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以为那孟府嫡女的架子都是很大的,毕竟我见了很多那种仗势欺人的千金大小姐,她们说句话都能将人给呛死,当我娘亲说,孟庭华很好相处的时候,我还是不信,心中认定人家必是深藏不露的心机女。

    那一年,我娘亲刚刚嫁入孟府当了孟爹的夫人,带着我一起进去的,我娘是未婚先孕,总会被人瞧不起,虽我还是个孩子,不过我懂得很多,总以冷眼看待别人,也总会将别人打个半死,爹爹常说我是练武的好料子,不过性子泼辣了些,我想这泼辣也何不好的,只要不被人低看了去就好。

    我阿姐人确实好得很,不过人是瘫痪的,她总会偷偷扬着手边的那一枪战戟,在那里舞着,我遇上阿姐,她教会我这么使枪杆,她说这枪杆总会能自保。

    可那年十八芳龄,我还未嫁出门,整个孟府就被王国峰那老贼污蔑,我们被打入牢房,严刑拷打,那里总会有老鼠窜来窜去,我不怕蛇,单单怕的就是老鼠,我从不喊痛,这是弱者的表现,这点我与大姐很像,想着幸好她嫁给别人躲过了一劫。

    只待三日后,我清清楚楚地记着那日清晨,高高的楼台上,我们一家人被压在那里,由着那刽子手一斩,将我们的头颅一颗颗斩断,鲜血淋漓,我犹然记得脖间的痛楚。

    幸好大姐当时不在成都,要不然得受多大的打击啊。

    我重生了。

    这许是上天的礼物,为了还孟府一个清白,我暗地里一直在调查,我原本是不晓得大姐也是重生的,直到几年后她嫁给了北荣,有一日我去拜访她,她亲自和我解释了一通,当时我就很诧异,我说:“真巧!我也是啊!”

    大姐一脸懵逼地说:“为什么当初不早点坦明。”

    然后我俩都笑了。

    只叹这上天还真不是一般的会捉弄人。

    王国峰所为皆不得入人眼,我犹然记得自己偷偷跑去边疆的时候,那里他管辖属区的百姓过得哪还算是人过地,冤案飞天,狗官也不得图人心愤,有一日我在茶楼品茶,外面大雨滂沱,下楼突然传了嘈杂的人声响,很躁动,扰了我喝茶的兴致,我过去在楼上瞧上一瞧的时候,发现几个贼眉鼠眼的红衣壮士围着一个....不知是男是女的人,那人带着斗笠,我确实是看不清的。

    然后我就出手相救,哪料到那货会好死不死地整天捻着我不走了,我气得给他几顿爆栗他还是不走。

    我将他斗笠扯下来看的究竟,这看得果真是不同凡响,这俊美的白衣男儿哪算是被欺负的百姓,估摸着是哪家的公子哥吧,我又想赶他走,他死皮赖脸地说:“既然救了我这命,那我的后半生就交给你了。”

    他就是我此生心悦的男人。

    当时我好像脸发烫了,攥紧拳头暴喝道:“给老娘滚!”

    晚上雷声滚滚的,我虽不怕这些甚鬼神东西,但枝干风雨打在窗沿上延着怪异的影子,瞧来确实可怕,我这一人住在馆子里,胆子颇大,也稍微懦弱了些。

    我翻来覆去也是睡不着,外面吱嘎吱嘎地响确实睡不好,只得下床去摸摸我那冷却的枪杆子,这银枪伴我身边多年,我丢不得。

    “姑娘....”门外忽然响起这令人战栗的声音让我浑身一抖,吞吞口水才有了些胆气去开门,又响起了:“....姑娘~”

    我眉头挑挑,一脚踹开那门,只听那外面的人闷哼一声,我觉得怕是被撞着了,嘁了一声,喃喃说:“谁叫你贴在门板上的。”

    我睨着他说:“你能不能别老跟在我后边,我明日就要回去了,你再跟一次我打一次。”

    他说了句让我很好笑的话:“在下能不能跟你回去?”

    我拍拍他的肩膀说:“这位壮士,玩笑也不是这样开的,您演的这场戏,除了你自己晓得,我也晓得,何必做到如此程度。”

    只见他拍拍身上的尘土,然后一步步向我走来,将我抵在墙壁上,他眼里挑着笑:“孟梓涵,我这做到这种程度不都是为了你?”

    我的心抖了抖,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你,你究竟是谁啊,给老娘滚啊。”

    然后他很黏人的抱着我撒娇地说:“不要,死都要跟着你。”

    我不怒反笑:“你认得我也该让我晓得你的身份,我不赶你走,不过你得告诉我你是谁。”

    他说他是盛子湘。

    我笑了笑,盛子湘.....

    原来他是盛字璇的儿子。

    我也懒得与老天爷说教了,偏偏这时候让盛子湘拉到我面前,哦对了,这是王国峰管辖的地区,盛字璇儿子在这里游玩也没什么要紧的,但他怎么...怎么认得我。

    我皱眉问他:“你怎么认得我。”

    然后他纳闷地瞧着我说:“我们小时候玩过啊,你都忘了?”

    我摆摆手,往事不堪回首。

    盛子湘还在那里冲冲地说着:“你不晓得你小时候有多皮,经常带着我冲锋陷阵,掏鸟蛋捉蛇窝什么的都干的出来,哦对了,有一次还将李将军家的一小舍还给烧了!”

    我抚着额头无奈说:“你别再说了。”果真往事不堪回首。

    仿佛盛字璇还没说个够,他还说:“对了,你那时候还扬言着要我嫁给你呢。”盛子湘抱着我溺溺地说:“现在我俩也长大了,可以成婚了。”

    我黑脸了,将他一拳了抡过去.....,.果真这往事不堪回首啊!

    我晓得他父亲将来必定是要灭我们孟家的,我晓得这些,所以我才想借着盛子湘,去打探打探盛府里潜藏的罪证,我也晓得他喜欢我,我提出的要求,他没有一点是拒绝的,我野心面前的同时,对他的只有愧疚。

    我不能让孟府跌下去,那里有我的家人,有我很好很好的家人,我不能失去他们。

    可我在做这些的同时,殊不知那盛字璇他们早已经注意到了我,就在那天晚上,皇宫盛宴,还是太子的楚铮被人绑了,我自己一人待着室内,我自然猜不到这又是王国峰搞的鬼,所以我只得选择按兵不动,至于太子,他若是死了,那该怎么办。

    我来来回回踱着步子,心情甚是烦躁不安,盛子湘来了的时候,我额头正抵着墙头思考怎么办才好,他将我揽在怀里:“我想你。”

    我冷冷笑了声。

    盛子湘身子一僵。

    “你走吧。”

    他愈加抱紧了我:“不要。”

    “你知道的,我们...”我咬着唇,再也说不出那段绝情的话来,我以为自己一度是铁了心得,可面对他是盛子湘的时候,怎么也管不住了。

    所以我不知道了。

    盛子湘将我弄晕了过去,我骂他:“你个傻子!居然敢这么....”然后我彻底睡了下去,隔日清晨,有通报说太子找着了,只不过我阿姐入了狱....后来也没什么打紧的事情,但我想不明白当时阿姐在那里做什么。

    盛字璇那时虽被降阶,可头上的王国峰一日不除,病根就一直固在那里,我不晓得为什么世子楚景荣要这么做,只是参了盛字璇之后便再无动作,他难道不晓得王国峰会盯上他么。

    我想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楚景荣活得比我还好,居然还盯上了我阿姐。

    我这是衷心祝福他们。

    这又过了几个月,我表面上依旧演着羞涩的乖女儿,哪里会晓得盛家来提亲,那时候阿姐并不在府内,她走了,王国峰被除后,她就一人走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走,我们连最后一句告别的话都没留下,她就走了。

    盛子湘对我说:“和我成亲好不好。”几乎是恳求的语气,我看得有些心软,却摇摇头:“不行。”

    盛字璇的野心也不小,虽是三品小官,可他依旧盯着那颗皇座,王国峰走了,盛字璇自然也不会放弃。

    那日兵变,城内全是兵器交割的声音,血流护城河,大大小小家的百姓不迈出一步,我担心宫里的父亲,悄悄去了宫内。

    是盛子湘给我挡下的那一剑,持剑的盛字璇呆站在那里脸色发白,可我眼里只有盛子湘,我抱着他说:“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跟着我来!”我这才愣愣地发觉,自己的手上,自己的身上,全是血,这是子湘的血,这是他的血。

    盛子湘笑着说:“我不是说过我死都要跟着你么.......我喜欢你孟孟,别走好不好,我想待在你这里好好睡一觉,小时候你都不哄我睡觉的,孟孟....”他声音渐渐低落了下去:“...孟孟,和我成亲好不好,你愿不愿意。”

    我怎么会不愿意,我喜欢他啊,我怎么可能不愿意,我抱着他泣不成声,这是我多年来第一次的,久违的一次大哭:“你别死,求你了子湘,我愿意啊,等你好了我们就成亲好不好,子湘.....”

    “好。”

    我想这浮生若梦,我想醒也醒不过来了。

    我去了趟北诏国,那时候北荣告诉我说阿姐只剩下五年了,我鼻子一酸,捂着眼睛。

    我那小侄子可是相当可爱得很,我亲了他好几口,直到我那小侄子终于是嫌弃死了我才罢手,阿姐笑着说:“赶早也嫁了人吧,爹娘都担心你呢。”

    我说:“我早嫁了一个。”

    “什么?”

    我眯眼笑着说:“你不知道呀,盛子湘是我夫君,我早已经嫁给他了。”

    与君一别了这四年之久,也不知道你有没有依旧跟在我后面,陪我走过这乱世浮华。

    可正当那一年的北诏国里。

    我眼里一霎那的风景全成了陪衬。

    他将我抱着说:“这次嫁给我如何?”

    我只叹...我这眼泪又流下去,然后打了他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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