。把她找回来。”

    终于等到他说出了这句话,慕枫也知道他的犹豫,但他内心急切,没有空闲去安抚慕浔的情绪。拱手,拔身而起,消失在夜色中。

    厅堂里空荡荡的,一切又回到了过去的日子。慕浔回卧室换了件衣服。暮色微垂,挽起的重幔之后,床榻收拾地干干净净。仿佛做梦一般,明明早晨的时候,他还叮嘱了她申时回来,她懒洋洋地答应了,让他早点回来。

    心中一阵酸楚,撩起袍子,快速离开卧房。

    因着那壶酒还有一碗带重度迷药的醒酒汤,裴怜昏睡了三天三夜,全然不知身处何处。

    头痛欲裂,裴怜□□一声,慢慢睁开眼。身旁水汽氤氲,她窝在浴盆里,水里散发出难闻的药味。

    “醒了?”一个女人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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