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辰回家的时候,顾桑乐正在收拾行李,“你收拾行李干什么?”

    “出差。”顾桑乐从床底拿出一幅画,但只是停顿了数秒,然后又把画放回床底。

    艾辰没有问那副画是什么,但隐约能感觉出和那个人有关,只有和他有关,顾桑乐才会犹豫,想碰却不能碰。

    “三月,其实你心里在慢慢接受顾什了。”艾辰声音低沉,眼眸注视着顾桑乐的脸,想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什么。

    “对于他,我从来学不会拒绝,不是吗?”顾桑乐露出无奈的笑容。

    他一次次的温柔,一次次的关怀,早就融化了被冰封的心,她现在只是在挣扎,她告诉自己,不要相信他,不要爱他,不要靠近他,不要再让自己受伤害,可是如果是他,就算被伤害一百次,她还是学不会拒绝。

    因为顾什,就是她一辈子最向往的一缕光,就算是飞蛾扑火,她也在所不惜。

    “相信他这一次吧。”艾辰知道她的犹豫只是现在还没有勇气去接受。

    “艾辰,我害怕。”顾桑乐无助的望着艾辰,艾辰走过去,抱着她,手轻抚着她。

    “相信他,也相信自己。”

    “我想给自己一些空间。”考虑她和顾什的事。

    顾桑乐到法国以后,在酒店休息到很晚,才出了房门,去一楼吃东西。

    “我到了,明天我过去看你。”顾桑乐抬头,看着说话人的背影,在别国遇到说中文的人,总觉得显得有些亲切,他的声音和顾什一样,低沉的像大提琴一样。

    顾桑乐想拥有这样声音的人,一定也会有些出众的外表,想着看清男子的脸,但是男子始终背着她,拿着电话,说了几句,将电话放进外衣的口袋里,拉着身旁的箱子,离去。

    顾桑乐莞尔,什么时候开始,会对陌生人,充满好奇。

    这次的行程其实很简单,参加画展,听讲座,其实也就是一个学习的机会。

    她其实明白主编的意思,她最近的新作品,都没有出众的,主编只是希望她可以找到灵感。

    灵感,似乎是每个艺术家的必需品。她也很努力,画画是她最喜欢做的事,每一幅作品她都很用心。

    可是主编说这些画没有灵魂,每个画家在画画的时候,都会注入灵魂,就像《没有时光的三月》,灵魂就是她对顾什的执念。

    从画展出来,顾桑乐心情有些低落,这是著名插画师aleksibriclot,他无论是人物的动作,还是场景画都几乎是接近完美,尤其是其细节处理更是强大的让人惊叹。画作的特点是以阴暗和强烈的色彩对比,大气而恢宏,同时不忌讳展露出狰狞的一面。

    也许是自己现在在中国小有名气,却忘了,在这条路上,她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和这些国际上著名的插画师比,真有些小巫见大巫。

    这个时候,顾桑乐突然有些想念顾什,从小到大,他一直支持着她,指点着她,走在这条路上。

    顾桑乐拿出手机,犹豫着,最后还是把电话打了过去。

    那边接过电话,“三月?”

    顾什看到是顾桑乐的电话的时候,有些惊讶,顾桑乐从来没有主动找过自己。

    “顾什,我今天去看了aleksibriclot的画展,那些画真的太美了。”顾桑乐想起刚才看到的画,到现在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惊叹。

    “你在法国?”

    “嗯,过来学习,顾什,纽约州的主编说我现在的画不行,但是我其实已经很努力了,我很喜欢画画。”顾桑乐拿着电话,走在马路边,觉得说出来,心里顿时轻松了。

    “你才刚起步,已经很成功了,没有人赶说《没有时光的三月》不好。”顾什露出温暖的笑容,那个依赖他的顾桑乐渐渐回来了。

    “那是因为这幅作品的灵感是……”顾桑乐还没说完,一辆车倒车的时候,没注意到现在一旁的顾桑乐,车尾撞上了顾桑乐。

    顾桑乐被撞到地上,浑身都有些疼,她拿过电话,发现手机已经被摔坏了。

    车上下来一个法国男子,匆忙扶起顾桑乐,点头哈腰的说了很多,可是顾桑乐听不明白,检查了一下自己,没有出血,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法国男子坚持把她拉上车,送去医院检查。

    她很想告诉他,告诉医生她没事,可奈何没人能够明白她的意思。

    男子用轮椅推着她,在电梯门口等电梯,去四楼检查脚骨。

    顾桑乐拿出破碎的手机,想着看还能不能用,刚刚突然挂断顾什的电话,他肯定现在很着急。

    “看的出来,你很努力。”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顾桑乐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顾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抬头看向说话的源头。

    顾什温柔的笑着,和轮椅上,苍白,柔弱的女人说着什么。这样温暖的笑容,带着一丝宠溺,温柔。

    这个笑容很陌生,因为他对着自己的时候,从来没有出现过。从来没觉得他和封曼曼如此登对,第一次意识到什么叫天作之合。

    顾桑乐回过头,低下头,突然不希望顾什和封曼曼看见此刻自己狼狈的样子,自己越是可怜就显得他们多幸福。

    “三月?”封曼曼有些惊讶,就像同样惊讶顾什会突然出现在法国,会陪着她做复健做了一整天。

    顾什随着封曼曼的目光寻过去,果然坐在轮椅上的人,就是他刚刚心心念念的顾桑乐。看着她坐在轮椅上,顾什皱着眉头。

    “好久不见。”顾桑乐微笑着伸出手,她知道这刻的笑容有多么刻意勉强。

    她甚至能够闻出淡淡的苦涩味,因为她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可是面对封曼曼,她还是觉得恨得压根都痒了。

    看见顾什对她的呵护,有些自嘲的想,自己还天真的想,只要自己放下了,他们可以重新开始,这是她第三次,给彼此一个机会,只是为什么每次,顾什都能那么及时的当头一棒。

    “怎么受得伤,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都关机了。”顾什目光炯炯的盯着坐在轮椅上的顾桑乐,顾桑乐眼里的疏离他看得很清楚,想开口解释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不小心而已。”顾桑乐礼貌的笑了笑,电梯门打开的时候,里面已经站满了人,最多能够三个人,法国男子推着他进去,顾桑乐始终低着头,她能够感觉到顾什炙热的目光。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她突然觉得松了一口气,“they'eryourfriends”

    这么久,法国男子终于说了一句自己可以听懂的话,“themanismybrother。”

    “whoisthewoman,yoursisterinlaw”

    “idontknow.”顾桑乐就算在陌生人面前,也无法做到大方承认顾什和封曼曼的关系。

    法国男子有些疑惑,但不再多问些什么,似乎兄妹的感情并不好,哥哥对受伤的妹妹置之不理,妹妹也不关心哥哥的事,中国人的感情,他实在不能理解。

    晚上,法国男子将她送回酒店,她没有回房间,坐在楼下大厅的沙发上,脑海里不停的回忆起顾什和封曼曼出现的样子。

    那时候,她打电话给他,他明明已经知道了她在法国,却没有说自己也在法国,明明那时候,她的心情失落,如果他出现,她也许会高兴得找不到北。

    顾桑乐,你何必那么傻,明明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辜负你,为什么只要是一点点的温柔,你就又妥协了。

    顾桑乐,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为他心软,最后一次为了他没有底线,现在该清醒了。

    也许是因为曾经伤害过,所以人总是会小心翼翼,不再敢去相信伤害过自己的人,所以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勇气,只需要一点点的摩擦就会烟消云散,因为伤害就是一个劫,逃不开,躲不掉。顾什回到酒店的时候,发现顾桑乐在大厅的沙发上,闭着眼,安稳的沉睡。

    “傻瓜。”顾桑乐迷迷糊糊间听到了顾什的声音,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也许是昨天,酒店里出现的那个声音和顾什一样好听的人。

    顾桑乐想睁开眼,看清楚他的脸,“顾什?”

    昨天那个人原来就是顾什,难怪声音和他这么像,如果昨天就认出他,现在的结果不一样了。

    顾桑乐站起身,眼睛里,脸上都写满了疏离。

    “就一次,我想听你说。”顾桑乐开口,只要他愿意解释,她就相信他一次。

    “你今天有没有受伤?”顾什伸手想拉住她,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顾桑乐躲避开,“顾什,你知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我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放下,忘记那天法庭上,你列出的条条罪证。”顾桑乐脸色苍白。

    顾桑乐总是做一个梦,梦里顾桑乐现在法庭前,顾什西装革履,直直的看着坐在被告席的她。

    顾什:“顾桑乐,当天你与我当事人发生肢体冲突。”

    顾桑乐:“没有。”

    顾什:“那我当事人是不是你推下山去的?”

    顾桑乐:“是,但是我当时不是……”

    顾什:“你只需要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顾桑乐看着顾什的眼睛,这个人是陌生的,“是。”

    那时候,他的眼神锐利,言辞犀利,就像一把利刃直接插入他的心脏。

    顾桑乐深深呼吸,看着顾什,这一刻他的脸似乎又和那时候的他重合,就算只是轻轻的呼吸,她也可以感觉到心痛。

    “所以,顾什,这一次,求你,给我一个理由,就算不是我想要的,让我死心也是好的。”

    对他来说,那天的记忆何尝不是一场噩梦,他低着眼眸,深邃的眼眸里带着伤痛。

    “三月……”其实顾什早就知道,他们同样固执,同样放不下过去。

    “三月,艾辰是一个你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我放不下曼曼。”顾什紧握住手,害怕下一秒,他就会忍不住上前抱住她。

    就像顾桑乐无法原谅他,他也做不到,他伤害了她。

    所以顾什这一刻多么庆幸,顾桑乐身边还有一个艾辰,让她不至于像九年前那样孤孤单单。

    “时光,我第一次,后悔,我这辈子认识了你。”顾桑乐笑了,顾什看着他,一丝微风吹凉了他整个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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