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试第三场还未开考,哥哥夜会太子的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宫里宫外。对于我哥,和他不熟又基本上没打过照面的人,大家的态度基本上分为三类:

    第一类——羡慕嫉妒恨。具体对话如下:

    考生甲:“黑幕!一定是黑幕!”

    考生乙:“肯定是考官给那姓苏的放水了!”

    考生甲:“第三场还用考么?肯定又是那姓苏的出风头!”

    考生丙:“他爹是丞相,他姨是皇后,你们能跟人家比?”

    考生甲、乙大彻大悟,一拍脑门:“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哈哈哈!”

    哈哈哈哈!——怒!

    你才黑幕!你全家都黑幕!

    听到这话时我就差没把手上的王记酥皮红豆饼丢过去!

    我哥比我淡定,因为他按住了我扬起饼包的那只手。

    “何必跟这种人置气?天下之大可气的人多了去了,你有多少饼可以扔?”

    想想也是,不值得为这些人糟蹋了好不容易排了一个时辰才买到的红豆饼。就是心里老觉得憋着一股气,只能把哈哈大笑的甲乙丙想象成嘴里的饼狠狠咬了几口。

    第二类——莫名其妙显摆型。具体表现如下:

    路人甲:“苏君谋?我们可熟了!去年我表哥生日他还上我们那喝茶来的!”

    好吧,也许你表哥我哥认识,不过你又是谁?

    路人乙:“你知道么,教苏君谋箭术的老师和我哥哥邻居家的大表舅子妹妹的外甥是一个人,厉害吧!”

    ……我哥会箭术?我怎么不知道?

    路人丙看着得意洋洋吹嘘的甲和乙,嗤之以鼻:“就这你们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路人甲和路人乙不高兴了:“那你又有什么好得意的?”

    路人丙居高临下斜睨甲和乙,一脸不屑:“去年上元灯节我和他对过诗!”

    我看见我哥端起茶杯的手一顿,似乎也来了兴趣。

    甲和乙一脸崇拜地望着丙,齐齐发出一声“哇~!”

    路人丙接着说:“虽然他压根不知道我是谁!”

    甲、乙、我、我哥:“……”

    当然,除了以上两种类型,还有第三类人。例如:

    热血甲:“……我要超越他超越他超越他!”

    ……恩,这人和轩辕离有话题,两人肯定有得一聊!

    乙从书堆里淡定抬头:“苏君谋?那是谁?哦哦……就是第二试夺了魁首的那个么?那和我有什么关系?”说完继续埋在书堆里。

    丙一边臆想,一边用极其崇拜的语气说道:“这么厉害的少年一定貌胜宋玉面比潘安!俊逸非凡风流倜傥举手投足一行一语间都是超越凡人的气度堪比仙人的风姿……”

    我默默瞅了眼旁边这位貌胜宋玉面比潘安一言一行超越了凡人气度的兄长大人……长得好看是没错啦,气质的话……等个几年也一定会有的,但是俊逸非凡仙人之姿……是不是还言过其实了一些?

    只见哥哥极其淡定的扭头,一只手遮住了嘴巴。另一只手撘在桌上,桌上放了只茶杯——这没什么,关键是茶杯里的水荡起了细微的波纹……

    他一定在暗爽!他一定在暗爽!我就知道他一定是在暗爽!

    旁人不清楚,你以为你挡住了嘴我就看不见你那忍笑忍到表情扭曲面容抽筋的德行么!瞧瞧那肩膀都抖成什么样了!

    我极其鄙视的白了旁边自家兄长一眼,只觉得平日里他那装给外人看的高冷气质全部碎成了渣渣。

    还仙人之姿?十岁出头的寻常小鬼仙什么人之什么姿?他就俗人小(——哔——)孩一个!瞧瞧那嘴巴咧到后脑勺志得意满的样儿!

    虽然很想措措哥哥那小人得志般的锐气,想想后还是算了——谁叫他是我哥呢?兴许怕是只有在家里他才能毫无顾忌的露出这么欠揍的表情,只是他这形象若是被那一众仰慕他的小小千金们瞧了去,怕是浑身波涛汹涌的仰慕之情都会冻成一块一块的冰坨子——瞧瞧,就差拿手去捶桌子了。

    第一场我替哥哥赴考,算是给他扬了名——虽然是另一种意义上的。

    第二场考试哥哥受了刺激自己给自己正了名,不仅一雪前耻,还一战成名。

    就在所有人还在绘声绘色谈论着哥哥如何如何连战九位当世大才,却棋输一着败在了自家师兄太史狂手上时,很快,第三场考试来临了。

    ==============妈妈的,俺今天才发现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分割线o(╯□╰)o==============

    夜,极静。

    薄薄的乌云自天边聚拢,月色朦胧。

    爹娘奉旨入了宫,除了几个早已睡下的仆役,苏府就剩下我和哥哥两人。

    春试第三场即将开考,这几天哥哥养精蓄锐,屋里早早灭了灯歇下。我有些口渴,披了件单衣下床找水喝。隐约听见了房顶发出的细微声响。

    “谁?”

    我还没反应过来,突然我那早已熄灯就寝的兄长手持长剑破门而出。他披了件外衣,白色的衣料在空中划出一道白影。

    哥哥飞身立于庭院。他示意让我待在屋里。我半掩上房门,只看见他对着黑漆漆的上空大喝一声:“出来!”

    月黑风高,纷飞的落叶利如刀刃。一抹黄影直直攻向哥哥。哥哥横剑一扫,凌空一刺,旋身将飞来的东西缴在剑身上。他将缠在剑上的东西一把扯下,原来是一张锦帛制成的卷轴。

    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阵轻笑。有人用了十足的内力高喊:“听说苏家出来个少年奇才,就连那个才高不可一世的老不休柳封平都赞誉有加,说的可是你?”气氛骤然凝滞。四起的草屑夹杂着落花。不知何时,一抹颀长的人影背光负手立在院中的屋脊上。他穿着墨绿长袍,语气十分轻蔑:“也不过如此!”

    绿衣人傲气地扬起下巴,微弱的月光勾勒出一侧细致的脖颈。徐徐的微风将他的衣带带起,连同髙竖的乌发一同翻飞,凌厉中透着飘逸。他从高耸的屋檐从容跃下,破碎的衣袂瑟瑟作响。

    一步、两步……他到哥哥面前停下。

    绿衣、银冠,气势非凡,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不可一世的高傲……即使化成灰我都认得——他是我六年前在宫里遇到的那个双胞胎少年!

    阔别六年,轮廓渐深。褪去了青涩的外表,他的身材变得挺拔,容貌也更加出色……只是这眉宇间的阴气比当年更胜,气质也越发高傲了些。

    “你就是那诸葛老儿收的关门徒弟?”

    哥哥不悦:“你又是谁?胆敢夜闯丞相府?”

    哥哥长剑在手,足下生风。剑锋直逼绿衣人颈项。绿衣人侧身一躲,翻手为掌,两指堪堪夹住剑锋,内力一震,居然震弯了哥哥的剑!哥哥一脚踢开他的手,翻身而立,回身一扫,激起遍地落叶。两人你来我往,转眼就过了十来招。

    “我?”他露出一抹讽笑:“我复姓司马,单名一个循。”

    哥哥神色一凛:“你是……暗阁,司马循!”

    风沙四起。司马循衣袍狂乱,长发被乱作的狂风带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司马循莞尔一笑,不作久留。足尖一点,霎时凌空向后一跃。

    “三月初九仕居轩1,可别临阵脱逃!”

    墨绿的身影消失在楼宇。清俊的声音依稀回荡在上空回荡。回神一看,哪里还有司马循的身影?

    我这才打开房门来到哥哥身边,捡起地上的卷轴:

    三月初九巳时,春试第三场,仕居轩。

    司马循、司马寮……

    一个用剑,一个使毒。

    那晚夜闯丞相府的是弟弟司马循,人称一剑无红。称号好听,意思是说一剑下去不见红、落头不知身死——指的是他剑快、够狠。

    另一个面色较为和善的是哥哥司马寮,毒技惊人、杀人于无形,江湖人奉他为毒师。

    过年回不战庄,外公提起近来江湖人才辈出。因为一些新起之秀,百晓生手上近五年未曾有过变动的江湖榜发生了一些不大不小的变化。

    首先是前任江湖排行第七的任笑唯败在了后起之秀太史狂手上。太史狂,也就是我哥的三师兄挤进了武林排行榜前七;随后暗阁门人司马循、司马寮两兄弟连败唐门、五毒、剑阁三大教派,一跃分至江湖第六和第八。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2。

    江湖许久未动的血液开始注入新血。一切似乎都因为这几个人的微妙变动开始了新的变化。

    “不行!”哥哥一袖子甩开我的手:“考场重地闲杂人等一概不许进,更何况你是女孩儿,绝对不行!”

    我不依不饶:“可是你也看见了,那姓司马的就没安好心!”

    六年前我才四岁就知道那对兄弟不是什么善茬,现在知道他们一个使毒,一个动不动就拿剑乱砍,还都出自师公的老对头暗阁,这叫人怎么放心?

    “我不管!大不了我换男装!反正又不是没扮过!”

    哥哥瞪大眼:“你还敢提?就算你去了能怎么样?能做什么?”

    “我……是不能怎么样,有个人给你加油鼓劲儿也是好的吧!”

    最后哥哥拗不过我,再三叮嘱我不许惹事后同意我扮成他的书童混进考场。至于我的这张脸……必要时拿泥灰抹抹、再用娘的眉黛修饰下眉毛,估计还是可以瞒混过关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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