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琐碎生活

    第一节拾废

    2006年九月,就在回中国前两三天,许亚意外发现自己怀孕了。

    婚后很长一段时间,许亚一直没有怀孕。来加拿大后,几个月没有工作,许亚经常打电话回中国,与朋友聊天中得知有几位已婚女友都怀孕困难或不孕。所以许亚也怀疑自己患有不孕症,但是羞于启齿。

    到加拿大一段时间后,许亚才逐渐了解到路易莎的出生背景,以及她对皮特的重要影响。

    路易莎的家庭,来自一个南美国家,经历过殖民时期,历史短暂,经济不发达,社会阶层差异显著。路易莎的父亲掌握整个大家庭的经济大权,几十年来一直供养着六个子女的生活。在她们的这个家里,人人都崇尚金钱和权威。

    皮特在加拿大长大和接受教育,比较北美化,但是依然通过路易莎潜移默化,传承了她们这个家庭的诸多特色。他被娇惯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尽管本性朴实憨厚,却与路易莎一样,对家里的一切都喜欢掌控在手,尤其是钱财,来维持在家里的权威和地位。

    然而,皮特和路易莎她们也是本性善良之人,友好直率坦诚,思想观念非常传统。像路易莎的父亲殚精竭虑的努力维护他的家人与子女的生活水平一样,皮特和路易莎她们一样,有极强的家庭责任感,皮特也经常给许亚买首饰香水,就像他母亲的思维与爱好一样。买房时候,皮特还大方的在房产证上加了许亚的名字。

    但是来自完全不同的家庭、国度背景,许亚体会了来自吃穿住行、娱乐社交各个方面无处不在的文化差异和矛盾,逐渐产生离婚回国的念头。

    在离婚回国的事情上,许亚曾试探性的咨询过亲朋好友的意见。

    林静建议说要去争取一半房产,不能离婚后空手回去。因为买房自己一分钱没出,所以许亚并没有打算要房子一分钱。

    许亚家里对她离婚的顾虑比较多。许亚想到自己国内有几个大龄女友,尽管很优秀,却依然为出嫁而愁的焦头烂额,因此她很担心一旦真的离婚后,自己会步入到大龄剩女、离婚不孕还没钱的地步,回国会遭遇流言飞语。

    许亚到多伦多后,几个月没有工作。后来买房时,皮特建议她把帐户改为共同账户,说:“现在要付房贷、水电燃气房产税等,你的工资低,我又是做财务审计的,这个帐由我来管。把你的帐户改为共同账户,方便我管理资金的进出,协调各个账单的支付。至于你的日常消费,我给你一张信用卡刷,每个星期再给你二十块钱零花。”

    许亚没有反对皮特的安排。

    考虑到自己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而皮特又很爱面子,许亚担心万一自己提出离婚让他的尊严受挫会产生过激行为,考虑再三后,觉得还是人身安全第一,要先离开加拿大后再提离婚。

    无奈自己手上买回国的机票钱都没有,直到这个时候,许亚才非常后悔出国时候,不该把钱全部转给家里,后悔没有带出来留作应急之用。

    许亚也想过去找林迪亚借钱,但是担心她和皮特本来就是朋友,问她借钱会泄漏自己回国的想法,决定再等等看机会再说,同时继续把每周的零花钱都存了下来。

    没想到皮特提出来送她回中国探亲。

    然而回国前两天意外发现怀孕,让许亚再次陷入思考,权衡着两个选择:离婚一无所有的回国,还是生养孩子留在加拿大。

    许亚想了想,告诉了皮特自己怀孕的消息。

    皮特知道后很高兴,说:“最好是个男孩,我外公就没有孙子继承他的姓氏,我母亲把我改随他的姓。我父亲虽然不乐意,但还是接受了。所以,我想要个男孩,让他沿袭我父亲的姓氏,万一以后要是我父亲这边有什么可以继承的,虽然他很穷,我不期望什么,但谁知道呢。”

    回国前,许亚觉得很久没有见到亲朋好友,要去给大家买礼物。皮特带她去买一些小东西,许亚说:“就这些东西拿去送人,多寒碜,怎么送得出手啊?”

    “这里朋友见面,也就是喝杯咖啡吃个饭,偶尔送个东西也就是小小纪念品,意思一下。你又不是去参加婚礼,费那个心机送什么好礼?况且,难道你要见面的每个人都送礼?她们会送你礼物吗?又会回送你什么?”皮特说。

    “算了,还不如不送。”许亚说。

    九月中旬,许亚她们回中国,先在北京落脚,见到很多熟人。

    李筱筱约上田恬、小沁她们等人,大家一起吃了晚饭。

    卢小怡刚买房子,下班后就忙装修,吃饭当天,她还要现场督工去买灯具,就没有来。几年后,小怡托出差的同事给许亚捎来礼物。后来小怡去多伦多,在许亚上班的中午时间,两人去一个自助餐厅吃午饭。那段时间,小怡出差频繁,她再来多伦多,忙完工作后,晚上去了许亚家里坐了会儿。后来她又一次来多伦多,因为同形人多,她的行程又很紧张,故而没有见面。

    那时,李筱筱的女儿都开始学步走路了。此前皮特在北京也见过李筱筱,在她家吃了火锅。也许是她们都是英语专业的,比较了解西方人文化,不论说话还是吃东西,似乎都很对皮特的胃口,从未听皮特抱怨过,甚至还都是夸赞。

    许亚在北京也见到了曾乃枚、文迪、黄心怡、兆艳、小彤等人,大家一起吃了中午饭。

    苏菲已经搬去上海,顾颖去见她男朋友去了,比较远,赶不上见面,只通了电话。

    在北京短暂的几天后,许亚回了四川,在家里住了几天。皮特一直抱怨,从吃喝拉撒住行都不满,唯有喜欢阳州的游乐园和成都周边的各个景点,以及川剧表演。

    在成都见到了邹小月,她已经改行做了医药代表,还谈起她的房地产投资和连锁店生意,最后还带许亚她们去吃西餐自助。其它时候,皮特吃饭要去单买比萨或麦当劳。

    每次回成都,许亚必会在林静家住宿。虽然在小学时候因为转学与她短暂同学一场,却一直交往密切如姐妹。很多年来因为通信不畅联系极少,直到后来许亚上研究生时,林静去北京出差,才又重新拾起联系。后来每次到成都,都必会相聚。

    当许亚再见林静时,她的儿子润润已经三岁多了。许亚在她家住了一天,与林静还有她父母聊到深夜。她们说:“都有孩子了,还是安心下来好好过日子吧。”

    于是,许亚决定留在多伦多。

    返回加拿大不久,一天许亚听加西他们谈起本地的一个网站,说很多人都在那个网上买卖物品,访问量非常高。

    许亚过后去这个网站浏览,发现卖的东西五花八门,有些东西还让人大跌眼镜。

    有人把门外墙边堆放的一堆砖拍个照片放到网上,注明“要价十刀,上门自取”。

    有人把院子里不要的旧烧烤炉拍个照片,放网上,注明“十元或最高出价”。

    还有人卖旧衣服的,旧鞋子、锅碗瓢盆、旧家具、电器,转让礼品卡等等乱七八糟的,让人意想不到。

    网上也有人卖新物品的,甚至登记出租房、出售房子的。

    许亚想起自己从中国带回来的一些丝绸用品。路易莎说中国的商品便宜,让皮特给她捎带东西,列出了一个长单,包括钱包、手提包、真丝睡衣、围巾、滑雪服等。许亚她们在北京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去三里屯那边跑了几趟,买了很多东西带回多伦多送人或代购。

    许亚手里还剩有一些,就干脆也取出两套没开封的真丝睡衣,拍了几张照片,发布到网上。许亚在国内买成几十块人民币,算了算,折合加币不到十块。于是就在帖子里标价25刀一套,40刀两套。

    第二天许亚查邮件,居然有人回复,说:“你好,两套睡衣我都要,现金交易。请问什么时间可以碰头?在哪里见面交货?我坐地铁,最好是地铁站见面。”

    许亚第一次做这样的网上买卖,还是用英文,不知道该如何回,最后决定回复邮件说:“周六下午两点,威尔森地铁见。”

    然后几天都没有消息了。许亚这才觉得邮件回复错了,把买主给吓跑了,不应该将就自己的时间,应该先问问对方什么时间方便,什么地点合适。

    尽管第一笔买卖没有做成,但是有人回复许亚的帖子,还是给了她很大的鼓励。

    于是许亚又找出一些从中国带来的东西,开始在网上卖,然后还到ebay上去卖,卖出一件滑雪服。

    一天,许亚坐皮特的车,在小区里的路上驶过。正值第二天是收垃圾的日子,所以很多居民把不要的废品和垃圾清理出来,摆在自家草坪前的路边上,这样方便垃圾回收人员捡起来扔进垃圾车箱。

    许亚看见有些小桌椅台灯之类,看样子比网上有些人出售的二手货还好,就叫皮特停车。

    许亚下车检查了一下那些家具和台灯,觉得虽然款式旧了些,但是质量还挺好的。就给皮特说:“我看这个挺好的,我把它捡回去。”

    “你有病吧,那是垃圾,是人家不要了扔出来的。”皮特说。

    “我知道是人家不要了的。我捡回去也不是自己用,我拿回去放网上卖,试试。”许亚说。

    “那你最好回去把它放在后院那个杂物房里,不许带进房子里,而且你也最好把手先洗干净,万一有什么病菌呢。还有,只许捡那个台灯,那个家具就别要了,别把车子给我刮了。还有,你快点,这后面有车来了,让人看见我们捡垃圾,丢死人了。”皮特不耐烦的说。

    此时皮特已经知道许亚在网上时不时的卖出去从中国带来的东西,觉得还能赚点钱有些意外也高兴。但是见许亚捡别人扔掉的废品就觉得很丢脸。

    许亚捡了两个落地灯、一个台灯回去,接上电源试,灯是亮的,开关都正常。许亚把几个灯都擦干净后,拍了照片,放到网上。因为是捡来的没花钱,所以就标价“落地灯十刀一个,台灯五刀一个。”

    第二天收到邮件,询问台灯状况,也有人讲价的,回复“台灯两刀,落地灯五刀”。

    反正是捡来的,也不急于变现,所以许亚回复:“标价不降。”

    但是过后就再也没有回复。许亚又上网去看,发现已经又有很多卖灯的帖子排在了她的前面。

    于是她就重发,因为一样的信息或者大部分内容是类似的,网站自动的阻止了她再发。于是许亚把此前的帖子删了再发,顺利通过。

    如此,她删了再发,隔一天又再删再发,保持帖子排在前面。

    如此试过多次,终于有一天有人回复,说“你好,你卖的两个落地灯,我都要,二十块,现金。请问你的地址?什么时候我可以来取货?”

    许亚回复了自己的地址,至于时间,许亚吸取上次的教训,说“周一到周五,晚上六点以后都可以,周末任何时候都可以,但是最好你提前告知大概几点能来取。”

    对方确认了当天晚上来取灯。许亚第一次卖出捡来的废品。

    皮特对许亚把捡来的东西卖出去有些惊讶,说:“没想到还有人买这个旧货,算你运气好。”

    一天傍晚,许亚和皮特路过一家,房东搬家,扔出一套茶几和两个矮边柜,放在路边。许亚叫皮特停车,说:“我看那个家具很好,我去看看。”

    许亚下车检查了一下柜子和茶几,天色已经变暗,但是借着路边灯光,能看出是绛红色油漆,面还光亮,还很沉,像是实木的,其中的边柜门还有雕花,看似老式家具。许亚搬不动,叫皮特帮忙,皮特不肯下车,说:“要捡你捡,我不下去丢人现眼。”

    许亚说:“天都快黑了,又没人看见,柜子太沉了,你不帮忙搬,我哪里搬得动。再说了,我怀孕了,不能搬这么重的东西。我看这个家具很好,估计能卖一百多块钱。”

    皮特这才下车,把边柜搬到后座上。许亚还要茶几,但是茶几个头太大,后备箱放不进去,只好算了。

    回到家,许亚一看,那个边柜质量非常好,皮特也很惊讶,说:“这柜子看着还真是不错。”

    许亚说:“你赶紧回去把那个茶几搬回来,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皮特说:“那我去叫我妹夫,用他的车。”

    许亚开始擦洗边柜,拍了照片,放到网上,标价80刀一个柜子。

    过了一个多小时,皮特空手回来,身后还跟着路易莎和罗伯特。皮特说:“我和我妹夫去看,那个茶几不见了,可能被人捡走了。”

    路易莎说:“听皮特说,你捡到一套好柜子,我们来看看。”

    路易莎和罗伯特仔细的看看柜子,说:“这是老家具,非常好的质量,简直不敢相信房东把它们扔了,太可惜了。”

    过了一会儿,电话响了,皮特一接,递给许亚说:“有人说要买柜子。”

    许亚接了,对方说:“我刚刚看见你网上发的帖子,卖两个茶几边柜,还有没有?”

    许亚说:“还有,八十刀一个,现金。”

    对方说:“我全要,你给我留着,我现在就过来取。”

    半个多小时后,一个男的来了,把柜子仔仔细细的检查一遍后,付了一百六十刀,带走柜子,临走前还说:“要是你们有那个配套的茶几就更好了。”

    路易莎愣愣的看着,然后说:“我简直不敢相信,还有人花这么多钱来买别人扔下的东西。”

    然而,这样的废品也不是天天有。于是,一到周五收垃圾的前一天,许亚就叫上皮特开车去小区里转,能遇上不错的废品就捡了回来,比如小桌子小柜子。但是很多时候看见的废品都比较大块,比较沉重,比如家具,床、大柜子等,小车后备箱装不下。

    许亚问皮特可不可以去买个二手的面包车,专门去各个小区找这些扔掉的家具回来卖。皮特说:“你没有看见那些收垃圾的车子上都写有某某废品管理公司吗?这里收废品也是很垄断的,你要是没有注册去登记,申请到规划给你管辖服务的片区,你去收废品会被人家当成是抢生意的。平时你偶然捡一件,没人当回事,要变成商业行为,你的麻烦就大了。”

    于是,许亚开始找家里能卖的东西,搬家后不久,正好换了一个扁平液晶电视,皮特以前的那个笨重的老电视被淘汰了,放在半地下。

    许亚就把灰擦干净,拍了照片,放在网上。过了几天,有人来电话说要买电视。傍晚时候,他们来看货,是一对中年夫妻,新移民,试了大半个小时,最后答应付五十刀。

    买走后,第二天她们又打电话来说:“我要退电视,图像不好,看不了。”

    “但是你昨天不是试过了吗?好好的能看呀。”许亚有些郁闷,担心是他们把电视给弄坏了。

    对方坚持要退,在电话里磨叽半天,许亚没法,只好让他们把电视送回来退钱给他们。

    电视退了,许亚还是郁闷怎么就看不了了,就干脆把电视又接上,屏幕上果然都是雪花,啥也没有。捣鼓了半天,不断的换线,还是没有图像。许亚一生气,逮着遥控器一通乱按,突然屏幕上有图像了,电视好了,一切正常。许亚这才琢磨出,那对夫妻估计是按错了遥控器上的某个键。

    于是,许亚又在网上重新发布了一个帖子,第二天,来了两个年轻人,说是附近约克大学的学生,在外租房,想要买个电视凑合看球赛。

    许亚把电视给他们试了试,两个人说:“没问题,我们现在就搬走。四十块钱吧,我们俩个正好平摊,一人二十。”

    鉴于前一天的退货,许亚就立马同意了。

    一天,许亚整理橱柜,看见一套旧餐具,盘子汤碗咖啡杯各四个,是黑白条纹图案,有些沉。许亚嫌洗碗时候太重,就换了一套。其中一个盘子被碰掉一小块瓷,想扔又觉有些可惜,于是许亚干脆拍了照片,放网上,标价10刀。不断的刷新帖子很久,都无人问津。终于有一天,有人回了帖子,说:“这个黑白条纹图案正是我要找的,好配我的家具。”

    许亚事先已经把这套餐具装好在一个纸箱里,放在半地下。这个买主来取盘子那天,正好路易莎他们一家来做客。路易莎说:“你挺个大肚子哪能搬东西,我叫罗伯特来帮忙搬。”

    于是她们两个帮忙把纸箱搬出来,买主逐个盘子的验了货,付了十块钱。

    路易莎说:“简直不敢想象,还有人来买你用过的餐具。”

    过一会儿,路易莎说:“皮特说你把他以前那个老电视给卖了。”

    许亚说:“是啊,电视这种电子产品更新太快,再不卖了,以后就只有扔了。”

    “我也有个老电视,你帮我卖了吧。随便你给我多少钱,五刀十刀都可以,然后赚多少是你的。”

    许亚问她是哪个电视,路易莎说:“就是我以前那个房子,厨房里的电视,房子卖了后我没有扔,搬过来也没有用,搁在储藏室里。”

    过后,许亚去路易莎那里试试电视,说:“你这个电视坏了,图像都不清晰了,没人会买的。你还是把它扔了吧。”

    不久,路易莎又来找许亚给她卖裙子大衣外套等旧衣服,还有她的茶几餐桌椅子,说她要更新买新的。

    许亚说:“你这些衣服还是你留着吧,不好卖。”

    对茶几桌椅,许亚上网上搜索了其它类似的帖子,看了看别人的要价,对路易莎说:“同比看来,你的茶几估计只能标这个价钱了。”

    “这么便宜,不卖,我以前买的很贵的。”路易莎说。

    许亚说:“我卖的那些东西都是那些没有人要的,随便一个价钱,有人买就卖了。你这是想变现,不可能卖到你想要的那个价钱。”

    最后,路易莎还是觉得许亚把她的东西标价太低,不痛快,干脆再不提卖东西的事情了。

    后来,还捡过一些儿童玩具,如小房子、玩具车、滑梯等。如今的小孩一出生就是满世界的各种玩具,面临这样眼花缭乱的选择,孩子都玩玩几天新鲜就转移注意力。玩具价格越来越贵,小孩玩过了失去兴趣后,扔掉可惜,于是很多人在网上甩手二手的玩具,尤其是那些大件。所以除了捡些状况还不错的大玩具外,许亚也通过庭院销售买些二手的推车,再放到网上转卖,脱手都比较快。

    许亚和皮特唯有在赚钱上态度方向一致。

    一次,皮特所在的公司换家具,把要拍卖的旧家具通过邮件发给员工,内部竞价,谁出的价高,那个家具就归谁拉走。皮特竞得一个看似像大理石纹台面的米色四方形茶几,和一个特大的长方形白板,可用于写字授课。

    “我们公司内部处理的办公家具,很便宜,我买回来,你看能不能卖出去?”皮特说。

    许亚说:“茶几看着还可以,这个白板太大了。”

    “茶几我买成二十五刀,白板起价十刀,没人要,我就十块钱买到了。”皮特说。

    后来,茶几反而不太好卖,主要原因是颜色太浅。后来一对年轻人,刚租了一个公寓,出了四十五刀买走了茶几。

    白板的帖子,许亚刷新很久,因为面积太大,无人问津。终于有一天,一个人回复了邮件,说要买白板,约好下午来取。

    白板上还有残留的马克笔痕迹,在买家来取货之前,许亚努力的用布擦抹痕迹。

    皮特站在窗子边上往外看,问:“来取货的人是中国人吗?”

    许亚说:“是。”

    在对方回复邮件时候,从显示的姓,许亚已经看出是中国大陆人。因为中国人在国外,一般会使用英文名,但是不改姓,而大陆人与香港人的姓的拼写上区分非常明显。所以,电话联系时,许亚确认了对方是中国人,讲中文。

    “这个人太牛逼了,开着一辆劳斯莱斯的大车来买这个二手白板。”

    许亚一听,赶紧开门去看,果然门前车道上停了一辆大车,车头前的图案标志是重叠在一起的两个“r”。一个体型发福的中年男人站在车边,还在四望观看,身后跟了一个年轻小伙子。

    见开门了,中年男人走上台阶,到了门边,说:“你是米亚吧,我是来买白板的。”

    许亚把他迎进门,指指刚擦干净的白板说:“就这个,你看吧,还基本上是新的。”

    中年男人看了两眼,用手晃了晃板,说:“嗯,够大,结实!多少钱?”

    “八十刀。”许亚说。

    “六十吧。”中年人说。

    “网上我就标价的是八十,你看这基本上都是新的,你知道的,全新的起码要几百块。”许亚说。

    “再怎么说这也是二手的。我给你加五块。”中年男人说。

    “老板,你开着个劳斯莱斯,还在乎这十来块钱嘛?砍价多丢你面子。”许亚说。

    “我那车是开着给别人看的,做生意是要讲成本的。在加拿大这个地方,赚个十块钱也都不容易。怎么样,六十五刀我现在就拿走。”中年男人说。

    “七十行吧,我再让一让。我挣五块钱也不容易。说实话,我也是帮朋友代卖的,人家回国了,留下话,低于七十不卖的。”许亚说。

    “成,七十。”中年男人掏出钱包,数了七十,递给许亚,又说:“你上班不?要不上我的学院里去炒股吧,我保证你轻松赚大钱。”

    “炒什么股的?中国的还是加拿大股市?”许亚说。

    “当然是北美股市了,中国股市又做不了日交易,还有时差。”中年男人说。

    “前段时间我还真的炒股来着,赔了,不敢再碰了。”许亚说。

    “那是你们不懂看盘,不懂技术分析。我开的学院就是专门教人如何做daytrading,就是当天的日内交易,赚差价。”中年人说。

    “daytrading,不好赚钱吧?买进卖出,当天交割,哪有那么好运气碰上股价飙升的,即使赚点钱,扣除交易费用,都剩不下什么了。”许亚说。

    “这你就不懂了。我培养出来的交易员,有的一个月下来就发了。在我这里,是我给你钱去炒股,以前我专业炒股,经验丰富,现在我退居二线,就招学员培训,把我的秘诀传授出去,让他们去炒股。我根据每个学员培训过程和虚拟盘操作过程的表现,给他们评分分级,培训结束后,分配不同的资金额去他们做实盘,每个人至少十万美金,多的几十万上百万的都可以,看各自的水平。”

    “加币还是人民币?”许亚问。

    “当然是加币和美元呐,我们做北美股市的,正常作息时间,还没有时差。”中年男人说。

    “你这么多钱,干嘛交给别人去炒,万一操作不当,赔了呢?”许亚问。

    “钱其实也不是我的钱。我有很多客户,他们把巨额资金交给我去管理。至于操作嘛,我会教你的,如何看盘,如何做技术分析,所有操作都要通过系统来做,我们有特别开发出来的软件,你不用担心,做实盘时候我们有风险管理的,根据各人的水平,给你设好权限,股价上涨了,你自己决定是否卖出。到下午股市收盘以前,如果没有卖出的,系统会强制全部平仓的,不存在隔夜风险。”中年男人说。

    “这好玄的,万一选股选错了,收盘前全部平仓,赔了怎么办?”许亚问。

    “每个学员交一定的保证金,两千块,不多。我们的软件会设置损益线,这个限额由你来定,设好以后,你用我的资金去炒,如果你的损失触及这个线,系统就会自动平仓,帮你止损。至于这个额度如何确定,我会来帮你分析,当然也要看你自己的风险承受能力。”男的说。

    “你不是在做慈善吧,要是赔了,损失算谁的?”许亚问。

    “从交易员的保证金里扣。”男的说。

    “那交易员还要交什么费用?还是赚钱了跟你分成?”许亚问。

    “赚了钱全是你的,我一分不要,但是你使用我的办公场所,我要提供座椅电脑还有系统软件的维护,所以我要象征性的收些租金,每个月一次,我们也叫它通道费。”男的说。

    “那股票的买卖手续费呢,算谁的?”许亚说。

    “这个是你自己出,不过我们是交易大户,那个手续费很低,一百股才收几毛钱,你可以忽略不计的。”男的说。

    许亚说:“听上去不错,要不把你名片留一张,我考虑考虑再找你。”

    “很多人都在我这里做交易。我每个星期都讲课的,一个月一期的培训,两周理论课,两周虚拟盘操作。你随时来,免费试听。先了解一下再决定不迟。”中年男人说。

    “好的,有空我就去听课。”许亚说。

    中年男人给了许亚一张名片,又出门去叫那个小伙子进来一起抬白板。两人笨笨歪歪的把大白板抬进了那辆劳斯莱斯。

    他们走后,皮特问:“你们都聊什么了?我听到什么daytrading?”

    许亚就把那个男的话转述了,皮特说:“这个事情,我们公司的香港同事以前说过的,这些daytrader日交易员没有一个做的久的,跟赌博一样。每天打单要像那些打游戏的玩家一样手快,才能在瞬息万变的股市上进进出出赚到那个差价。他们给你的操作资金数额高,运气好的,你撞上了一个大差价,就赚了,但是他们的自动平仓杀伤力太大,股价在几分钟内上下波动很正常,明明你选的股是上涨趋势的,那么高额的资金,你事先设好了一个止损点,股价的一个微小下跌,就会触碰到止损线,系统不由分说就给你平仓了,完全就是一个赌场。再说了,那个损失是从你的保证金里扣,赚钱的只有他们。”

    许亚没有找过这个所谓的教授,依然继续捡废品卖。

    每次卖东西的钱,遇上一二十块钱的,皮特就说:“那点钱你留着零花,下周我就不给你钱了。”

    若是高于二十的,皮特就说:“把钱给我拿去存银行,积少成多,好统一安排。”

    有时候卖出去的东西,皮特不知道的,许亚就不报或少报数,把钱私自存了起来,连同每周的零花钱,攒到一定数额后,悄悄的给家里寄了回去。

    一天,皮特说:“我给我的香港同事讲你卖东西的事情,他们给我说你们中国有个网站,很多人在那里网上下单,进货到北美来卖,你可以去浏览一下,看有没有合适的,进点货来卖,应该很赚钱的。”

    于是许亚上那个网站上看,果然是各式各样的产品,基本上是针对北美的买家消费者设计的,网站上的产品规格介绍等都是英文,甚至客服回复都是英文,许亚直接拷贝来发帖,非常方便省事。

    考虑到已是冬天,许亚比较来比较去,最后选了女式雪靴,下了订单。对方的报价含邮费,平均下来大概40刀一双。供货商说他们与邮局有合同,包裹都走ems,不仅快而且通关顺畅,很少被截。

    大概十天,收到几个包裹,质量很不错,许亚在本地网上研究了一下同类靴子的售价后,发帖标价95刀,这个价格刚开始卖出去一些,随后就有人讲价,也有人合伙买几双砍价的,也有回头客推荐朋友来买,她们自己要折扣的,平均售价大概在80刀左右,上门取货。

    靴子销售情况很好,许亚赶紧又上网下订单。几天之内,靴子卖完,过几天又一批货到。这样整个冬天卖出去不少。

    许亚也开始在ebay上试卖,回复也很多,但是更多的询问产品的具体质量与大小情况。许亚觉得特别麻烦,在及时要回复买家问题、收查付款到账情况、包装邮寄包裹、查询包裹状态、给买家评分等等,相当累人,遇上买家不满意还要协商解决办法部分退款或退货等,干脆就不在ebay去卖了。

    比较而言,许亚觉得在本地网上发帖卖东西更方便省事。每天下班后,许亚就先查邮件,做回复或安排取货时间,再做饭吃饭洗碗。忙完后,许亚在睡觉前删除旧帖重发新帖,第二天下班后再查邮件。

    有时候买主在她们吃饭时候来取货,有时候是周末,也有遇上对方出行不便的,许亚就送货上门,或选择一个中间地点,如地铁或超市门口约好见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后来许亚还订过彩妆眼影、指甲油、化妆刷等,销量也还可以,但是利润小。其它的如围巾、丝绸睡衣、耳机等,卖的比较慢,利润也小,倒腾来倒腾去,还是冬天的靴子好卖,利润也高。

    多伦多的冬季太长,经常有寒冷的冰雪天,许多人的靴子穿过一个漫长的冬天就扔掉。第二年,进入十一月,许亚又开始订货。一些回头客提前就发邮件来预订。

    过完冬天,很多居民喜欢庭院销售,就是把家里不要的东西清理出来,摆在前院处理卖,过路的人看见了就停下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东西。主人一般搬个凳子或藤椅坐在门口守着,或与邻居聊天。这样的摊上买东西,价格非常便宜。许亚经常在这样的摊点发现价廉物美的东西。

    皮特见许亚卖东西赚得现金,非常高兴,就很积极的帮她看打折促销的信息,包括查询周末院子销售的广告,借此来找便宜货源。

    每年冬天卖靴子已经成了惯例,也是一个不错的现金流。每次的收入都被皮特收缴去做统一管理。

    逐渐的,许亚发现和她卖同样靴子的人越来越多,迫于竞争,靴子的售价逐年下降,从最早的□□十刀降到六十几刀,而靴子的成本也上涨了几刀。

    到了2011年,包裹连续几次被海关截住,被贴上课税单后放行,邮局送货员要求付关税后才给包裹,不然就带回邮局。这样下来每次税后成本与售价差不多,没有赚头,加上许亚越发觉得身体不适,所以决定放弃卖东西。

    皮特不肯丢掉现金流,让许亚再找别的货,许亚坚决不再做,说:“我白天要上班,晚上回家带孩子,孩子睡了我要上网发帖更新,还要照顾你吃喝,你每天下班回来就知道看电视,卖货的钱你还全收走,你当我是奴隶啊,我不干了!想赚钱,你自己去找货卖。”

    见许亚执意不再卖东西了,皮特只好自己上ebay试卖。他从收藏的球赛运动员纪念卡里找了些出来,拍照后放到ebay上卖,逐渐的又开始把他的摇头公仔拿出来卖。后来摸索出经验后,开始从ebay上的香港或日本供货商那里买成打的卡回来,分门别类选出有收藏价值的卡再放回到ebay上单卖或组合成套卖,自成他的一套门路。

    就这样,许亚彻底的告别了拾废品和网上买卖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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