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跟往常一样去太学。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人见了我就躲。

    当第二十三个人见了我故意绕开后,我终于忍不住,伸手揪住第二十四个人的衣襟。

    “诶诶诶!你别抓我呀!”这人拼命挣扎,还不敢大叫,生怕被人瞧见我和他在一起似的。他神色凄哀,一脸被人轻薄的模样:“你干什么?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什么都知道!

    我一把将他拖到墙角,双眼一眯:“说!为什么今天所有人看了我就躲?”

    那人脸色煞白,声音一抖一抖的:“我、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你觉得我会信?”我灵光一闪,恶狠狠地说:“再不说我就拖着你去太学,让所有人瞧瞧我们的友情多么坚、不、可、摧!”

    “别、别!”那人垮着脸,跟吃了(哔——)似的:“我说、我说还不行吗!”他跟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确信没有人后,吐了口气:“你昨天是不是得罪了安王?”

    “得罪了又怎样?”

    那人瞪大了眼睛,跟见了鬼似的:“你难道不知道除了太子,众皇子里封了王的就只有安王?”

    “……然后?”

    “先不说身份,除了皇上、祁王和太子,安王可是大齐这三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人物,一堆人巴结他都来不及,你居然扬言要把安王当马骑!”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把安王当马骑了?”

    “整个太学院都知道了!”

    我揉揉额角:“那也不至于见了我就躲啊!”

    “光是这样当然不会见了你就躲……你说你好好的,干嘛惹了太子又去惹安王?安王的……癖好可是众所周知的。”

    “癖好?”我不解:“什么意思?”

    那人神色暧昧:“咳、咳,当然这话只是传言,是传言哈!”他扭扭捏捏,说话吞吞吐吐:“我问你,传闻太子为你撑伞后又把你叫到聚贤阁,那天只有你跟太子两个人……嗯……两个人……”

    他这样吞吞吐吐我更迷茫了,一不耐烦,朝他低喝:“有话直说!”

    那人把心一横双眼一闭,说出的话令我震惊到无言以对。

    “他们说你断袖!勾引了太子又和安王不清不楚!”

    冷静,冷静,冷静。

    我松开他的前襟,语气还算平静:“这个‘他们’是谁?”

    “就、就是他们啊!”

    犹豫了会儿,决定还是问出口:“……太子呢?这些他知道么?”

    那人翻了个白眼:“你说呢?”

    接下来这人说了什么我一句都没听进去。脑子炸成一团麻,连自己怎么晃到垂星殿的都不知道。不出所料,见着我的人隔着八丈远就绕道而行,就像我是上门讨债的债主似的。

    断袖之癖,和太子、安王不清不楚不清不楚不清不楚……

    一脚踹翻桌案:不清不楚你祖宗!!!

    ==============妈妈的,俺今天才发现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分割线o(╯□╰)o==============

    “不违时,不历民病,所以爱吾民也;不加丧,不因凶,所以爱夫其民也;冬夏不兴师,所以兼爱其民也。”夫子缓缓走动:“有没有人知道,这句话出自哪里?”

    没人答话,所有人把头埋得低低的。

    “前几日不是叫你们预习吗?怎么没有一个人答得上来?”夫子又转了半圈。他手持戒尺,随便点了个人:“你来说。”

    “……学、学生不知。”

    “啪!”一板子打在桌上,惊得那人一颤。

    我犹豫了会,举手。

    夫子看见我,戒尺朝我一指:“苏秀,你说。”

    “这句话出自《司马法》1。”

    夫子撸着胡须,朝我走来:“那你说说看下一句是什么?”

    我想了想,答:“故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夫子点点头,拍拍我的肩膀:“苏秀,近两日你比从前用功了些。要保持,知道吗?”

    “是。”

    “还有就是近日来有些传言,不要被莫须有的事影响了知道吗?”

    我诧异抬头,夫子高昂着头颅,模样一如既往的严肃。

    我点点头,坐下。

    目光瞟向斜前方的空位。陆逑今天没来太学院。

    中午吃饭时,之前见了我嘴咧到后脑勺的小太监压根把我当成了空气。明明轮到我盛饭,他居然直接跳过了我,直接叫“下一位!”

    我心里一恼:行啊!你当我不存在我自己盛!

    一把夺过太监手里的饭勺。

    “我说你这人怎么硬抢啊!”小太监阴阳怪气的,也许鉴于我名义上毕竟也是丞相的表亲,没敢动手。

    不知是谁冲过来撞了我一把,“哐当”一声碗掉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片。

    我怒目一瞪。撞我的人神情麻木,淡淡说了句“抱歉”,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哟,苏公子!您自己不吃饭就得了,何必为难我这个下人?”小太监心疼得瞅着地上的碎碗,表情夸张得就跟自家千年古窑被摔破似的。“瞧瞧,这碗摔碎了,折腾的还不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

    冷静,冷静,冷静!

    深吸一口气。

    我翻了个白眼,笑容扭曲:“不劳你动手!我自己收拾!”

    小太监得逞,满脸狡谑用手遮唇:“那就谢谢您嘞!”

    我将地上的碎片一片一片拾起来。刚将最后一块碎瓷搁手里——

    “借过!”

    又一个人撞上来。我身子一歪左手下意识一扶,手掌刚巧压在碎片上。手心一痛,一翻手,满是鲜血。后方隐隐传来一些人的嬉笑声。

    冷静,冷静,冷静!

    冷着脸回头回头。不知哪来的几个野小子窝在一处窃笑,不时还有人往我这边看。

    再深吸一口气。

    不就是碎瓷扎进肉里了吗?

    君子量大不和小人一般见识!以后再收拾他们!

    好在不是右手,不然后天的庭试就废了!

    嘶着气,心里对自己说:不疼!不疼!

    小心翼翼挑出手心的碎片,从衣服上撕了块碎布草草包了包。捡起地上的碎碗,将泼在地上的米饭一点一点捞起来。

    人倒霉,喝口水都塞牙缝。

    肚子空空,强忍住饿意。

    等我挑完碎片收拾完后,早就过了饭点。

    “你的手怎么了?”

    我惊讶回头:“太子殿下?”

    太子拉过我的手,将缠在上面的布解下。我想把手缩回去,毕竟手上七八道口子边缘外翻,真心难看得紧。

    太子抓着我的手不放,眉心微皱:“怎么搞的?”

    我低头,没说话。自身流言满天飞,不能哪壶不开提哪壶。

    太子叹了口气:“你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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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随太子又到了朝淮殿。我站在门口,这次倒是不敢进去了。

    “殿下这时候应该避嫌……还是离我远些的好。”

    太子转身:“怎么?”

    我沉默。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是因为那些流言么?”

    “太子知道?”我有些惊讶。犹豫了下,吞吞吐吐地说:“太子不介意么……他们说我有、有……”

    “说你有断袖之癖,与本宫和安王不清不楚?”

    “殿下!”我尴尬跺脚,只见太子神色如常,丝毫没有反常之处。

    “苏秀,”太子定定的看我:“本宫真的和你不清不楚么?”

    我摇摇头:“没有……”其实……算了别想了。

    “既然是谣言,你扭扭捏捏相反会令人多生疑虑。不如以平常心看待。”太子轻轻拉住我的手腕:“随本宫进来!”

    我愣了会,随太子进了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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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着宫女、太监们万分热情的眼神、以及压力,我战战兢兢地伸手由着太子亲自为我上药。程德贵的眼睛里都快能喷出火来,就差把我烤熟了。

    “上药后不可沾水,近日忌荤腥知道吗?”

    我点头:“多谢太子。”

    太子微微一笑:“小事而已无需言谢。听说你最近倒是用功了不少,继续努力知道么?”

    我用力点头,声音得比谁都响:“绝不辜负太子殿下的期望!”引得程德贵又白了我一眼。

    太子轻笑出声:“不错!孺子可教!”

    肚子突然一响,我老脸一红。

    接下来又是一响,诺大的宫殿声音分外明显。

    程德贵眼睛一跳,一旁的宫女太监们“唰”地低下了头,肩膀还一抖一抖。

    太子看我,我恨不得把脑袋埋在地里去。

    “你午饭没吃饱?”

    我不好意思抬头,小声说:“没吃。”

    “正巧本宫也没吃,就在这用膳?”

    我心里一喜,怎么都没想到手上破几道口子居然捞到这样的好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无视掉程德贵被雷劈似的表情,连连点头答应。

    在太子那欢快地用过午饭,谢过太子。我一蹦一跳地回太学院。积在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

    心情一好,想事情也就顺畅了。

    果然今天下学后还是去找陆逑道个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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