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池浑然不知林朗的煎熬,见他脸色难看,以为自己得了什么大病,她可怜兮兮地问他:“我快要死了吗?”

    林朗叹气,爱怜地将她脸上的头发别到耳后,满心的心疼和不忍,“你有宝宝了。”

    “啊?宝宝?怎么可能?”白池吃惊地叫道,她很害怕,只因为她还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那怎么办?宝宝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

    林朗苦笑道:“就在这里,他还很小,你摸不到。”他将手放在白池的肚皮上,他的温度隔着衣衫传来,很舒服,白池微微红了脸。

    “你想要这个宝宝吗?”林朗看着白池的眼睛问道。

    白池皱眉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又看不见他,也不知道他可爱不可爱。”

    “如果他跟林鹏一样可爱又漂亮呢?”

    “那,就要吧,林鹏可真漂亮,比你还漂亮。”白池笑着道,她很喜欢林鹏,如果肚子里的宝宝也有林鹏那么漂亮,那也挺好的吧?

    “如果,他又丑又凶,跟,跟余君珏一样呢?你还要吗?”林朗小心翼翼地问道,他怀着一丝期望,他希望她说不要,那么,他就可以堂堂正正的将这个孩子打掉,他和她会有更漂亮更多的宝宝的。一定比这个更好更漂亮。

    白池皱紧了眉头,她犹豫又犹豫,然后小小声地道:“如果她像我呢?”

    林朗愣了一会儿,然后笑道:“好吧,那么,你愿意让她唤我爹爹吗?”他一直将她肚子里的孩子想象成了男孩子,如果是男孩子,他势必要将他除掉,可是,如果是女儿呢?如果她生的只是女儿,那就完全没有关系了,他们再生更多的儿子就好了。还有半年多,等到她将孩子生下来再做处理也没关系啊。林朗心中一宽,心情立刻好了起来。

    白池见他笑了,便也开心了起来,她点头道:“好,就叫你爹爹,叫我娘亲。哇,宝宝,好奇怪,怎么就有宝宝了呢?”白池立刻陷入了追究宝宝到底是如何到她肚子里的问题里。林朗躺在她身边,回答着她提出来的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问题,东宫里,笑声阵阵。

    乌国。

    余君离死后皇上便病倒了,几乎无法处理朝政,余君珏受命监国代理国事,日益繁忙了起来。

    余君珏第一件事情便是提审白志谦,弄清楚乌国大败的原因。

    白志谦交代了从出发到回京的所有经过,他的供词整理出来之后,余君珏便呈给了皇上。

    皇上阅毕,再次触动伤情,大哭之后便昏迷不醒。

    皇后知道他的心事,他一直都想要离儿做皇帝的,离儿生性宽厚,若他做了皇帝,定然能宽政待民。而珏儿生性冷酷,继位之后只恐他严刑峻法,百姓难以过活。

    余君离带着白惠私奔,皇上震怒,却也笃定他们会回来,待他们果然回来了,他的一腔心事终于放下,只是,心中的怒气仍无法发泄,又兼邦国挑衅,一气之下他便答应了余君离出征的请求,一方面固然是生气,再一方面却也期盼着余君离可以一战成名,累积军功,将来传位与他时便容易得多。然而,他没有料到,才第一次上战场,余君离便被邦国杀死。战争的残酷与冷漠出乎了他的想象。

    当看到只剩一口气的余君离时,他就后悔了,他后悔没有听从皇后的劝告,再多的银子怎能跟余君离的命相比?可是,他后悔已经毫无作用了,他最疼爱的孩子终是离他而去。他多年的栽培和教养通通化作了泡影。

    内外交困之下,他病倒了,即使有宫中御医们的彻夜守护治疗,他还是逐渐陷入了昏迷。

    皇后代替皇上颁布了传位诏书,余君珏成为乌国第九代国君,改年号为开元元年。

    继位大典举行了一个月,喜庆的气氛将之前战败的阴影冲去,乌国人民开始重新振奋起来,他们最英勇的皇太子继位为帝,他们再次有了打败邦国的希望,余君珏就是他们的精神领袖。

    太子府内却显得异常平静,继位后余君珏颁布的第一份圣旨便是讨伐邦国为忠王余君离报仇。是的,刚刚继位的余君珏便封已死去的二弟做了忠王,将二皇子府改建、扩大,改名忠王府,还从余氏宗亲里挑选了一个年幼的孩子过继给余君离,让他后继有人。

    这个孩子享受同皇子一样的待遇,直接住在皇宫里,由太后亲自养大。

    这个孩子名叫余士卿,便是将来乌国赫赫有名的护国亚皇。当然,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余君珏继位后,太后便搬出了还巢宫,她同昏迷不醒的先帝一起搬到了位于京城北部的白鹿寺居住,而余士卿在十岁以前便都跟着她住在寺里

    余君珏并未立刻搬进宫中居住,他仍住在太子府,每日乘坐御车去皇宫上朝,下朝后再回来。

    王威升任兵马大元帅副帅,统领全国兵马,不过他手上只有一半令符,另外一半还在余君珏自己手中。

    又是一个月圆夜,余君珏独自在园中赏月,他躺在他和白池曾经坐过的石头上,望着皎洁的月光喝了一壶又一壶,越喝却越是清醒。

    “王威,你说白池她还记得我吗?”余君珏仰望着夜幕,向站在身边的王威问道。

    王威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礼,道:“太子妃,哦,白小姐定然记得皇上。”余君珏并未给白池封号,王威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称呼才好。

    余君珏转头看着他,苦涩地笑道:“是吗?如果她知道她爹爹死在了我的手上,如果她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我设计的,她还会愿意记得我吗?”

    王威沉默了,这也是他无法认同余君珏的地方,也是他们君臣之间不可触及的禁区。

    余君珏叹气道:“她不会理解我的,白志谦死有余辜,他早就该死。我唯一对不起她的,就是将她用来做了赌注。可是,你看,她不是过得也挺好的么,听说邦国上上下下都对她很好,林朗也很爱她。呵呵,她还真是让人疼啊,这样的窘境都能安然无恙地过去。”

    “皇上。”王威有些不忍听了,余君珏的口气那么无奈,那么酸涩,让他也不忍再怪他。

    “王威,你说得很对,无论我想做什么都不应该拿她做赌注。赢了天下,却输掉了她。这里,好空,好冷。”余君珏指着自己的胸口艰难地道。

    “皇上,微臣愿为您抢回白小姐。”王威郑重地道。他让自己试着去体谅余君珏,体谅他的为难,他的选择。或许先帝本来就有撤换皇太子的心,只是未来得及实施便被皇上识破,皇上为了保住自己的位子,才不得已做了这些事情吧。

    王威的这些猜测并非空穴来风,在京城的日子久了,慢慢的也发现了些端倪,只是当时事情并未发生,所以他才不理解余君珏,如今想来,若不是太子先发制人,恐怕……

    “抢回来?林朗肯放人吗?我有什么理由让他放人?”余君珏摇头,他自己亲手送她过去的,他还有什么理由将她要回来?

    “这?”是啊,他们有什么理由去要回白池?说当初送错了人?

    “王威,你说对了,我要去将她抢回来!我说过我要的东西,就算付出任何代价,也要得到。”余君珏忽然坐起来,目光灼灼,他将酒壶在地上摔碎,重新燃起了强烈的战意,他想要回自己的妻子还要什么理由!没有理由就硬抢!他是谁,他是余君珏!他想要的就要得到!

    “王威,到我书房去,商量一下下个月的行军计划和布置。”余君珏站起来拍拍王威的肩膀,他重新恢复了他一贯冷静得可怕的个性,对未来他似乎已经胜券在握。

    “啊?”余君珏转变如此之快,让王威一时之间竟有些发愣,刚刚这人貌似还很幽怨的模样啊,怎么一眨眼就变得如此生龙活虎了?难道刚刚他的软弱竟然是幻觉?

    两人刚刚离去,从假山后面走出一个人来,白色的衣衫松松地挂在身上,在晚风的吹拂下,衣袂飘飘,仿佛夜游的鬼魂。她脸色苍白,笑容鬼魅,猛然一见,叫人遍体生寒。

    她目光冰冷似箭,直直射向刚刚离去的两人,她握紧了双拳,口中喃喃自语。

    余君珏的书房派了重兵把守,每天下朝之后他便同王威两人走进书房,常常要到半夜之后才出来。端茶送水的事情都交给了守卫的士兵来做,太子府任何人都无法接近书房。守卫如此之严密,为的就是防止对邦国作战的行军布阵图和作战计划泄露。余君珏对此次的军事行动十分在意,他决意要一劳永逸,一次就让邦国彻底灭亡。他要给他的后世子孙开辟一个崭新的局面,他要统一整个慕玛尼亚雪山南面的国家,让乌国的白龙旗插满所有土地。

    血腥的屠刀已经举起,溜溜江呜咽着奔腾不休,天下苍生将面临着血与火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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